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爹爹(武汉人对年长男性的称谓,本名谢永安)在汉口江汉路摆摊卖糖水17年,多年来一直坚持1块/一份(三年前涨到2元/份),且可续杯。近日被“网暴”后放弃摊位,打算回到河南老家。

我当然知道:在这个事件中,支持谢爹爹谴责“网暴”,才是“有同情心”,才是“zz正确”。但倘若为了“正确”就人云亦云,而不去表达自己真实的但可能有些不同的观点,那就根本没有必要在网上写这篇文章。

糖水爷爷”被“网暴”,本质上体现了传统文明和现代观念之间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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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的乡下有种普遍的情形:一大家人共一两个杯子(陶瓷或玻璃的)饮水喝茶,有时邻里串门,主人在用过的杯子里倒进茶水,伸根手指进去,左三圈右三圈搅几下再涮一遍,然后倒茶给客人喝,客人很自然地喝茶,不以为意。但当时村里一些高中生,则一定会以“不渴”为理由,拒绝那样一杯茶水,除非是用新的干净茶杯。

高中生上了大学,当然也不会跟任何人共一个杯子喝水,共一双筷子吃饭。但起初,他会跟来自发达地区的室友借剃须刀——刀片刮的那种。在他的意识里,共用一个东西吃喝是直接入肚的,不好。剃须刀是外用的,只要不刮破流血,应该没什么。后来第二次第三次借用,室友就明显地表示嫌弃了,室友说剃须刀是私人物品,不能共用。当时在老家乡村拒绝使用“公共茶杯”的人刚开始心里有些不快,后来他才明白室友是对的。此后,他就算是电动剃须刀也不愿意让做客的亲戚使用。这个事例的本质,也是一个传统文化(农业文化)和现代观念冲突的问题。

很多人看过西部片,牛仔们、陌生人们,有时会共用一个酒瓶喝水,在沙漠里人们也会共用一个水囊喝水。但那是特殊的场景,是从前的时代。

传统文化“不分贵贱共喝一碗酒”,现代观念“你有边界我也有”,中外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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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网上爆出的图片来看,谢爹爹做糖水使用的器材都擦洗得很干净,这很好;坚持多年卖低价糖水,也表明他的小本生意更多地具有公益的性质,我祝愿善良的人更多地得到福报。

但是,谢爹爹经营时没戴口罩(或绝大部分时间没戴口罩)应该属实。在疫情仍然让很多人畏如途虎的当下,谢爹爹是不是也应该主动带好口罩呢?

谢爹爹以前不戴口罩,是因为大概可以不必戴口罩,戴上口罩可能也让他觉得跟顾客之间产生隔膜。那么这两年开始,谢爹爹是不是也应该“与时俱进”,开始接受戴口罩这个事实?谢爹爹实际上也是“小餐饮从业者”,尽管形式上是流动的摊位。据了解,小餐饮从业者在经营时戴口罩,不光是一种职业自律,严格来说似乎也是行业要求。

所以,谢爹爹是不是也可以自觉地从传统文明(温情的,和善的,近距离,无边界)步入到现代文明(标准化,讲规则,有边界,私域性……)中来?

假如所谓的“网暴者”只是陈述谢1爹爹卖糖水时“没戴口罩,或有口水混入饮品”这个事实,并没有对谢爹爹大加讨伐和谴责,本心也是希望谢爹爹在经营方式上加以改进,那其实只是“网曝者”——陈述了一种事实,而并不能定性为“网暴者”(网络暴力施予者)。相反,对这类所谓“网曝者”痛加谴责,认为他们“断人生路,如杀人父母”,那才是真正的“网暴”。

谴责“网暴者”的人也可以想想:你愿不愿意使用当年那种一根中指涮过的杯子?你应该不会。你明知一次性塑料杯可能是医疗垃圾制成的,你也会因为主观认为“一次性的更干净”而使用;你大概也不会跟别人共用一把剃须刀,哪怕是你的哥们和兄弟;你不愿意跟别人共用一只粉扑和眉刷,哪怕是你妈妈、姐妹和闺蜜;你希望去小餐馆吃饭时,店主炒菜时戴好了口罩,偶尔没戴至少也不会在炒菜端菜时嚷嚷;你希望自己在做面部养护时,服务者戴好了口罩才跟你适当交流……

——对于卖糖水多年如今却要“失业”的谢爹爹来说,他遭遇的真正困境其实就是观念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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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不戴口罩卖糖水的谢爹爹,人们比较好的态度是:如果不嫌弃他没戴口罩,可以继续买他的糖水;如果开始嫌弃了,以后不买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管他交给城管;如果跟他很熟,友善地提提意见,建议他戴上口罩,也行;如果觉得当面提意见不合适,仅仅是吐吐槽,也算不上是什么“网暴”;如果是同行,以他“不戴口罩卖糖水”为由,想借机搞垮他,让他的生意做不下去,那有点其心可诛……

那么,如果是普通的热心市民,可不可以“举报”谢爹爹不戴口罩卖糖水呢?如果城管部门自己发现或者接到举报,能不能要求甚至强制谢爹爹戴口罩才能卖糖水呢?……这些问题,恐怕也是众说纷纭。

我个人仍然希望:谢爹爹继续在江汉路卖便宜实惠的糖水,给这个有点苦涩的世界一点甘甜,给普遍有些焦躁的人们一些凉爽和安慰。但是,也应该主动戴好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