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是重庆地名中一个较为常见的通名称谓。其含义主要有自然与人文两类,自然即水塘、池塘等实际物体,且均与水相关;而人文类则是源于清代的守备防御要点——塘汛。

“塘”是清代绿营兵驻守的最小单位,类似于军事哨卡,主责治安警备与军机传递,由营汛分派于各交通要道,沿干线若干距离设一站,形成连绵不断的塘路。沿陆路而设称为旱塘,沿水路而设称为水塘。每塘驻兵数名,建有塘房、墩台、望楼。除职能上与铺递之类的一般邮驿设施有别,在设置性质上,塘兵属军队系统,由绿营管理,费用在军饷内支付;而铺递的司兵属行政系统,由地方州县管理,费用由地方财政支付。

例如重庆城区西北郊,按照数字排序分别有1—10个带有“塘”的地名(由佛图关到合川),这便是曾经清代塘汛的历史传承。其中的“二塘”,个人所知在重庆城区内就有4个,分别为南岸区南坪镇二塘社区、沙坪坝区井口镇二塘村、渝北区回兴街道二塘居民点以及沙坪坝磁器口在清代作为第二处塘汛的所在地(时称‘白崖镇’)。这几处“二塘”,除磁器口源自人文因素(地名称谓如今也已消失)外,其他几个都是自然环境中的池塘或水塘,井口二塘村还一度被误认是清代渝合交通线上的塘汛。本期前往探寻的地点,是位于南岸区南坪镇的二塘社区以及老街。这处二塘在重庆的地名资料信息中都介绍是川黔古道上的塘汛或驿站,再结合一些老地图上的标注示意,南岸二塘的确是座“邮驿塘站”,而在那个区域,有两个同音不同字的地名——二塘与二堂,二塘位于江畔浅丘,二堂则是靠近在南山的川黔大路途经点(今轨道三号线六公里站处)。

民国版《中华邮政舆图.四川幅》中标注了二塘作为“邮驿”的要点信息,还有连接周边各聚落地名的里程数据。

“二塘街”位于南岸区学府大道西侧,是一条长约200米的小街区,道路北端是重庆交通大学的研究生院,南端是南塘源小区及底商店铺,主要经营着餐馆、理发店、便利店等。

天地图对南岸“二塘街”的要素标注。

南岸“二塘街”实景。整条街道被黄桷树木遮蔽,凸显夏日绿荫色彩。这条街也是目前所谓“二塘老街”的仅存部分,与地处六公里一带的二塘核心聚落(老地名+新街区)相距约1.5公里。

左侧围墙以内就是重庆交通大学的研究生院。墙上疫情宣传条幅落款为二塘社区,属南岸区南坪镇。

二塘街尽头端是学府路小学(原二塘小学)。学校旁边还有一家废弃的工厂,现在作为了啤酒饮料的堆放仓库。而这座工厂所处范围早在2017-2018年间还是获得了相关权限的“地下采矿区”,这里难道还储藏有什么矿物资源么,以前却不曾听说。如对地质(矿)有研究的读者可以做下科普解析。

在二塘街尽头的废弃工厂里(属南岸区)眺望巴南区八公里一带。图中右下角低矮旧房处是原重庆红岩电扇厂,该厂早已倒闭,现在原址是一些汽修、塑料、厨具类生产作坊以及物流仓库,并做到了空间资源再利用。

从二塘街口步行约150米来到原红岩电扇厂的大门位置,这里也是南岸与巴南的政区交界点。

南岸与巴南分别在公路两侧设立了宣传类“欢迎”标识牌。

进入巴南区境后的检查站与欢迎类标识牌。左侧那座玻璃雕塑上方,标绘了“巴”字的多种体裁写法(如甲骨、篆、隶、楷、草、行等),也算是对地方文化的一种装饰衬托吧。

巴南一侧的基层政区——李家沱街道龙家湾社区。该单位在八公里轨道站旁,办公点租用的保利林语溪楼盘。

南岸区境内所设立的欢迎类标识牌,右下角就矗立着巴南与南岸的1号政区界桩。

这条纵贯重庆主城核心区域的市政道路就是建于1935年的“川黔公路”,起点位于长江畔的海棠溪,那儿即称“零公里”,随后径直南下,沿途4—9公里路段分别用道路里程标识地名,延续至今,并对市民产生固化指向。“二塘(堂)”聚落在六公里,如今随着周边城市开发,二塘(堂)的空间环境也发生了大改变,老街瓦屋被高层楼盘与花园小区所取代。除了一些工厂旧址被私营制造作坊利用外,仅在交通大学南侧尚存一条200米支路小街。

进入南岸区后,渝南大道变成了学府大道。

这条南北向轴线道路从长江大桥南桥头(黄葛渡立交)到巴南职教城全长约25公里,但却有“江南大道(由原南坪北路/南路组合)、学府大道、渝南大道、高职城大道”此4段不同称谓,其实就是一条直径走向道路,完全可以统一命名为“江南大道”,如果太长,就采取分段标识,如江南大道一段、二段、三段等,这样对于指向性也会更加明确了。西侧的“渝南分流道”,可直接改称“渝南大道”。

地处渝南大道与学府大道交接点的南岸与巴南政区1号界桩,立于2019年。这里小地名叫做“二龙桥”,两区以此桥为界,桥下的溪流早已被填埋。

两侧基层单位—南岸区:南坪镇二塘社区/ 巴南区:李家沱街道龙家湾社区。作为主城南北向轴线干道,每天有众多市民驾车、乘车或步行往返此地,但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块界桩。而这里的边界信息,只有两侧店铺或居民因涉及水、电、气等生活费用管理,才会有所关注。

民国时期的一幅老地图,川黔公路那会已经通车,第十二区也设立了,应该是在1939年后到40年代这个时间段。图中所标注的“二堂”亦有川黔公路途经,并处在重庆市第十二区与巴县的交界点(那时候这里即为政区分界)。那个叫做“大路边”的小地名,即是指的公路旁,也是曾经的古道主径一侧。

关于二塘与二堂之间的地名关系,接下来会根据多张地图信息标识来做简介。

重庆市第十二区:南岸区前身之一,1939年析分第六区设立,区公署时驻海棠溪,辖海棠溪、南坪场、铜元局三镇。当时“二堂”尚属巴县,1950年划归重庆市第四区(今九龙坡区)。所以南岸区与九龙坡区(也包括今天巴南区)的行政边界早在1939年就基本确立了,划分传承沿革。

1990年版《重庆市地图集》中对于“二塘”的要素标注(红圈)。基层政区时属九龙坡区花溪乡二塘村。

1986年版《四川省重庆市九龙坡区地名录》中的配图,二塘聚落位于川黔公路六公里处,南侧为重庆交通大学,主要功能分布与今天大致相同,只是周围空间在时代飞跃中,发生着大改变。

红圈部分为二塘片区,如今图上的很多小地名都消失了。那些小水库、小溪流也早已被城市开发所填埋。靠近长江的木家咀,又称为“牟家嘴”,原来设有横江渡船前往西岸万家台渡口(两畔当时均属九龙坡区),小时候我住南站铁路三村,到万家台河边很近,那块“万家台-牟家嘴”的渡口标识牌迄今仍存。

站在今九龙坡区万家台(属黄桷坪街道三角道社区)眺望长江南岸境内二塘片区,曾经那处浅丘田园,早已高楼林立,映衬南山。

2018年版《重庆市区划地名图册》中对二塘的标注。1994年底,重庆大规模调整近郊行政区划,时属九龙坡区花溪乡的二塘村被划归了南岸区南坪镇。根据图中示意,就连海棠溪街道也向南“飞”了不少地块,南岸境内复杂的城乡政区管理,是造成较多飞地的主要原因。

关于二塘片区由九龙坡划归南岸的文字记述。为何当时二塘要划归南岸,而非与花溪乡其他地方一同划归巴南呢,也许跟重庆交通大学在此所驻有关。

按照天地图的示意,前往二塘(堂)核心聚落以及社区办公点探寻。轨道六公里站南侧有一条东西走向的“二塘路”,贯穿原二塘(堂)聚落核心区,可乘坐320等公交路线到达。

二塘(堂)聚落新貌。如今这里以保利、万科两大地产楼盘开发为主,构筑起了城市新空间,相对便捷的交通及区位,吸引着大量中高端人群前来入驻。各类配套完善后(商业、教育、医疗、出行等),街区氛围也显得成熟与热闹。

虽然房地产行业在最近这两年暴露了很多问题,但不得不说对于中国前二十年的黄金发展期,确实推动了全国城市化快速步伐,许多偏远地方因众多地产楼盘抢滩登陆搞开发,相继由荒山跃变街市,二塘(堂)也算案例之一。

设在二塘路与汇龙路(渝南分流道)相接处的“二塘社区”居委会,属南坪镇。社区所在楼盘为保利观塘。

二塘社区的宣传栏上还有一幅辖域示意图。目前以“二塘路”为主轴线,东接学府大道,西连渝南分流道与巴滨路,再由几条支路串联成为骨架网络。保利与万科所开发的楼盘,利用长江南岸的缓坡平台,几乎将二塘占据。

根据几幅民国时期的老地图,看到了这个小细节:此区域有同音不同字的两个二塘(堂),其中“二塘”靠江边,“二堂”傍山梁。是什么原因产生的呢?个人先查阅了几个版本的巴县志,并未有南岸二塘为清代绿营塘汛之记载,那么这里就是两座普通的乡村水池,并被用以地名称谓。而靠近南山的“二堂”则源于某大户人家的祠堂,四川外语大学地名研究中心对此有过相关调查走访,文字内容稍后贴出。

此图为川黔公路修建之前的要素信息,两个“二塘(堂)”赫然醒目。未通公路时,由鱼洞溪向北前往重庆母城大致有两段碥道路径,沿江走“二塘-南坪场-黄葛渡-南纪门”,傍山走“二堂-海棠溪-烟雨渡-储奇门”,所以图中在南坪场南侧即有一处叫做“两路口”的小地名,便是这两条路径的分岔点。而“二堂”方向亦为主路径。

川黔公路修建后,从海棠溪出发,傍依南山而行,并途经二堂,其聚落也因交通带动人口雏显规模,而江边二塘仍为乡野小地名。甚至某些版本的地图标注,直接忽略“二塘”,只标“二堂”。但后来又受清代塘汛附会、民国邮政(驿)节点等文献、舆图类传播影响,再加上那座大户人家的祠堂早已不存,久而久之,在地名信息中,“二塘”便取代了“二堂”,成为了这个区域统一、固有的专名称谓。

四川外语大学地名研究中心对南岸“二塘”的地名考证解读。第一、二点的“水塘说”与“祠堂说”恰好能印证民国各版老地图对两个“二塘(堂)”的信息标注。而“驿站说”则融入了从古道—公路的时代变迁过程对二塘(堂)聚落的发展影响。

主要资料参考——

《重庆市地名词典》:九龙坡区“二塘”词条(1990年版)

《重庆建置沿革》余楚修、管维良 主编

《重庆地名杂谈》 李正权 著

《重庆地名学问大》 重庆晚报上游新闻采访四川外语大学地名研究中心周文德主任的文字稿件,2022年5月18日

此外,民国老地图素材均由地图爱好者张阳可先生所提供,再次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