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骨朵
从 2018 年选秀舞台在内娱兴起开始, “偶像拍戏再就业”就一直是个普遍存在的现象。 在这期间 随着选秀热度越来越高,不少想要进入娱乐圈,或者最终渴望在影视作品里表演一二的新人们,也会想着先去选秀节目里刷刷存在感、积累一波原始粉。
随着“虚拟偶像塌房”的新闻在互联网上疯传,虚拟女团ASoul的名字破壁出圈,连带Vtuber、V圈这样的小众文化被猛然端到大众视野中来。主流观众发现,原来一群真实形象的“卡通人”会如娱乐圈流量一般,吸引到一群热情痴狂的粉丝。而完全由公司制作,没有实体的虚拟偶像,为什么会“塌房”?元宇宙时代,虚拟偶像是否会取代真人偶像的位置,成为新一代贩卖希望与梦想的人呢?
01
艰难起楼,华丽塌房
ASoul是由字节跳动与乐华娱乐共同打造的虚拟女团,一共有五位成员: 嘉然、贝拉、珈乐、乃琳、向晚 。 每位成员外形和人设各具特色,同时配有专属“中之人”,即扮演虚拟偶像的幕后演员。 通过面部和动作捕捉技术,虚拟偶像可以借由“中之人”动起来,在直播间唱歌跳舞,与观众互动。
目前ASoul是国内虚拟偶像当之无愧的顶流,在B站直播的观看人数遥遥领先其它虚拟偶像。然而,一年前,ASoul刚刚被推至聚光灯下时,却是另一番光景。
此前,虚拟偶像直播是一个小圈层爱好,术语繁杂,派系林立,大部分虚拟偶像都是由个人、小工作室或者从海外引进,由于制作水平限制,大部分虚拟偶像外形、技术、表演形式都比较单一。因此,背负着“资本原罪”的ASoul一开始亮相时,遭到了V圈爱好者的抵制,首次直播时,弹幕与评论均以负面信息为主。
但依靠精美的外形设计,流畅的动作捕捉,“中之人”专业的歌舞能力、圈粉的性格,ASoul在一年内完成了口碑急速逆转,成员嘉然首次直播连跳二十支宅舞的专业,并在读粉丝评论环节转身落泪是时至今日仍然被粉丝津津乐道的入坑名场面。
然而, 成也中之人,败也中之人 。此次ASoul塌房事件的起因源于成员珈乐的“中之人”与公司的矛盾。2022年5月10日下午,ASoul官方发布公告,宣布五位成员之一的“珈乐”因为身体与学业的原因将进入“直播休眠”。
所谓休眠,和传统女团成员“毕业”一样,意味着之后不会再登台演出。由于太过突然,此消息一出,在“一个魂”(ASoul团粉)和“皇珈骑士们”(珈乐个人粉丝)中引起轩然大波,一位身为网文作者的珈乐粉丝因为难以接受事实而留言停更一天。
尽管官方在通告中表明珈乐永远是A-SOUL的成员,粉丝却扒出珈乐“中之人”现实生活中的个人账号,发现这个顶流女团成员生活并不如台上光鲜——在B站单场直播盈利近百万的情况下,演员只有8K的月薪和10%的提成,后者意味着当观众为Asoul送出价值138元的舰长,刨去50%的平台抽成后,成员只能拿到6毛。
此外,珈乐个人账号中所提及的高强度的训练,以及动作捕捉器划伤导致的意外出血等等不公平事件,令粉丝出离愤怒,于是他们自发集结上网,要求官方对此做出解释,合理对待“中之人”,保障其权益 。“我出了钱,也是希望能让小姐姐们过得更好。”
02
虚实之间,虚拟偶像的内在逻辑
虚拟偶像并非一个新鲜的词汇,1989年11月1日,担任深夜直播节目ANN主持的搞笑艺人伊集院光因为偶然收到了一条匿名听众留言,与节目听众们一同虚构了一个名为Haga Yui的少女偶像,随着Yui在节目听众中逐渐走红,半个月后,伊集院推出了一个名为芳贺唯(音同Haga Yui)的少女偶像。 她有着详细的个人介绍,却在真实世界查无此人。
随后,伊集院光和节目组工作人员小唯策划了一系列宣传活动,包括宣传EVENT、见面会、电台节目甚至视频等等,很快她就有了专属的粉丝俱乐部,并录制了出道单曲,单曲发售活动中,20000张唱片瞬间售罄。之后,这个虚拟偶像还发售了写真集《骗·你·的》。
尽管是虚拟偶像,她却能公然出现在观众面前,据说她在不同场合下有57个不同的扮演者,粉丝知道这一切,却彼此心照不宣。直到1990年9月ANN闭幕,这个虚拟少女偶像也宣布退出演艺圈,并于1990年10月11日下午13点25分,乘上台湾中华航空17号航班,飞往台北留学,从此消失在大众视野中。
这场 “集体虚构事件” 在当时看来有些行为艺术,而如今,早已司空见惯。
虚拟主播的概念是由绊爱在2016年11月以虚拟YouTuber的形式开创的,绊爱也是公认的第一个虚拟YouTuber。自绊爱大热以后,2017年出现了大量的虚拟YouTuber,简称Vtuber。尽管绊爱的设定是AI,但其本身却是由“皮套下”的“中之人”通过动作捕捉技术扮演的。
如果把初代虚拟偶像初音未来比喻成俄罗斯方块,那么Vtuber更接近于角色扮演游戏。 初音未来原本诞生于雅马哈公司研发的一款音乐软件vocaloid,一开始只有扎绿色双马尾和双手握葱的外形设定。她的人设是在网友运用voiceloid进行音乐创作后逐渐形成的。就像掌握了俄罗斯方块简单规则的玩家,可以随心所欲地在此之上进行自我创造,粉丝同时担任了创造者与粉丝两个角色。而当下虚拟主播则是拥有复杂与详细的初始设置,之后的游戏过程则是演员根据“剧本”在与观众的互动中一点一点完成个人形象展示。
Vtuber的受众大多喜欢二次元文化,其中男性占据了80%以上的比例。相较于传统主播,虚拟主播不仅同样具备唱歌跳舞等传统才艺,同时作为二次元形象,他们摆脱了真人偶像在外形上的审美限制,能有针对性地定制出满足绝大多数受众偏好的偶像外形。
同时,二次元形象的虚拟性隔绝掉了很多现实层面的细节信息,刺激受众发挥自我想象,与偶像建立深层次链接,从而达到“完美偶像”的效果。
另一方面,动作捕捉技术与“中之人”让Vtuber能够跨次元与观众实时互动,交流感更强,而 中之人本身的特性也会发展、影响甚至打破虚拟偶像本身的人设。 对于粉丝而言,一个具有吸引力的虚拟偶像需要满足很多标准, “具有独一无二的灵魂” 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对于公司而言,相较于真人偶像, 虚拟偶像更具有安全性与可操作性。 “偶像的定义就是贩卖希望和幻想。”由于近年来中国偶像塌房事件频频发生,虚拟偶像也顶着“永不塌房”的设定来娱乐圈分一杯羹。
作为观众想象力承载的对象,偶像本身就是一种由规则和设定组成的产品。在虚拟偶像“皮套+人设+扮演者”的产品模式下,只要“中之人”的个人信息被严格保密,观众与偶像的互动都是在公司的监控下,则几乎不会出现“塌房”的可能,大大降低了运营的风险。
当下,虚拟偶像的成本主要集中在技术投入,一旦塑造成功,后期线下运营成本相较于真人偶像更低。从珈乐退团事件也能看出,一场虚拟偶像直播活动,公司所能获取的利润抽成,也远高于真人主播。
当下, 国内的虚拟偶像暂时仍是一片蓝海 :个人制作的虚拟偶像技术、培训与运营能力都尚不发达,许多虚拟偶像甚至无法进行动作捕捉,直播的形式也被大大限制。而海外的优秀主播在中国直播时,由于语言壁垒,难以直接与观众交流,会被字幕组控制话语权。
在这样的情况下,类似于ASoul这样拥有雄厚技术和财力支持,以及成熟完善的偶像培训运营机制打造出来的虚拟偶像,将存在碾压式的优势。 比如,Asoul尽管前期遭遇V圈内部粉丝的抵制,但后续仍旧以一骑绝尘的高品质征服受众。
03
中之人与粉丝,Vtuber的软肋与盔甲
尽管虚拟偶像眼下形势大热,却也因为产业链与生态尚未成形而充满了不确定性。 “中之人”与“粉丝”就是当下的不确定中最为突出的两个变量。
同初音与藤城诗织这类完全依赖于技术和内容的全·虚拟偶像不同的是, 当下流行的虚拟偶像更像是无可奈何的半成品,运营模式也更接近于真人偶像与真人主播。 粉丝对偶像长期的粘性,本质上来自对于皮套之下“中之人”性格与个性的爱慕。
这种中之人与偶像之间的深度绑定,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中之人的更替一旦被粉丝察觉,他们就会产生 极其强烈的抗拒心理 。初代Vtuber绊爱,的厂商Activ8因为推出“绊爱人格扩展企划”,让四位中之人为绊爱的四种不同人格配音。这导致原本角色鲜明的性格变得模糊和不统一,同时原版绊爱出场次数大减引起粉丝强烈不满,这件事直接蒸发掉20万B站粉丝。最终,“绊爱人格扩展企划”被迫终止,绊爱也在粉丝的喧嚣声中,绊爱宣告毕业。
在以角色互动为卖点的直播中,这种影响将被放得更大。ASoul珈乐休眠过后的第一次直播,一次性掉粉6万。网友评价道“其他四位成员非常正常的互动表演,好像一开始这个团就是按四人企划出道的,这种氛围让我觉得很窒息。”
另一方面,虚拟偶像的粉丝管理对公司而言,也是一片较为陌生的领域。据2019年爱奇艺虚拟偶像调查结果显示,当下虚拟偶像的粉丝体量不大,国内大概在2000万左右,其中93%都为男性。与以女性观众为主,且已形成稳定结构组织的饭圈相比,这一类粉丝目前呈现出去中心化、无组织、形态多样的特点,有原V圈爱好者,直播爱好者,二次元爱好者等等,因此粉丝行为常常呈现出原本圈层的风貌。
比如在VTuber圈、直播圈变现模式十分依赖粉丝打赏,有钱有势”的SC(Superchat 付费高亮弹幕)也会赋予极高的话语圈,普通的免费粉丝对主播的意见与评论常常会被选择性无视。粉丝长期处于敢怒不敢言或者一味迎合付费用户意见的状态。 未来虚拟偶像直播是否能有除传统打榜氪金以外更容易被受众接受的形态,也需要公司花更多时间探索。
虚拟偶像是否是元宇宙时代的急先锋?会对未来的娱乐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当大家都沉浸在虚拟偶像完美的人设之中时,是否还会有人追寻背后那枚真实的月亮?珈乐事件中暴露出来的公司如何处理和对待“中之人”,后者如何获得更合理的薪资结构、工作方式与人身权益,以及对新生的圈层生态的建立,对虚拟偶像IP的长久运营而言,都是等待被回答和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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