从小县城考入北京学中医的研究生梁致远,毕业后来到卫生局报到,那年分到局里的研究生加上梁致远共三个,有两个已经被分配到了基层,闻局长看完梁致远的档案以后决定将他留在局里机关办公室工作。
刚步入社会的梁致远身上有着大多数知识分子的典型毛病,心高气傲、特立独行、唯我独尊、目空一切、还脾气倔强又不善社交,不懂察言观色还性直口快。他的性格所造就出的为人处世的方式,也直接影响他在仕途的发展,以及终身成就的高度。
在梁致远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知识分子从初涉世到知世故,从孤傲到融入适应,从被排挤到成为局里一把手的心路历程,从理想主义到接受现实,尊重现实,适应现实的调整过程,直到他真正懂得了“沧浪之水”这四个字的深层含义,成为了一个知世故有良知的“和光同尘”的新生代领导。
由阎真的小说《沧浪之水》改编而来的高分电视剧《岁月》,讲述了梁致远的事业与爱情,以及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向高位的,接替闻局长的位置,成为卫生局一把手的经过。
从最开始“糊里糊涂、没活明白”到纠结煎熬,再到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去主动适应外部环境,最终被“慧眼识才”的闻局长提拔并点醒他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该如何在其位谋其政,如何选择并过好自己这一生。
“高贵的人格”究竟是怎样的?
梁致远一直以自己的高学历自居,看不上单位里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吴过,女朋友许小曼多次劝说过梁致远要懂得融入集体,不要总拿自己的长处去比别人的短处,要学会看到别人的优点,可梁致远总是清高地认为自己没有一点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是别人的。
本是看中他才华的许小曼最终也不得不因为梁致远的固执与不知世故而放弃与他交往,可梁致远却始终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生存,直到他将自己的路走入死局,完全无心无力再继续呆在机关里工作,才主动申请调去中医学会,可这里却是一个清闲的养老部门,直到梁致远在这里呆了三年以后才知,自己当初的选择有多糊涂,清高的背后是要为自己的倔强付出沉重的光阴代价的。
当梁致远与许小曼发生三观上的分歧时,梁致远认为自己坚持“水自清”便是人格的高贵,可许小曼却认为,红尘的高贵是,上去了不高贵也是高贵,下来了高贵也是不高贵。
三观所导致的根本性不同,注定了两人的爱情只能分道扬镳。
在阎真的原著小说中,因梁致远得罪了闻局长而被雪藏八年时,许小曼作为梁致远的同学在“开导”他时说过这样几句“世故”的话:
-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决定别人命运的人,一种是命运被别人决定的人。
- 谁也不是生活在云里突然掉到人间来的,开始的时候谁没一点心理障碍?我们这些人,谁没有一点骄傲?可守着这点骄傲,舍不得委屈自己,那怎么办?要世界来迁就自己,那不可能。
- 尊严不能建筑在一种空洞的骄傲之上。生存是生存年代的最高法则,是绝对命令,我们的前面除了生存什么都没有。当一切都在现实的平面上展开的时候,那些虚幻的东西,什么精神,其实很苍白,也许迷人,但还是苍白,不能跟现实发生真正有效的联系。
梁致远游离于现实与理想之间的那种纠结,在原著小说里描写得非常详细,写出了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内心的惶恐与不安,以及对现实的不满却又迫于生存,为家人改善生活质量的左右为难,内心的争斗像极了两个对立面的人在撕扯着一个人的精神,寻求站队与选择。于是小说中的池大为,也就是剧中的梁致远,在无数个回合的内心斗争中,终于向现实妥协,成为了那个自己当初最看不上,也最不愿意成为的“世故圆滑”的人,却又凭着这一点改变而受到了闻局长的青睐,成功地成为了他的接班人。
在经历了人生的起伏与现实的碰壁之后,梁致远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人不可能在现实主义的世界中做一个理想主义者。”
步仕途的“明白人”
梁致远在内心深处是想做一位纯粹的文化人,他的清高不能让他融入集体,得不到实惠的东西,眼看中一个办公室溜须拍马的吴过都升到了科长的位置,自己的儿子被开水烫伤了要住院还得去求吴过帮忙,梁致远的这份清高劲儿在被现实击打得碎了一地,先前端着的那些所谓面子与傲气在妻子整日抱怨住房条件太差,儿子因为他的原因还上不了幼儿园,和丈母娘一家三代挤在一间狭小的单间里变得毫无价值与尊严,而他看不起的吴过却住上两室一厅的大房子,自己还得提着礼物去感谢这位他瞧不起的人运用手中的一点权力能够帮到自己。
在妻子的抱怨,雪藏后的清闲,自身价值更加得不到体现,现实中又需要权力给予他更好的生活条件等等的刺激下,梁致远开始一步步转变,在妻子的逼迫下登门给之前自己得罪的闻局长道歉,闻局长不冷不热的应付,从先前对梁致远的赏识,到后来觉得孺子不可教,还需磨一磨他的棱角,再到命运又一次给了他机会,闻局长的孙子住院,梁致远的妻子秦梅为他扎针输水的细心与专业,梁致远再一次借此机会与闻局长拉近距离,认识到自己这些年因脾性而虚度了光阴,对现实的认知偏差以后向闻局长道歉。
闻局长意味深长地对梁致远说下了这么一句话,从而真正点醒了梁致远对自己在仕途上的正确认知,该如何看待现实与理想中的世界,未来又该如何做,怎么做才能平衡这种状态:
“人啊,好也不要紧,坏也不要紧,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自己定位,自己把握,如果你想清高,那就清高到底,无欲无求,倒也混出个境界来,别人也不敢把你小看;如果你想入世,那你就放下架子入世。就怕你四不像,清不清,浊不浊,丢了好人的优点,又学了坏人的缺点,那就划不来了。”
梁致远听后沉思良久,想通了这一点,就能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走以后的路,是出世还是入世,都要彻底,别在两者之间游离,苦了自己也连累了亲人,自己还混得窝囊憋屈。
生于红尘的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如庄子老子般的隐世高人,要么真正看破一切出家做个修行人,要么就浪迹于红尘之间彻彻底底地做个跟随时代发展的俗人,别被时代抛弃还一事无成,没了价值还没了最基本的尊严。大隐于世,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逃避借口而已,将现实的负重前行丢给了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自己在空隙里苟延残喘,还美其名曰“清新脱俗”。
梁致远从初涉世的孤傲到被雪藏,再到被现实打磨悟出入世的道理,终于成为了接替闻局长退休后的卫生局局长,成为一把手,也终于跑赢了吴过与一直想上位的于副局长,拥有了权力,站在高位上才能做成很多以前被人踩在脚底下无法做成的大事,才能拥有更大的人生自由,怎么过可以自己说了算,从前却只能由掌控你命运的人说了算。
所以,梁致远在经过多年的磨砺以后,悟出一个最深刻的道理:“天地不限人,人自限于天地”。
但无论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最终都一定要做一个有“良知”的人。
原著与电视剧的对比
其实对于阎真的原著《沧浪之水》来说,书中的男主人池大为的内心活动描写得是非常详细生动的,将一个知识分子从理想世界拉入现实的无奈感与无力感,却终于在现实面前不得不改变自己,理想主义者只能活在真实世界里,而现实世界的沉重不可能靠着虚无来支撑。
由小说改编来的电视剧《岁月》的主人公梁致远,由胡军饰演,虽然表现出了一个“愣头青”的执拗,但对于书中人物性格的那种撕扯与纠结,显得没那么深刻,有些东西文字的力量显然比肢体语言更加促动人心,更加有说服力。那种面对现实,由自身性格缺陷所造成的无力感与身不由己,对一个想坚守自己做人标准的知识分子来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煎熬。
无论是书中的池大为还是剧中的梁致远,也终是经历十多年的现实沉浮而蜕变,这种蜕变是要付出非常巨大的代价的,无论是岁月还是精力,都在以一种慢慢消逝了无痕迹的方式提醒着人们“为无根的人生找到一条根,一种活下去的依据”,而这种活着又不仅仅是麻木凄凉地活着,而是在有限的岁月中活出短暂的价值,一种终极的价值,那才是一个人心灵最后的归宿与净土。
梁致远活明白了以后,才知道人不能站在世界的立场上看自己,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世界。
正如作者阎真为这部小说取名叫《沧浪之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其深意为,沧浪之水管它清也罢,浊也罢,都可以适应融入,清澈就让它洗我的帽缨,浑浊就让它洗的脚,随应时势的发展而议,不必刻意追求不适合的时机,让自己主动去适应外界环境的变化,无论怎样都有它的用处,也代表了人处世的态度——顺势而为,则为天道。
人的一生,最好的心态应该是这样的:
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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