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壁市有个九大商场,那儿的百货楼里有个女营业员,名叫田先花,二十三岁,方白脸,高鼻梁,大眼睛,双眼皮,长得苗苗条条,漂漂亮亮,一米七高。
她从电大毕业,工作积极,思想进步,心灵美,谈了个对象名叫尚可。
尚可是矿山厂尚厂长的儿子,小伙子高中毕业,在厂里干维修活,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心底善善良良,为人处事公公道道。尚可能吃苦耐劳,和谁都合得来。
田先花和尚可志同道合,自由恋爱,征求双方老人同意,高高兴兴到政府进行了结婚登记。
根据这双小夫妻的性格、条件和各自的道德品质,都说田先花和尚可是天生的一对,地长的一双,小俩口准恩恩爱爱、亲亲热热,日子定会过得甜甜蜜蜜。
可事实却出乎人们的意外,小俩口刚典罢礼就不高兴起来了,这个噘着嘴,那个鼓着腮,一天到晚阴沉着脸,闷闷不乐,没个笑脸。
啥原因呢?老太太也纳闷,她对儿媳妇说:“进了这个门,咱就是一家人,和在你娘家一样,心里有啥直说,甭不好意思说,你的要求俺只要能做到,一定满足。俺这辈子不就是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媳妇吗?新婚大喜的日子,我咋看你不高兴呢?”
儿媳妇不冷不热地说:“咱不是不在一个门里住的吗?二老哪儿把俺当成了一家人?您小看了俺了!这样下去,俺咋和同志们……”
儿媳妇还没把话说完,儿子就插嘴道:“你们对我就不关心!连田先花都不了解?不了解她也该了解我吧!俺不高兴的原因二老能不清楚?”
老太太听儿子和儿媳妇这么一说,倒有点莫名其妙:儿子和媳妇不高兴俺清楚个啥?俺就这么个宝贝儿子,自小娇生惯养,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跑了,要星星不给月亮,哪一点不是顺着儿子?哪一点不是为宝贝儿子着想?儿子长大要结婚了,为了让儿子住上新房,在职工住房紧张的情况下,想方设法要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楼房,又用多年的积蓄买了大彩电、电冰箱、收录机、组合柜,新房里应有尽有,到底哪儿没把媳妇当一家人?哪儿小看了媳妇?哪儿对儿子不关心?
儿子是娘的连心肉,儿子和媳妇不高兴,老太太心不安,她决心要问清儿子和媳妇究竟生的啥气?根据平时尚可的表现,她知道儿子心疼娘,最怕老人掉眼泪,她就用激将法,挤眼抹泪地说:“俺千辛万苦把儿子养大,娶了儿媳妇,儿子倒不跟娘一心了,心里憋着也不给娘说……”
这下灵了,儿子见娘落了泪,两眼看着娘的眼睛说:“娘,你甭生气,俺给你说实话,俺和田先花不住那新楼房了,咱还住在一起不行吗?”
老太太听儿子这么一说,精神一振问:“咋啦?新楼房不好?”
尚可低着头说:“新楼房再好俺也不住了,俺没那个福气,住在里头光做恶梦。”
老太太眉头一皱说:“都做了啥梦?”
尚可听娘这么一问,看了媳妇一眼,就像讲故事似的。他说:“新婚的第一夜,我刚刚睡着,就梦见一个长得又黄又瘦的女人,很气愤地对我说:‘这房子不该你住,你和你父母住在一起最好,若要不听我的话,我让你全家不得安生,让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老太太摆摆手打断了儿子的话:“好了好了,这话多么不吉利!新婚大喜的日子,你说的这叫啥!”
尚可委屈地说:“你想知道俺不高兴的原因,又不让俺说下去,吉利不吉利,不说出来你能明白?”
老太太问:“你俩就为这个恶梦不高兴啊?”
尚可说:“这梦非同小可,早上起床后,田先花说她夜间也做了个恶梦,说了下梦的内容,我的娘啊,竟和我做的恶梦相同,你说怪不怪?”
两口子一夜间做了个同样的噩梦,老太太也觉得怪,她还没开说话,田先花就说:“最奇怪的是俺俩每天夜间都做这个梦,梦醒后吓得直哆嗦,越想越吓人。唉,新婚日子做这样的恶梦,不祥之兆,谁知要出啥事?倒霉了!”
老太太见儿子和儿媳妇那个倒霉样,也怪心疼的,她打着精神说:“不必害怕,梦是心头想,不是真……”
媳妇田先花说:“嗨,梦是心头想?俺为啥老这么想呢?”
儿子也不服地说:“我就不相信梦是心头想,大喜的日子俺不往高兴处去想,老想这个恶梦干啥?”
老太太听儿子说得也对,就没有吭声,联想到自己近来心绪不安,也想了很多:我当干部多年。总是严格要求自己,处处以身作则,可儿子长大要结婚了,倒经不起考验了。
为了儿子、媳妇,竟利用自己行政科长职权,多占了一套两室一厅新楼房。每想起这个事,心里就不安,好像做了愧心事似的,近日夜里也常做恶梦。
现在,儿子和媳妇也为这套新房做恶梦,想把新房退掉,这真是同床同梦,异床也同梦呀,说不定退掉房子就会万事大吉了,我何不引诱儿子和媳妇把新房退掉呢?
老太太心里有了准,就说:“光不高兴也不行。恶梦是一种心病,应该生个法儿,除去心患。”
田先花笑着说:“法子还是有的,不知二老同意不同意。”
老太太说,“只要能逢凶化吉,让全家人高兴,我还会不同意?”
田先花听高兴了,说:“恶梦出在这套新楼房上,咱退掉不就算了!娘,你说呢?”
老太太一楞,说:“退房?当前厂里职工住房很紧张,每人平均不到六平米。你们结婚前正好一栋新房建成,给你们要了一套,咱住这楼房实际上是多占,退了这套房你们上哪儿住呢?”
尚可看了田先花一眼,田先花毫不犹豫地说:“厂里职工住房紧张,都应紧一点嘛。咱原来的住房就不算少了,新旧一样住,咱把房子整修一下,屋内的东西整理一下,不用的东西该卖的卖,该扔的扔。咱家现在的人口也不算多,家住一起多好!”
老太太一听乐了,但她心眼多,怕自己决定退房以后落埋怨,就说:“退房可不是小事,你爹会同意吗?”
尚厂长是个老党员、老干部,公心多、私心少,老太太要房时他就不同意,当时老太太质问他:“咱在这房里住了二十三年了,要是再把媳妇娶在这旧房里合适吗?你不怕儿子和媳妇埋怨你一辈子?”
尚厂长视儿子为掌上明珠,老太太一提儿子他就不吭声了,老太太想:“这不吭声不就是默认了。”
尚厂长一天忙不休,顾不得去管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家务事有老伴管,特别是儿子大了,又很懂事,他更不去操家务事的闲心。
儿子结婚住进了新房。他脑子里倒想了很多:我是一厂之长,老伴是行政科长,根据人口自己住房并不困难,儿子结婚仍要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楼房,要是一般群众能要上房吗?这是不是领导干部特殊化?这是不是领导干部以权谋私?老党员、老干部这样干合适吗?马列主义口朝外咋去管别人?当时老伴说要房时,自己为什么不立场坚定、明确表态?现在生米煮成了熟饭,儿子和儿媳妇住进了新房,让小两口搬出来容易吗?
尚厂长思来想去心不安,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又不和别人去说,回到家里便呆在卧室胡思乱想。
老太太和儿子、媳妇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听老伴说房子退掉要由他决定,他立即走了出来,大声说:“很好,我同意孩子们的意见,把新楼房退掉,收拾整理一下咱的住房,让孩子们搬过来,全家人住一起。”
话说到这里,尚厂长看了儿子一眼,又晃了媳妇一眼,接着又说:“这套新楼房是不该咱住,因为我是厂长,你娘是行政科长,咱才住上了,如果住下去,定会在群众中造成不良影响。这几天我一直在捉摸这个问题,夜间常做恶梦,心情很不好,精神很不爽,没去多关心孩子们。刚才我听你们说夜间做恶梦的事,也感到奇怪……”
老太太打断尚厂长的话说:“是奇怪,儿子和儿媳同床同梦,咱俩也常做恶梦,这不是异床也同做恶梦吗?”
尚厂长说:“不管同床同梦,还是异床同梦,恶梦全是这套不该要的新楼房搅的,现在咱全家觉醒,都同意退房,退了这套新楼房就啥事也没了,就逢凶化吉了。”
老太太说:“说得对,退了新房一定能除去心患,逢凶化吉。至于那同床同梦——是个谜,现在科学还不发达,不从迷信角度,谁能解开这个谜?”
退房决定下来了,尚可见父母在疑惑同床同梦,心里不是味,不好意思起来。
他看了看妻子,埋怨说:“看看,看看,咱俩犯了个大错误。咱爹咱娘是老革命,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是非是分明的。不过……这次为咱考虑得多了点儿,跑了原则,咱只要愿意退房,和二老正面说说,讲明道理,老人还是会同意的,用不着编这同床同梦来吓唬老人……”
田先花一听脸红了,抬头看了看尚可,又看了看公公和婆婆,媽然一笑,说:“是我的不对,我把爹娘的觉悟估计得太低了,没料到二位老人这么想得开……”
尚可又怕爹娘生田先花的气。忙抢着解释说:“她编这同床同梦也是好意呀。新楼房谁不愿意住?她想到爹是一厂之长,娘是行政科长,都是领导干部,如果不是大公无私、以身作则,如何领导大家?她怕住这新房降低爹娘的威信,今后不好做工作……”
尚厂长一听笑了,高兴地说:“哦,原来这同床同梦是你们编出来的呀,编得可真像!不管方法对不对,用心是好的。青年人嘛一一应该有知识、有道德、心灵美,工作上高标准、严要求,生活上低标准、不讲究,还要立得正,站得直,敢和歪风邪气作斗争……”
尚长说到这里看了眼老伴,笑嘻嘻地又说:“怎么样,心里的谜解开了吧?”
老太太乐哈哈地说:“解开了,解开了,心病除了。不是一家人,不上一家门。田先花刚进咱家门就为咱着想,这也是咱的福呀!你说说,谁能比上咱这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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