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榆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惊蛰青年(ID:wakinglism)

「我妈老是把我的事到处跟人说,天远地远的七大姑八大姨好像都了解我的动向。」

当我联系到小娅,恭喜她在多伦多大学开始新生活时,这位19岁少女(带着善意)抱怨了一句。

小娅的妈妈兰和我的妈妈是少女时代的闺蜜,她很早就移民去了加拿大,传说是个很有故事的人。我最近一次与她见面,是在高中时,她带着女儿小娅来到了我住的城市。这个小女孩总是低着头,不怎么说话,一开口才发现,原来讲中文于她是件吃力的事。

作为全场除了她妈妈之外唯一能讲英文的人,我加了她的脸书和instagram。后来我发现,这个加拿大长大的女孩很喜欢韩国爱豆、日本动漫和中国偶像剧,她画得一手好画,周边产出和原创作品都在持续更新。

小娅画的同人图和原创作品。/受访者提供

所以,当我看到《青春变形记》这部讲述加拿大华裔少女李美玲的青春成长故事时,马上想起了小娅和她的妈妈——那对同样熟悉多伦多街道的母女,她们是怎样长大的呢?

母女关系天然成就一出出大戏。

「也许你会期待我说,我很喜欢,因为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很遗憾,我并不。」

当我时隔多年点开小娅的头像,问她是否喜欢《青春变形记》时,这个学国际政治的少女劈头盖脸就是这一句。

「当一部电影尝试去 ‘代表’ 一个群体时,就会出现问题:它仍然逃不过刻板印象的堆砌。哦是的,亚洲小孩就是这样,她们超级聪明,都是十项全能六边形战士,都有一个控制欲超强的虎妈,她们进行有限的叛逆,然后和父母达成和解,成就自我blah-blah-blah。一切你熟悉的元素,凑成一个中西方大家都能看懂的热闹故事。」

肯定自我是青春片的常见套路。

小娅说:「就一部皮克斯电影而言,我觉得它的叙事结构缺乏想象力,故事太俗套了。我始终认为,一部好的电影应该试着讲述一些大众不太熟悉的面相,试图去探讨一些更微妙(nuance)的东西。为什么每个亚洲面孔的小孩一定得是nerd?难道就不存在‘不强迫孩子的亚洲妈妈’这个选项吗?」

「东亚家庭的第一规则」。

这扑面而来的批评确实是我没想到的。我问小娅,有没有哪些描写,确实和你的经历发生了连接呢?她想了想,说,美美的阿姨冲上来对她一顿嘘寒问暖,那种被夹在两种文化中的尴尬感觉,熟悉到我可以脚趾抠出一座城堡。

被七大姑八大姨夹击,是你我共有的恐惧。

我偷偷去看了看小娅的Letterboxd (欧美豆瓣),她给《青春变形记》打了四星(满分五星)。我有点懂了,和我交谈时透露出的不喜欢,可能是因为在片中看到了太多的自己。我拿这个问题反问她,她如是说:

「也许正是因为我不习惯看到自己的‘代表’出现在好莱坞大制作上,才看得那么尴尬吧。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好莱坞完全是以白人为中心的。

在大银幕上,我看不到真诚的、准确的对亚洲社群的描写,他们不是武士美少女就是书呆子。直到最近10年, ‘文化多样’才成为一回事儿,但案例如《摘金奇缘》,与其说是对真实华裔社群的观察和表现,不如说是将华裔角色以欧美大众能理解的形式生产了出来。

在这样的工业环境下看到 ‘我自己’,我感觉挺尴尬的,即使《青春变形记》是由华裔导演创作,有些细节和我的经历贴合,但我觉得总体上,它还是没走出刻板印象的圈套,没能让我感动。」

同样是讲述华裔家庭伦理的电影,小娅觉得《别告诉她》做得更好。

我想,小娅的这段发言,多少带着点文艺爱好者的苛刻。她喜欢杨德昌,喜欢法国新浪潮,但也理解《青春变形记》是一部全年龄合家欢电影,所以故事相对简单。她所推崇的微妙,其实在《青春变形记》中也有些许体现:

「我觉得影片对两代母亲之间的矛盾和创伤刻画得很好,美美的妈妈继承了自己妈妈对她的严格管教,这在亚裔社群里很常见。在我和妈妈的相处中,多多少少也有一点体会,虽然方式会有些出乎意料。」

这对在加拿大生活的华裔母女,她们的青春期有着怎样的喜怒哀乐呢?以下就是小娅和她的妈妈兰的自述。两代女性,成长的环境如此不同,在她们的故事里,我们也许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美美和妈妈的和解。

《青春变形记》采用了「情窦初开—与家长产生矛盾—在朋友的帮助下达成和解」的常规叙事模式,这样确实能引起更多观众的共鸣。但当我回想自己的青春期时,让我感到焦虑的倒不是妈妈施加的压力。

我在多伦多市区外的中国移民社区Markham长大,虽然英语是第一语言,但周围都是华裔。从小学起,每当日常课程结束后,家长就会送我去上两小时的中文课。但我从来没好好学习过,只会念「鹅鹅鹅」。

Markham社区街道上的佛头(左)。小娅的标准早餐(右)。/受访者提供

在家里,我和父母说一点中文,所以没有丢掉这门语言。直到上了大学,我开始对中国的历史和政治感兴趣,才主动报了中文课,想认真练练读写。

小娅的中文课笔记。/受访者提供

我猜想,我和妈妈的一些矛盾,就来自于我的中文不够好。

我的爸妈在我小学时离了婚,所以我和妈妈相处的时间不太多。每个周末,我会把时间五五分,在妈妈家待一天,爸爸家待一天。和妈妈相处的那一天里,我们几乎总是吵架。多数时候是因为她不喜欢我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她觉得我不太尊重她。但实际上,这只是因为我中文不够好,不知道怎样才能用正确的语气不那么冲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我的妈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虎妈,她没有强迫我学一身才艺或者必须考高分。在中国移民社群里,鸡娃是个普遍的现象,我认识的每个华人都很努力,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在小学的时候,我家长确实给我报了理科的补习班,他们也带我去学了滑冰、舞蹈、美术,甚至是体操。

但尝试归尝试,他们也没有逼我,后来只有美术坚持了下来,因为我确实喜欢画画。

小娅和朋友合作的作品,描绘身为加拿大华裔的成长经历。/受访者提供

我的妈妈和《青春变形记》里那个追求完美、试图掌控女儿全部动态的妈妈不太一样,她对我几乎是放养。不查我的成绩,不对我进行「你是我的骄傲」这种道德绑架,也支持我去追偶像明星(前提是不花太多的钱)。但我能感受到,她对我身边的人比较严厉,她有时会对我的朋友品头论足,让我很不适。这是一种过度保护吗?我不知道,这也许来源于她和自己母亲之间的糟糕关系。

在中学之前,我的成绩都不太好。我爸妈几乎对我没要求,考个80分他们都会鼓掌说哇小娅你真厉害,简直是小孩子梦寐以求的自由 。但是上了高中以后,我开始有了自尊自觉,我想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并不比任何人差

小娅对《伯德小姐》里的少女成长经历很有共鸣,她也有种「边缘感」。

虽然父母从来没给我直接灌输「一定要上名校」这种念头,但我妈有时候会说,有个客户的孩子去哈佛了,有个姐姐去耶鲁了,我就想,我也要成为在家长圈里口口相传的「别人家的孩子」。我心里暗暗有了动力:我要去美国上顶尖大学,然后告诉所有人我很厉害。我妈总觉得我积极向上是她的功劳,但其实完全出于我自愿。

我不是那种天生就很聪明的人,那些人花一小时能学会的东西,我得投入10小时。为了增加履历含金量,我在高中加入了辩论队,自己自习,下课追着老师问问题,爸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那时候我最大的目标就是去美国上大学,太想去了,当时我觉得只要现在努力,进了顶尖大学,就不用这么辛苦,可以自豪地告诉大家说,你看,我现在轻松了。

《壁花少年》里不合群的青少年,也是小娅的「世另我」。

然而我们都知道,说这话的是大骗子。进了大学,独自面对整个世界,完全为自己负责,才是辛苦的开始。

从小我的梦想是当医生,现在看来,那不是出于内心的喜欢,而是认为那就是他人会认可的成功。我最初加入辩论队,也是功利性地为了丰富履历,但随着钻研的深入,我真心对政治和国际关系产生了兴趣。

现在的我,更愿意为了拓展自己的视野、深入了解世界不同的面貌而学习。特别是gap那一年,我读了很多中国历史相关的书,最近还看完/听完了《三体》,我对自己的文化根源发自内心地产生了兴趣,想要学习更多的中国文化、语言和历史。

小娅的歌单和书单。/受访者提供

说到对身份的探索,由于「考大学」这件事太耗精力了,中学时的我仿佛没有生活。虽然也模模糊糊开始思考「我是谁」,但一股脑扎进学习,就没空想东想西了。直到现在,我也没谈过恋爱,没去蹦过迪,我想很多亚裔小孩都有这样的经历,因为大多是时间都拿去搞学习了。

我大学前的朋友都是华人,我们喜欢亚洲的动漫、音乐、电视剧、电影,和相似文化背景的同龄人交流起来更自在。而来到多伦多大学读国际关系,班上几乎都是白人同学,一开始时我很焦虑,不知道怎么和人交际,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甚至不想长大。好像每个人都期待着你在十八岁就规划好自己的未来,一旦想到一辈子要专注做某件事,我都觉得好奇怪。

「在我去上大学的前几天,我非常焦虑。我怎么长得这么快,好怀念童年。」/受访者提供

现在的我仍然经历着如过山车般的身份认同问题,最直观的,我会为我的外貌焦虑。我长着一张亚洲人的脸,我向往双眼皮、纤细的四肢、V字脸这样标准的中式审美。但我同时也希望拥有金·卡戴珊那样富有曲线的身材和尖锐的下颚骨。夹在两种审美之间,我觉得好难好难。

我还是个孩子啊,还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离「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还很远。今年我19岁,终于离开郊区来到了大城市,身边都是年轻的朋友。想去海边,搭个电车就走了,这种自由,我很享受。未来怎么样?未来再说吧,我相信没有一个少年是不忐忑的。

小娅说她不想长大?这有点奇怪,因为我小的时候特别渴望快点长大,快点去赚钱,快点靠自己生活。

我在四川一个小县城里长大,家里兄弟姐妹很多,物质比较匮乏。我和我妈相处的时间很少,所以对她的记忆不多,而且说实话,我和她的关系非常不好。

在我家里,爸爸是那个温柔、无私的人,从来不会对孩子打骂,甚至我第一次来月经,都是我爸找邻居帮忙。但是我的妈妈,她会找出各种的由头来对我言语侮辱、拳打脚踢。我们家任何一个人犯错,也一定把我打一顿。

兰和妈妈之间窒息的关系,和《春潮》中的母女多有相似。

我妈的性格比较跋扈,经常在外面得罪人,所以我总是赔着笑脸,对谁都小心翼翼,成为大家眼中的乖乖女。久而久之,这种讨好型人格在我心里深深扎根,我总是希望把最好的给别人,希望别人能喜欢我。

因为妈妈的负面影响,我很早就下了决心,长大后绝对不能成为像她那样自私跋扈的女人。从小到大,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一个贤妻良母, 我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比我妈做得更好,我要让我的孩子觉得我是一个好妈妈,为我骄傲,绝对不能延续我和我妈之间那种扭曲的关系。

《春潮》里的母女,已经是无法沟通的僵持关系。

1999年,我从家乡到深圳,第3天就找到了工作。不久之后,我就把销售业绩做到了公司第一,那时真的是意气风发。但我一直跟自己说,不要做女强人,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个好家庭,要做贤妻良母。2001年我结婚移民到了加拿大,不久后生了小娅,做了多年的家庭主妇,直到离婚后,才终于重新有了自己的事业。

说实话,总是不由自主地把他人放在前面、想对所有人负责,这让我活得挺累的,也是我婚姻失败的一个原因。在不知不觉间,我也把这种利他的观念传达给了小娅。

有一次在幼儿园里,别的小朋友打了小娅一巴掌,我就说,小娅,你不要跟她生气,要宽恕她、让着她。而她的爸爸则说,你再打回去就好了。现在想来,我挺心疼的,因为自己是个什么都让的人,太懂得因为过于在意别人的目光而让自己受委屈的痛苦了。

《春潮》中的母亲,对女儿的教育也感到无奈。

因为我自己有个控制欲极强的妈妈,那种痛苦我不想重蹈,所以我对小娅基本是放养。她的爸爸会说,你长大后一定要做科学家,做工程师或者律师(这也是亚裔作为「模范移民」经常选择的体面工作),但我从小到大就告诉小娅,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心就好,所有的事尽力了就好,不要那么苛责自己。

小时侯的小娅和妈妈在游乐场。/受访者提供

小娅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有太管过她的学习。她选了什么课,考了多少分我都不太清楚,最后考大学要选专业了,都是她自己做好决定告诉我们的。小娅很多事情都是自发的,小时候想补数学,我们就给她找老师,高中时想去美国上大学,我就跟她说,美国可以去,但因为经济原因,得是藤校才行。

于是她自己发奋,每天下午3点半放学就跑去图书馆看书,学到很晚才回家。我看着她太辛苦了,就说要不算了,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尽力了就好。但小娅说不,这是我的dream,我一定要坚持。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很有主见,很有恒心。我从来没想过以她的成就来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始终认为幸福就是能干自己喜欢的、擅长的事。我曾经和小娅讨论成功是什么,她说,就是做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然后对这个社会有贡献。

这下我就放心了,这孩子三观挺正的,虽然表面上会和我对着干,但心里还是听进去了,我的潜移默化算是成功了。

长大后的小娅和妈妈。/受访者提供

小娅现在在多伦多大学读政治和国际关系,这个决定其实不是一拍即定的,她也想过去学动画。

小娅从小就很喜欢画画,我也发觉了她的天赋,所以早早地给她找老师,给她自由发挥的空间。但在考虑大学专业时,我和她商量,说你要是学动画的话,可能会比较辛苦,也赚不了多少钱,如果是我就会找一个收入高一点的工作,然后早点退休,再去实现兴趣爱好方面的理想。最后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我想她也考虑过我的建议吧。她虽然拿到了纽约大学和杜克大学的offer,但最后还是没有去,大概也是考虑了经济方面的因素。

这孩子心思很缜密,我相信她的判断,也知道她一定不会亏待自己。

小娅受《假面的告白》启发创作的画作。/受访者提供

别看我快50岁了,我也经历过少女时期,所以面对青春期的女儿,我也经常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会怎么样?

我记得自己上中学以后很爱美,特别渴望拥有很多漂亮衣服,甚至会和朋友换着衣服穿。但我家境不好,就是得不到。那个时候哥哥姐姐欺负我,弄得我几乎去轻生,但我一想,哎呀,我还没长大,还没穿过高跟鞋,没穿过喇叭裤,我还不能死。这种痛苦的记忆太深刻了,所以我不希望小娅觉得有哪怕一丁点的匮乏,我总是给她买很多衣服,希望给她拥有我没体会到的幸福。

《伯德小姐》中的母女在试衣间外袒露心扉。

小娅上高中的时候,我是鼓励她去谈恋爱的。到了那个年纪,女孩子可能会喜欢一个男生或者女生,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变化,我也经历过情窦初开。但我就怕小娅不告诉我,怕她喜欢的人三观有问题。所以我会主动问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如果合适的话可以试一下。

孩子总要经历这些,去爱别人,甚至去受伤。像我这一代人,结婚就像是赌博,我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有结了婚之后,在跌跌撞撞甚至是痛苦中,才明白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我希望她能早点经历一些事情,早点找到自己想要的,在面对世界时更坚强、更成熟、更自如,不要像我一样走那么多弯路、受那么多苦。

去年她上大学了,我给她拍了个视频,说恭喜你,到了人生另一个阶段,妈妈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收获一份爱情,也收获一份学业。我自己的婚姻虽然不那么成功,但我还是常常告诉小娅,爱情本身是很美好的,它能给人带来幸福和愉悦,你要敢于尝试,如果哪天心动了,一定不要错过。

「鸟小姐」克莉丝汀和她的初恋男友

回想前40多年的人生,我觉得最大的失败,就在于我的父母和哥哥姐姐没教我识人的标准,没告诉我健康的亲密关系应该怎样维持。我曾经的理想是做一个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亲,但后来发现,这是对自己人生定位的错误。我在做家庭主妇的过程中完全迷失了自己,一旦丈夫不感恩甚至侮辱我时,我的心理防线就会崩溃。直到重新建立起了事业,我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所以我告诉小娅,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事业,你一定要做到经济独立、思想独立,你的人格才能独立,才会受到别人的尊重。我希望她遇到她爱的人,为这个人做的事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但她也随时有能力站起来,在这个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不管怎样,都能站起来。

我这一路走来,从那个英语都说不好的女孩到现在在异国他乡有自己满意的事业和生活,接受了很多人的帮助。所以我会教育小娅,一定要心怀感恩,要appreciate。

至于小娅听进去了多少,只有她知道。在我的观念里,我虽然是你妈,但不是我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理所当然的,你应该感恩。这是我俩之间矛盾的由头之一,我想小娅如果经历得更多一点,也许会更加理解吧。

现在的她可能还没有坐下来听我讲长串人生经历的耐心,但我们的相处方式已经变得越来越像朋友了。她会邀请我去看电影,和我一起去逛街,我买东西,她帮我拎袋子,我就像个公主一样。

美美和少女妈妈的互相搀扶,是《青春变形记》最打动我的片段。

其实对我们第一代移民父母来说,最失落的时候,就是想到孩子长大终究要离开父母。按照我们中国的传统教育,很多父母这辈子是在为孩子而活,而照顾父母就是孩子的责任。但在西方,按照法律,下一代对我们是没有责任和义务的,老去之后孩子要不要关心我们,完全取决于彼此之间的感情。

我接受这个事实,尊重这种平等的关系,我要自力更生,不会用道德去绑架孩子,但还是暗暗希望,小娅能在我老的时候多照顾照顾我。

几年前我的爸爸去世,我哭了3年,我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最爱的爸爸身边好好陪陪他,回报他对我付出的那么无私的爱。我有时也会想,我老的时候,小娅要是能够推着我去看医生,那会是怎样温馨的画面啊。

几轮聊下来,兰的篇幅占据了一大半。经历了将近半个世纪的风雨坎坷,曾经也是少女的兰,平静地嘱咐我说,如果可能,对你的爸爸妈妈耐心一点,他们是因为爱你,才在你面前小心翼翼。

结束了对兰的采访,我问小娅,你觉得你妈妈是个好妈妈吗?她很快回复说,是的,我们能处。我说,希望你快快学会读汉字,来看看你妈妈的故事,了解了之后,你所畏惧的成长,也许就不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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