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前半生走过的路,徐徐赶赶,来到三十六岁的年龄,依旧孑然一身。承受过他人的冷眼,也受尽各色人物的偏见。她自然知晓别人在背地里如何议论她。
把成见当成保护自己的武器和工具,既用它伤人也用以防卫。这不正是那群人的底色吗?
非议、造谣、诽谤、辱骂,以显得她是卑劣的,将言语化为武器,将她剖析,道德审判,继而好从她身上获得某种所谓高尚、公平、正义,甚至是自信的供养。
她是别人的笑柄,她何尝不知道。
从十八岁那年起,女性似乎就打上了某种一辈子的烙印,需要用一生去平衡。打扮稍时髦些,被说是不良的;行为稍大胆些,被说是不端的;玩得稍时尚些,更是被说成不像女孩子。这些话像一根根粗壮的麻绳,紧密相接,织成一张大网,将她紧紧包裹,也把每一个女性包裹其中。在那群人眼中,女性就该是一个样,每个女性都该如此:有自己就是罪恶的。
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连自己的至亲都不认可,又还能再指望谁呢。
也就是那一年,她毅然决然地在父亲愠怒的神色里、母亲含泪的目光中,她选择了离开家乡。
这注定是条不平坦的路,但她还是一路挺了过来,并最终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但她并不感激任何人,尤其是那群人。
感激伤害自己的人是愚蠢的,不仅仅是他们不配,更因为自己如今的所得压根与他们毫无关系。如果有,那万一挺不过来,堕入深渊,能指望他们救自己吗?他们所造成的那些伤害,若非自己心理足够强大,知道言语终归是言语、他们仅仅是他们,换作别人,那可是一辈子的梦魇啊!她不是不知道那种滋味。
那些说感谢过去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的人,他们之所以说出这句话,是认真的吗?他们不过是怀揣自己的目的,企图通过这样的事例来美化自身形象罢了。骨子里,依旧掩饰不住自己的卑微和自卑。
连句真话都不敢说出口,又算哪门子强者呢?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倒了多少次酒,又喝了多少杯,桌边的空瓶倒是能够作为一个答案:四瓶红酒。
鲜红的液体顺着杯沿流动着,在灯光下发出夺目的流光,省略掉繁琐的醒酒、摇酒环节,直接又是一口灌了下去。醉意开始不断冲击大脑神经,她意识到自己醉了。不过,醉了又如何呢?在自己家喝醉,没什么好丢脸的,如果喝酒却不能醉,那才更叫人难受吧。
她吃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努力挣扎了许久,可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似的,完全不受控制。不一会儿,她便倒在了地毯上,呼出的气息伴随着浓郁的酒香,灯火通明,窗外时不时风吹草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一片安详和谐……
那样的生活,他已经持续了三年之久。谁也不知道这三年来,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也许账单是个揭露生活方式不错的参考标准,然而,面对那几乎重复且毫无波澜的数据,真的能够窥见他生活的真相吗?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背后,作为被金钱支配的少数部分,人的生活应该是除却生存之外的种种选择和行动吧?否则,活着、生活,如果仅仅只是活下去或活着,如果仅以这样狭义的观念去审视一个人,这是何其残酷和无趣呢?
所谓生存,不应该只是活着、活下去,而是应该问一句为什么而活。如此,活着才算完整啊。就像要什么,为什么,之后“怎么样”才有所依据,才能问心无愧,才能心甘情愿,也义无反顾,不是吗?否则,这样的生存或生活与动物何异?与牲畜何异?
何况,如果只审视活着本身,人与人之间的种种异同又该如何理解呢?
难不成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确实有傻瓜,甚至大多数人都是傻瓜,活得浑浑噩噩,活得稀里糊涂,活得没滋没味,这样的人从来不在少数。可真心地讲,这是他们的选择吗?他们真的愿意这样吗?不过没办法、没得选而已。
如此一来,聪明也好,傻瓜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呢?聪明不过是踩着傻瓜的身躯,踩着他们的头,然后望着胜利者的项背。
低头和仰视,究竟哪一个更残忍呢?
低头的总会习惯低头,憋屈地活一辈子终究是能从低头中发现乐趣的。可仰视,脖子受得了吗?不怕摔跤吗?心里又该是何等的空洞与空虚呢?
夜深人静之时,当所有人都陷入深眠之中,那些习惯仰视的人,当他们麻木地往前走去,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与虚无。他们会否无所适从呢?还是早已麻木?
“有些人三十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
三十多年活着的经历、经验早已足够普通人用一生去体悟了。她何尝看不清这些。只有那些自以为是的傻瓜蛋还活在天真的想象中,只敢在醉酒后偷偷对她评头论足,私以为只要不当着她的面她便无从知晓。
话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要拿三十多年的时光去讨要一个别人眼中的好,只需吃亏得足够多就可以了。这一点从她那可怜的母亲身上就可以轻易得到求证。然而,那可怜的母亲至死也不过是换来寥寥几桌吃客、不太光耀的丧礼,以及她这个女儿的几滴眼泪。还有更多吗?
那些曾经承她好处的人儿,可曾都来了?可曾在她丧礼上说过几声好话?他们又可曾在礼簿本上多添了几个钱子儿?
这样的吃亏,这样的人前称好,这种卑微的讨好,这样惨淡的收场、离场,无论是过去的她亦或现在的她,决然不会是她所想要的。
三十几年的时光,应该算是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了。为何不与自己所喜爱的一切在一起?哪怕多些非议,哪怕被人嚼舌根,哪怕不被人理解,甚至是至亲至爱之人也不理解。然而,这已经足够了。足够迎对余生的所有苦楚和悲痛。
还是说,难道在一个男人身边和他保持关系直到她的一辈子美好时光都用完耗尽,这才算幸福美满的归宿?之后呢,余生又该如何度过?
没有了这美好时光后,男人奔赴事业,女人与孩子相伴孤灯下等候,像那个男人那般,亦或像母亲那般,只晓得本分守己,将一切命运施予的视为命运苦旅,然后认命。这就是幸福美满的一生了吗?
不,这才不会是她的选择。类似的前车之鉴已经足够多了。如果说还无法从中吸取教训,那她作为女性,等待她的就只有枯萎这唯一的结局。如那明日黄花?
更何况,哪般男性、男人,值得这般托付?他又靠什么去支撑这幸福美满呢?
自工作以来,她便无比清晰地知道,事业对于男人来说是何其重要,甚至是男人一生绝大多数时光都不得不与之相伴的。这是男人的安全感,而女人的安全感如果指望男人——基本没戏。
男人的那些伎俩,她早已看透。男人的伎俩无非就那么几样:要么夸你拥有的,要么夸你想要的。你拥有的就使劲夸,百般谄媚,好似它就是你的全部,是你幸福的全部;你想要的,有技巧地夸,直夸得好像你想拥有它就可以拥有它,恨不能把“想”就代表“是”的观念深入你心,以此好让你产生幻想,与他相爱,与幻想相爱。
也不知他们是故意还是刻意,他们隐瞒着,故意忽略它们,甚至压根不用怀疑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也好忘记它们的存在、事实的存在、现实的存在。
当然,他们当然希望你能像他们不提及那些“承诺”或“宏图伟业”那般遗忘。是,你们和他们一样——同样是人,同样是独立的个体存在,以及同样爱幻想的时候。
他们太狡猾了,他们利用爱幻想的你,他们只将“爱幻想”视为工具,利用人性的弱点、撬开你们心扉的工具。
他们可不傻,“爱幻想”只是表面的相似罢了。实则他们现实极了,肤浅至极,庸俗至极,只为满足一己私欲他们就可以这般卑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这一点吗?
女人呢?除却美好年华,一副好皮囊之外。若是连好皮囊也没有,她的安身立命可有人关心?对了,也许有,毕竟像动物那般,她们还有另一个天然的“好处”:繁殖的“必须”。可若是连这一点也不具备了,那女人在这个以男性为主的社会结构里,要想再拿出点什么令人心动的资本来。可就太难了。企图用道德?这种“只是低等人群体用来阻碍高等人的虚构事物”所能阻碍的也不过是同为低等人群体的一员罢了。
归根结底是,尽管现在名义上宣布早过了“以物易物”的时代,这不过是虚幻的梦罢了,真实情况里,谁不是在拿价值在做等价交易。若非如此,何以“门当户对”依旧那般流行,何以男性若是有什么资本就被放大无数倍认为这是女性在攀附,亦或反过来。
爱情?爱情何时入得了这些俗人的眼目,尽管那么多都曾深陷其中,深有体会,可真正敢承认,愿意承认,且真正接受它的人,又有几何呢?莫不是大家都患了一种“集体性失忆症”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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