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张晓波和柠萌影业多次合作,拿出了《三十而已》《小舍得》这样的全民向大热作品。最近,他与柠萌再次合作的剧集《胆小鬼》播出,却呈现出了另一种更加作者化的风格。
四年前,柠萌影业将青年作家郑执的小说《生吞》交到张晓波手上。“当时我还在做别的戏,看了这小说,我就觉得特别好,它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气质,很动人。我和郑执见了一次,一拍即合,我就跟他们说想做这个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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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海报

然而,16集的短剧,光剧本就做了两年半,“写了11稿,前9稿都是推翻重写”。
“前几稿里头,我们有按强推理类型走的,有按强悬疑类型走的,后来发现这都不是我们想要的。后来我们试过主视点换到王頔身上,又走了好几稿,从第九稿开始,我们才真正意义上确定了最终的创作方向。”
张晓波坦言,之所以和郑执一起走了那么多稿,也是在创作过程中不断进行创作自省的结果:“我发现我不是一个会拍强情节戏的导演,他也不是一个会写强情节戏的编剧,我们往这个方向走,它是条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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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吞》书影

“郑执从作家到编剧,这需要巨大的跨越,对我而言,我没做过这样的短剧集,也需要一个跨越。而且我们都在尝试做得与众不同,所以剧本做了两年半的时间,其实是各种试错的过程。这个过程里谈不到谁给谁有多大的帮助,我认为是相互给予。他让我更懂得人物的细枝末节,我也让他知道了戏剧结构之间的起承转合,和一些相对技术性的变化。”
最后,张晓波回归了最初看《生吞》时的感受,“我认为最动人的是人物命运的悬念,这是这个戏可能的方向。”因此,最终《胆小鬼》的创作方向,从强悬疑走向了对人物莫测命运的展现。“整个戏的气质就变化了,调整量是非常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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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剧照

《胆小鬼》花了很大篇幅构筑几个少年人的友谊,校园里,几个孩子快活度过肆意青春,“小说里对友情的描述特别动人,这个是我认为在当下非常难得的。在最终的剧本里,我们把友情做了最大的程度的拓展。友情的命题贯穿了这个剧始终。”然而,紧接着悲剧的降临,就将几个少年的人生道路彻底扭转,走向破裂。
“原著小说其实是比较灰色的。那我们就需要让它显得不那么灰色。所以我们加重了校园青春友情的比重,就是希望拿校园里这些美,去中和那些残酷。而大家越是看进去了校园里几个少年人友情的美好,后面他们的悲剧就会得到更有力的衬托。前头的美好越热烈,人物最后走向割裂,会更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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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时间线不断切换

张晓波也谈到了《胆小鬼》叙事中三个时空的不断切换,记者提出疑问,这样复杂的叙事方式,无疑提高了观众进入故事的门槛。
“我没别的招儿了。”张晓波笑说,“这是最有能力完成故事的一种方式,顺叙的话,这个故事很难讲通,很难展现人物十几年的变化,而且他们的变化又是很悲剧,很割裂的,所以时空的切换是有必要的。我们在原剧本里,比现在更复杂,做了五个时空,为了观众能更容易理解,我还去掉了两个时空。我努力想降低门槛,但也只能到这儿了。”
虽然时空的不断交错,增加了故事进去的难度,但《胆小鬼》确实是近几年国产剧中,视听语言风格化和完成度都相当高的一部作品,这和该剧非常用心的服化道景分不开。跟张晓波聊到了《胆小鬼》拍摄中的难度。他提到,这部剧75%的夜戏都在冬天,在东北零下20多度的气温中拍了无数夜戏。这部戏也是张晓波唯一一个全程只有单组、由他一人导演完成的剧。16集,拍了快100天,在电视剧的创作周期中,也是相当慢的速度。“这个戏需要很细致的打磨,那些细枝末节我们要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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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剧照

首先,《胆小鬼》勘景“几乎把东北都转完了”,光勘景就用了一个多月。“因为小说写的是沈阳,现在沈阳这样的大都市,它变化很大,我们走遍了东北,找了好多地方,最后定在鞍山,它整个城市的风貌特别像小说里描写的情景。”而人物所有的造型、道具上,张晓波希望尽量还原郑执小时候的年代,“因为郑执写的就是他的小时候,比如在剧中学校食堂里,连凳子都没有,大家都站着吃饭。这就是他当年中学的经历。所以说白了就是以写实为主,只有这种情景够真实,观众才能相信人物的真实。”
除了“情景”,表演本身对于人物的真实更为重要。张晓波提到,《胆小鬼》的选角过程长达四五个月,很多演员来试过镜。“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流量’和‘明星’,我认为首先是‘适合’,所以我们选择了这几个小孩。”
主人公“秦理”由欧豪饰演,也有原著粉丝提出,欧豪和书中的“秦理”气质不够相似。张晓波直言,定下欧豪是因为一开始就发现欧豪“有一双特别纯粹的眼睛”,“这个特别像秦理的眼神,而且欧豪的表演完成度非常高,你越往后看,你会越对他的表演有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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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剧照

张晓波让演员们很早进组,对演员的要求更是全程在组,中间不能走,将近100天全部跟他待在鞍山,因为这个戏需要演员有“高度的投入感和沉浸感”。“让这几个孩子天天在一块玩,让他们把身上演员的东西尽量去掉,把表演的修饰感全部摘掉,让表演回到我们生活里头的样子。”张晓波说道,“不是一定要指导演员怎么演,而是要帮着演员分析人物的心路历程,我要求演员随人物性格和心路历程去表演。所以有时候他们一演,有那个表演的习惯和痕迹,我就急了。”
张晓波一急,不是叫“卡”,而是会直接冲到现场,问演员“为什么要这样演”。“年轻演员容易觉得ta必须得‘演’得很满,观众才会看到表演,这是一个表演习惯问题,但在我这里,表演是一个生活的再现,其实你‘像’这个人物就特别重要,而不用去刻意演。所以为什么这个戏拍了那么长时间,其实在表演上大家做了特别大的调整,当然他们每个人都非常努力聪明,最终还是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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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豪 饰 高中时代的秦理

“我给欧豪说过一个话,我说你进到这个组里头,没有欧豪了,留下的就叫秦理。这几个孩子我都是这样要求的,没有王玉雯,没有侯雯元,没有周依然,都没了,你们留下的都是人物。”
记者提到,观众现在夸一部电视剧制作精良,会说“有电影感”,张晓波直言,“大家所谓的有电影感,是因为观众感觉现在有些电影拍的还不如电视剧用心,所以大家降低了对电影的标准。”张晓波道,“说白了,如果创作者由衷想做一个良心的作品,这种创作的良心能在每一个画面里透露出来。还有一点,你的资方接受不接受你的良心和认真,这个很重要。”
“这个戏我能拍将近100天,投了不少钱,资方基本没挣钱,为什么会这么做?其实还是因为从资方到创作者,都对这个戏有很高的认知度,才有可能做成这样,这是要各方努力才可能做到的。我认为这样的创作,会让创作者非常愉悦,我希望有更多特别认真的作品出现,我希望看到观众对认真的作品的褒奖,我认为这个很重要。”
但这似乎在市场上,会是一个比较吃力甚至不讨好的选择?面对记者的问题,张晓波很耿直,“我认为所有的创作,首先是你喜欢这个项目吗?我拍所有戏,都是我个人先喜欢,我从来没想过,我的戏会成为爆款,我认为爆款离我很遥远,结果有的戏它就爆了,有的戏你很辛苦拍完,它就不一定爆,这不是创作者能控制的。但作为导演来讲,你需要创作的多面性,你需要在你整个创作生涯里头,尽量接触到不同类型的创作,说白了,人都要有一个不断否定自己的过程,我否定自己,我是不是还可以拍别的?这个过程蛮跟自己较劲的,举个例子,如果别人都说我都市戏拍得好,我就该一拍脑门都拍都市戏了,但这个我不太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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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剧照

《胆小鬼》是比较作者化的作品,张晓波坦言在创作前期,要对项目有清晰的认知。但他强调,“不管什么题材,我认为创作本身无区别,只有用心不用心的区别。”张晓波说道,“圈里朋友们都知道,我是一个特别轴的人,我做一个戏的时间很长,从前期到拍摄,到后期,都是我跟着工作人员一块弄。你做任何事先得对得起自己,才谈得上对得起资方,对得起观众。”
“收视不好,观众面窄,我都能接受,但我不能让别人觉得‘这个戏拍的好烂’,因为创作的不用心导致被别人骂,这我不能接受。”
17岁时,张晓波入行第一部戏,就是张艺谋导演的《红高粱》,那段经历,给张晓波的创作生涯留下很深的烙印。他自认那时年少懵懂,到了一定岁数往回看,才明白了当时那群人为什么能做出优秀的作品。“我因此懂得了热爱的含义,热爱对于创作是非常重要的词儿,喜欢和热爱不一样,喜欢可以放弃,热爱不能放弃,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可以喜欢那个,但热爱不会。我热爱这一行,因为热爱才能全身心投入。如果干这一行的人,都热爱这一行,可能这个行业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