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秦大雄和我说,想把准备结婚的房子卖掉,我手上茶杯一抖,差点掉在地上,试探性地问大雄:“你和周妮吵架了?”大雄摇摇手。

当初为了能和周妮结婚,大雄倾尽私产在江苏老家的郊区,快和山东交界的一个偏僻地方首付了套房子。我问他有多偏,大雄眼圈一转说:“晚上我睡觉一翻身,山东移动就欢迎我了。在家里打电话得找准位置,要不然算漫游。”

秦大雄大学时学的是西班牙语,语言学院里男生是稀有动物,被像宠物一样养着。机械学院的哥们儿问大雄,语言学院男生真的那么吃香吗,大雄眉头一紧:“就我这熊样的,都特别抢手,你说呢?”

大雄确实不好看,因为缺乏锻炼甚至显得有一些臃肿。而周妮是那种从来都懒得收拾自己的女生,长相普通,有些婴儿肥,平时扎一束马尾,一身运动装,洒脱得像是体育学院的学生。两个人在跑步时相识,一张嘴打招呼发现说的都是家乡话,细聊以后得知两人的家离得也出奇近,种种缘分促使,二人便默默地结成了跑友……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不能再平凡的一对了,也都习惯性自嘲,用他们两口子的话说,这就叫比翼双“瞎”。

毕业后大雄去了一家外企,而周妮放弃了自己的专业,选择了在大学时就已经开始学习的烘焙,成为一名西点师。独立自主经营,每天早早起床,准备一天的食材,电商微商一起做,生意火爆,想要吃她做的马卡龙或曲奇饼,要提前几天才能预订到。

除了西点,周妮也非常喜欢吃鱼,每次朋友们去他们家聚餐,除了美味的西式糕点,大雄和周妮还会合力为我们做上一条鱼,有时清蒸,有时红烧,好吃到不行。奇怪的是,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人没有参与做鱼的过程,即使食材调料以及火候都一样,味道也会大打折扣,为此朋友们还做了一次实验,周妮单独做,味道太一般;大雄自己做,简直不能吃。

我们看着厨房油烟机上贴了许多小便笺,写满了拿捏调料的细节,暗自感叹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一对吧,有时候也劝他们两口子开个餐馆,中西合璧的那种,一准能火。

每次一聊到这儿,周妮总是说,等钱攒够了,就开一家咖啡馆,卖研磨的咖啡还有好吃的西点,到时候大雄就坐在前台里收钱,我们来蹭饭通通免费。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这是周妮的愿望,她一直心心念念想有一家自己的小店,卖自己做的糕点,再研制一种新式咖啡,以爱人的名字命名,关于这家店,她曾有太多心思,也有无数种幻想。

毕业的第三年,周妮忽然丧失了厨艺的感觉,或许是职业疲劳期,日子到了最让人抓狂的状态,可怕的不是苦,而是失去了曾经自以为正确的方向。

一个晚上,周妮的手被烤箱烫了一个水泡,大雄默默地帮她抹药,周妮说:“你看,现在连这些吃饭的家伙都开始欺负我了。”

大雄小心翼翼地上着药,头也不抬地对周妮说:“我们开家店吧。”

周妮吓了一跳,也有些感动,但还是强忍着激动理智地说:“我们哪来的钱啊?抢银行?”

大雄重复了一遍:“我们开家店吧,不用太大,是你想要的那个样子就好。”

周妮没说话,但是手上的伤不那么疼了。可是第二天,两个人就没能那么和平地坐在一起聊天了。大雄想把房子卖掉,算是创业的第一桶金,同时他也申请了公司的外派,薪水翻倍,但要在阿根廷待上十四个月,加上预支的薪水,应该足够开店了。周妮怪大雄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就一个人做了决定。两个人吵到最后都没话了,只得坐在床的两边互相置气。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最后大雄先开口:“我只是想帮你把这家店开起来。”

周妮鼻子一酸,好像体会到了爱人的那种想尽全力给你最好的,却总是搞砸一般笨拙的爱。到了嘴边的气话又被噎了回来,不知道说什么,她转过身两只手将大雄的圆脸揉成一张饼。

大雄出国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在菜市场里挑中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那天他们再一次找到了当初的默契,就像热恋时那样,大雄将每一块鱼肉中的刺,小心翼翼地挑出来,放进周妮的碗里,两个人把完整的一条鱼,吃得只剩下化石一般干净的鱼骨。

第二天他们在安检口分别,周妮好像有些后悔,她拽着大雄的袖口说:“要不,咱们不去了?”

大雄一下就笑了,他揉着周妮的头发,在耳边轻声呢喃道:“放心,等我回来。”

收到大雄的第一笔钱,是三个月以后。因为网络不好,周妮在视频里看着大雄卡带一般说:“你,收,到,了,吗?”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在大雄那一头,周妮也是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的蒙太奇切换。周妮用手一遍遍摸着屏幕上大雄的脸,没有温度,冷冰冰的触感,因为摄像头焦距较短,大雄没有发现这个细节,他只听到周妮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回答说:“收,到,了。我,收,到,了。”

春天时,他们的钱够开店了。开张那天,好友们坐在桌子前,一起和大雄视频,我们这边是下午五点,而大雄那边却是早上六点。周妮拿着手机在店里走,让大雄看看这,看看那,有服务员调皮地对着周妮的手机说:“老板好。”

手机那头的大雄笑得格外开心,连坐在店内另外一角的我,都听见了“咯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