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有这样一个群体。
他们表面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整日也很忙碌。
但是忙碌到头一年,非但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甚至有时候连过冬的取暖物资都买不起。
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被称为穷忙族。
同时,他们又被称之为有工作的贫困阶层。
每年,这一群体正在以惊人的数量增加。
据不完全统计,穷忙族阶层,
占日本全部家庭的十分之一,约有400万户甚至更多。
穷忙族的年收入,通常低于200万日元以下。
这其中有一大部分人,都没有正式的工作。
这个庞大的人群,既没有性别限制,也没有年龄限制。
他们有的是单身,有的是一家几代人挤住在狭小的公寓里。
终日奔波劳碌,薪水很低。
虽然也有着艰辛的付出,却始终无法摆脱贫困。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因为公司裁员而失业。
虽然平常做着三份临时工作,但是一年的收入只有260多万日元,
折合人民币只有13万元左右。
根据日本的经济发展水平,这是妥妥的低收入群体。
而在11年前,男人还有工作的时候,
他的年收入为817万日元左右,折合人民币约40万元。
如今,眼看自己年龄逐渐增大,而收入却在逐年下降,
男人非常担心这会影响到孩子将来的发展。
孩子眼看就要上大学了,他还没有攒够学费。
在他看来,不管多苦多累,孩子的学业不能受到丝毫影响。
五十多岁的中年男,虽然收入有限,
但好歹还有一个完整且幸福的家庭。
而另一个年轻的34岁男子,他平时连家都没有。
由于没有固定工作,他也没有固定的居所。
日常主要靠着打零工为生。
每到夜里,年轻人就露宿街头,
几个被丢弃的废旧纸盒子,就是他的床铺被褥。
在年轻人的内心,他也非常渴望摆脱这种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
但是,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
这样的愿望只能是痴心妄想。
他们都是都市中的穷忙族。
二十多岁的年纪,凭借身强力壮的优势,
还能找到一些以体力劳动为主的临时工作。
一旦超过三十岁,年龄的增长和工作难找之间就成了正相关。
这个时候,如果一个人再失去了来自家庭的接济,
那么他的命运只能是露宿街头。
在东京的池袋,聚集了大量无固定职业的年轻人。
他们每天会通过一些中介公司,
来获取一些在建筑工地上临时工作的机会。
这些工作不是以日计薪,而且不固定。
通常在一家公司里,前来求职的年轻人,最多能达到三千人。
他们工作一天的报酬,大约在8200日元左右。
这其中,不乏高校毕业生。
一旦连这样的临时工作都找不到,
他们的吃饭和住宿都将成为严峻的问题。
好在日本有很多义工和慈善团体,
会持续免费给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免费餐食。
没有活儿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这样蹭吃蹭喝。
34岁的小山良人,也就是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位露宿街头的人,
他经常到一家慈善团体里免费获取食物。
小山良人是宫城县石卷市人。
高中毕业后,正赶上日本经济危机,
他从来没有找到过一份稳定的工作。
几年下来,小山良人在食品公司、保安公司以及机械公司,
干的都是临时工的活儿。
他到过宫城县、爱知县、山形县、群马县的七个工厂工作。
虽然稳定的工作难找,但每次赚来的钱,他也都存到了银行。
后来由于工作难找,他只能不停地吃“老本”。
几个月下来,小山良人此前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钱,又被统统花光了。
为了找工作,小山良人随身携带着简历。
在他的记录中,自己从事的工作,已经超过了二十种。
面对镜头,小山良人绝望地说,
即使再怎么努力,也过不了稳定的生活。
就在媒体采访小山良人的时候,
他连去面试新工作的路费都没有。
所以,对于未来,他没有任何的期待,也不敢有任何期待。
迄今为止,小山良人做的时间最长的一份工作,
是在一家保安公司当保安,工作时长为两年多。
在媒体的帮助下,小山也来到了专门为年轻人介绍工作的中介公司。
登记信息时,工作人员询问他现在的住址。
小山良人只能一脸无奈地表示,自己现在无家可归。
工作人员询问他的特长,他说自己做的时间最长的工作是保安。
虽然接下来有保安的工作招聘,但是对方却不提供住宿。
没办法,工作人员又为他介绍了大楼外墙的清洁工作。
在登记信息的时候,他只能填写上最后在群马县工作时的住址。
虽然信息成功登记了,但接下来还要面试。
面试当天,小山良人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公司附近。
为了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他刻意刮了胡子,
借着公共水龙头,又洗了一把脸。
接下来的面试,前后持续了一个小时。
让小山感到高兴的是,他面试成功了。
公司正式通知他,明天就可以去上班。
他对新的工作有了各种憧憬,
希望自己不会怕高,能够尽快学会并适应新的工作要求。
可就在当天下午,事情却出现了变故。
小山良人给公司打电话,再次确认入职的相关手续。
不料,公司却要求他对填写的住址,作出详细说明。
因为公司发现,他填写的住址在外地,
根本不是他现在东京的住址。
就这样,原本已经谈好的事情又吹了。
小山良人对外来的憧憬,仅仅持续了半天。
此时的小山,已经身无分文。
当天晚上,他找了一大堆废旧纸板。
一处公交站台,成了他晚上的住处。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再次赶去了职业介绍所。
此刻,他已经不在乎新工作是否提供住宿了。
一番查找后,工作人员告诉他,
能够接受像他这样没有固定住处的面试者,只有建筑行业。
其中,在埼玉和神奈川,有两家建筑公司正在招人。
不过,想要入职,还得通过正式的面试才行。
由于没有路费,小山良人只能放弃。
两个月后,当摄制组再次找到小山良人,
他终于找到了工作。
他在一处地下车库里做洗车工。
每天,他和工友要清洗二十多台车,工作12个小时。
每小时的收入,折合人民币大约在54元左右。
由于工资不高,此时的小山良人,依旧还没钱租房住。
对于未来,他没有憧憬。
好在每天有份工作,至少不会被饿死。
在日本,类似小山良人的情况在逐年增加。
经济低迷导致雇佣关系转变。
日本是一个讲究终身雇佣的社会。
即一份工作只要没有重大变故,可以做一辈子。
可正因为经济的低迷,
使得合同工、临时工等非正式雇佣关系的工作在持续增加。
据日本媒体的统计,
这样的劳动群体,已经增加到了1600万人。
有三分之一的成年劳动者,都不是公司里的正式职工。
在日本,穷忙族除了聚集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
很多日本内陆地区的农村,因为经济萎靡甚至崩溃,
也出现了大量的以农民为主体的穷忙族。
大量的村庄荒废,很多农民希望到大城市找找机会。
另外还有大量的农民,则为收入降低而犯愁。
在秋田的大仙市,当地农民和一些商户有两百多人集合起来,
希望通过拒交税金而渡过难关。
其中一个商铺主铃木和很多人来到当地的税务所,
拒绝缴纳当年的税金。
由于当天拒绝缴纳的人太多,
当地税务所不得不临时设立特别的窗口,来专门处理此事。
铃木是开服装店的,因为当地经济的萧条,
他的店里每天几乎没有客人。
即便偶尔有一两位,也仅仅是来改制和缝补衣服的。
而在1986年,他店铺的生意异常火爆。
每年光是定制的西服,都超过了一百多套。
铃木服装店前后生意的对比,
实际上反映出来的,正是日本整体经济发展的真实写照。
上世纪八十年代,日本的经济发展正值高光时刻。
而从九十年代开始,情况则一泻千里,
过去的荣光也再难呈现。
如今为了省钱,年老的铃木,每天只能尽量缩减自己的吃饭开销。
一顿饭只花一百多日元,有时候傍晚那顿饭还不吃。
同样是住在这条街上的藤谷,则是一个农民。
日常除了种植水稻,还全年无休地制作酱菜。
制作酱菜的原料,都是自家地里种植的蔬菜。
由于人口流失再加上竞争激烈,
酱菜一年的收入,还不到40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不足20万元。
而且,这还是未扣除各种成本的毛利润。
纪录片播出期间,正值稻米价格狂跌。
藤谷一年种植水稻,不但没有任何收益,也赔光了老本。
他和铃木一样,后来也参与到了拒交税金的活动中。
在一些更为偏僻的山村,农民的生活更加难熬。
越来越多的农民,选择了背井离乡。
其中有一个四十多户人家的村落,
到后来有三十五户都搬走了。
这里的佐藤一家,则是坚持留下来的一户人家。
佐藤日常靠种植草莓为生。
虽然草莓每年的产量都不低,
可由于收购价的下跌,佐藤种植的越多,收入反倒越下降。
肥料、农药等农用品的上涨,以及各个种植户之间的竞争,
都加剧了这一情况的发生。
佐藤一家四世同堂,全家一共十二口人,是个绝对的大家庭。
五十多岁的佐藤,上有老下有小。
两个孩子虽然已经结婚成家,但工作也不稳定。
靠着他种植草莓,一家人的生活还能勉强维持。
但是他这一年种草莓的亏损,高达30万日元左右。
所以和铃木和藤谷一样,佐藤对当年的税金,也选择了拒绝缴纳。
为了补贴家用,长子在农闲时节,选择进城从事建筑工作。
佐藤的二儿子,愿意和父亲一起,在家种植草莓。
不过在父亲看来,儿子选择从事农业生产,未来或许是没出路的。
无论是流落东京街头年轻的小山良人,
还是已经逐渐变老的铃木和藤谷,
虽然他们的生活环境不同,年龄也有着差距,
可面对生活,他们得到的结果却是惊人的一致。
NHK当年的这部纪录片,最早拍摄于2006年左右。
彼时的日本刚刚经历了房地产泡沫化的全过程,
整个社会的经济还没有彻底摆脱过去的阴霾。
此后,纪录片关于穷忙族个体的关注和跟拍,持续了一段时间。
老年人穷忙,没有养老保障,也不能提高生活质量。
年轻群体的穷忙,辛苦一年没有存款。
不要说去旅游,甚至有很多人,连吃饭住宿都成了问题。
对于社会最底层的群体,很多国家在最初,
总是愿意将这批人生活的艰难,归咎到个体身上。
而随着日本当年大规模地出现穷忙一族,
全社会聚焦的目光,也从原先的个体,转向了整体。
因为人们逐渐发现,变身穷忙,不是因为你没理想,
也不是因为你不努力,
每个穷忙族的背后,似乎都有一双无形的大手,
强迫性的把你推向一个无法预知的深渊。
而个体面对这种情况,毫无还手之力。
穷忙族的本质,是社会贫富分化不断加剧的体现。
低收入群体的增多、财富过度向少数富人群体集中,
一方面使得低收入群体,更多的失去了对社会的话语权和掌控权,
另一方面,因为低收入群体导致的国家税收减少,
让这一情况逐渐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当这部早年的纪录片,后来被翻译到国内后,
也有不少年轻人,似乎从中看到了相同的影子。
文|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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