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了班，谢薇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却被告知部门经理生日，请整个部门的人去吃饭喝酒。谢薇下意识地想推辞，胡瞻远不喜欢她单独在外，与同事聚餐喝酒。他说：男同事那么多，保不准就有占便宜的。
许是看出了她面上的难色，一向交好的同事拉了拉她的手肘，低声说：“还是去吧，经理最爱记仇，你要是不去，让他知道了，会认为你不给他面子，到时候给你穿小鞋就不划算了。”
谢薇犹豫了一下，去洗手间给胡瞻远打电话。在等那边接通电话的空当，她在想该怎么样向他解释清楚她不得不去的原因。可出乎意料的是，胡瞻远一听谢薇说完领导要请吃饭喝酒的事后，立马就答应了。还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他去接。
谢薇心里虽然有些意外，但一想到不用向他解释那么多，也松了一口气。
谢薇其实对这种因为小事而做出的解释，非常地厌烦和反感，但是为了让他放心，也为了减少这种烦心，她几乎推掉了绝大部分的社交活动。
到了12点，聚会终于散了。谢薇本想让胡瞻远来接她，又想了想，可能这个时候他已经睡了。
于是叫了个的士，的士行到半路，突然往黑巷子里去。谢薇吓得心提了起来，她点开朋友的微信，假装在语音说：“看到我发给你的车牌了吗？我现在在人民路这里，你和大壮、大勇他们再等我一下，不用来接我，这条路我很熟，我把定位发给你，我很快就到了。”
的士司机的身子很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车子很快就往光亮处开去。谢薇提着的心一刻都不敢放松。她时时刻刻在用语音播报自己的位置——过了立交桥了，经过了春华大酒店……一直到车到了目的地。谢薇付了钱，几乎是从车上窜了下来。
的士走了好远，她提着的心才放下来，拖着发软的腿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打开房门，屋里黑漆漆的。她开了灯，去卧室里一看，胡瞻远不在。她到处喊了几声，也没有胡瞻远的回应。
她给胡瞻远打电话，那头响了十几秒就被挂了。再拨过去，就无法接通了。
最近这样的事似乎出现了好几次，每次谢薇问胡瞻远，他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释。这些理由谢薇不想去追究到底是真还是假，从她决定为了他留在这里的那一天起，她就告诉自己，爱他就要相信他。
谢薇心有余悸，连澡也不敢去洗，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到嘴唇被湿哒哒地黏住，她吓得睁眼一看，原来是胡瞻远正在亲她。看到她醒来，胡瞻远松开嘴，一把搂住她，温柔地说：“老婆，今天朋友请吃饭，你打来的时候手机没电了。我想着你肯定会担心，所以就立马赶回来了。”
听着胡瞻远的声音，谢薇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她想到今天的士司机的事，想将心里的害怕同胡瞻远说说，她还刚开口，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胡瞻远总是这样，不会倾听她想说的。
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抱着胡瞻远的后背正准备睡，忽然看到胡瞻远挂在衣架上的西装袋子里有蓝光闪了一下。
那是胡瞻远的手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的习惯，平日手机总是不离手，睡觉了手机却离得远，说是辐射大。
谢薇不太喜欢去查对方的手机，觉得这是对对方不信任的表现。要是两个人是在猜疑中度过，那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最近胡瞻远的行为还是让她心里存了一丝犹疑，她本能地起身将胡瞻远的手机拿了出来，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不知他几时将密码给改了。
她又用胡瞻远的手指解了锁，手机立刻跳出来一条微信：“远哥哥，你不许我主动给你发信息，可我今晚实在是太想你了，从我们分开后的那一秒起，我就开始想你。我真想在你的怀中入眠，醒来之后，阳光和你都在。那该多么幸福。”
2
谢薇的心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她的手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她滑动手指往前翻，越翻心里越凉。可能是因为觉得她从来不会去翻他的手机，所以他大意地连聊天记录都忘了删。
那满满当当的聊天记录，每一条都在嘲笑谢薇是个大傻瓜，胡瞻远已经出轨快一个月了，可她却毫不知情。
那个头像是一个睁圆了眼的小猫咪，她点进去一看，朋友圈里，大都是些鸡汤文和一些美食风景。每条动态的图片都不用缓冲，每一条胡瞻远都点了赞。谢薇粗略地看了看，猜测一定是个爱撒娇的年轻女孩子。
谢薇背对着胡瞻远，缩成了一团，一直到天快亮时，她才睡去。
自从那次之后，谢薇对胡瞻远的手机不自觉地警觉起来。那个微信的主人似乎常常在深夜睡不着，然后挑胡瞻远睡了的时候发信息。
谢薇开始失眠，她每晚都等待着深夜手机一闪，然后去查证。胡瞻远并不知晓谢薇已经开启了福尔摩斯模式，说起话来依旧蜜里调油。
谢薇有好几次都想将手机甩到胡瞻远的身上，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都忍住了。
她和胡瞻远在一起三年了，当初她要嫁给胡瞻远，留在这个城市的时候，她父母怎么也不肯。家里孩子有四个，两个姐姐小学毕业就辍学，早已嫁人生子，最小的弟弟成绩又不济，整天就知道打游戏和向家里要钱。
唯有她上了大学，不回来也就罢了，还要嫁个没钱的穷小伙子。家里本来还盼着她出人头地，为家里做些贡献。如今要是允了她嫁给胡瞻远，那不是做了亏本的买卖？
谢薇和父母吵了好多次，父母拗不过，只得答应了。
胡瞻远当时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抱着谢薇发誓，一定要努力拼搏，赚一大笔钱，让所有人都看看，她选择他，是对的。
只是胡瞻远中专毕业，找起工作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也只够勉强维持生计。
谢薇不怕过苦日子，她之所以和胡瞻远在一起，并不是贪图钱财。她看中的是他对她的柔情，小心翼翼地呵护，将她捧在手心，分她忧愁，许她快乐。
这是她在家庭里从未得到的。在她的心里，这些远比金钱重要。她不愿意轻易地失去这一切。除了背着她出了轨，其他也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
谢薇决定先见见那个女孩，就在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女孩突然给她打了电话，约她见面。地点就在他们公司附近的咖啡馆。
那是谢薇常去的地方，她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一杯咖啡，然后望着外面发呆。咖啡馆的外面有两棵树，一高一矮，枝丫交错，并肩而立。
时值初夏，阳光正好。谢薇将所有的衣裙都翻了出来，纠结良久，最后选了一条纯白的连衣裙。
待她走进咖啡馆，想坐老位子时，却见已有人坐在那儿。听见她咚咚的高跟鞋踏地的声音，那人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你好，薇薇姐，我是阿桑。”
谢薇愣住了，那女子比她略小几岁，同样穿着白裙，同样黑发披肩，同样一双细长的眼睛，同样左脸有一个酒窝。
若不是知晓了她的身份，她一定以为是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不同于谢薇的惊诧，女孩神情自若，兀自搅了搅自己面前的咖啡，淡然地喝了一口后，扬着嘴角对谢薇笑道：“薇薇姐，今日约你出来是我唐突了，其实我很久就想见你了。”
“是吗？是想着怎么样早点取代我的位置么？”谢薇回过神来，冷笑道。
阿桑还是微笑着，从座位旁边递过来一束野菊花。
“送给你的，听说你很喜欢。别的女人都喜欢玫瑰，你倒喜欢这丑丑的野菊花，爱好真独特。”
“我喜欢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谢薇听到阿桑轻蔑的语气，有些生气地回道。
“谢薇，25岁，摩羯座，结婚两年。”阿桑倒是一点都不生气，继续微笑着说。
“没想到你对我还挺了解的，可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想从胡瞻远口中知道很容易。”
谢薇以为阿桑约她出来，不外乎就是说她多么爱胡瞻远，让她离开之类的话，可没想到这个第三者却有几分不同，竟先说起她的信息来。是想显得自己有备而来吗？毕竟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看到窗外那两棵树了吗？你知道它们是什么树吗？”阿桑没有回应，而是指着窗外问。
“我说你这个女孩子可真够搞笑的，你那么晚给瞻远发信息，不就是给我看的吗？现在我出来了，你反倒问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姐妹树！”阿桑却一脸哀伤地转头看着她说，“你看它们不像姐妹吗？一高一矮，彼此相依。我就是在这树下遇到我的姐姐的。”
谢薇实在是搞不懂这个阿桑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约她出来，不像是谈判，反倒是来戏弄她的。
“胡瞻远出轨，你伤心痛苦吗？”阿桑还是那副模样，可话锋一转，让谢薇有些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
“你会更痛苦的。”阿桑忽然朝谢薇绽开了一个笑脸，那笑脸看起来天真无邪。她背着双肩包，几乎是蹦跳着往外走去。
谢薇一时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3
谢薇回到家，胡瞻远正在厨房里做饭。
她倚在厨房的门口，出声问：“阿远，我有个朋友，她的丈夫出轨了，她不想离婚，你说她该怎么办？是向她老公挑明，还是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胡瞻远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看谢薇，手中翻炒的动作更快了。他拿盘子装菜的时候，手一滑，盘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了几半。
谢薇弯腰捡起弹跳到自己面前的碎片，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又走到胡瞻远的旁边，想去捡地上的。
“别动，别把手划了，我来。你去客厅乖乖坐着，马上就能吃饭了。”胡瞻远把她拉到门外，自己拿扫把扫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胡瞻远给谢薇装好饭，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今天的菜可新鲜了，你尝尝看。”
谢薇没有动筷子，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胡瞻远，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胡瞻远有些不自然地低头扒饭，吃了几口后，他才说了句：“小薇，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别人家的事管这么多干吗？别人自有别人的处理方法。”
“那如果这个朋友，就是我自己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胡瞻远正在喝汤，听了谢薇的话，他差点被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小薇，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爱你，永远都不会出轨的。”胡瞻远刚信誓旦旦地说完，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赶紧挂了。
可电话很快又响了起来，再挂，再响。
“小薇，这领导实在是让人无语，周末还喊我去加班，我不接吧，还连环夺命Call了。”胡瞻远说完无奈地摇摇头。
胡瞻远丢下碗筷，又往谢薇的碗里夹了几块肉，说：“我去加班了，有什么回头再说。”他临出门的时候，还回头嘱咐谢薇要多吃点饭，最近好像瘦了。
关门声一响，谢薇扔下手中的碗筷，回房换了套宽大的黑色的衣服，戴着顶鸭舌帽和口罩跟在后面出了门。
胡瞻远的摩托车停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下，谢薇一户一户地敲门，一直敲到了五楼，来开门的竟是阿桑。
4
看到谢薇，她一点也不意外，细长的眼睛笑起来像一弯新月，“姐姐，你要进来吗？远哥哥刚到，去洗澡了，你要等他吗？”
谢薇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她讨厌她那副明明是第三者却装出来的楚楚可怜的委屈相。
“阿桑，浴巾没有拿进来，帮我拿一下。”是胡瞻远的声音。
谢薇听了恨不得冲进去踹开浴室的门，将胡瞻远狠狠地暴打一顿。可打完之后呢？她和他还能走得下去吗？她真的做好了离婚的打算了吗？她全身血液沸腾，可她极力控制自己，手紧紧地握着，手指都攥白了。
阿桑挑衅似的冲着谢薇笑了笑，柔声问道：“姐姐，你还进去等他吗？”
谢薇死命地掐着自己的手臂来使自己保持冷静，可她再也冷静不了，她胸中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但是她不可以在胡瞻远和这个小三面前失态，这是她给自己最后的体面。她转头下了楼，打开胡瞻远摩托车的锁，骑上车往外飞奔而去。
风在谢薇的耳边呼啸而过，她觉得自己无比地可怜。
阿桑并不是胡瞻远第一个聊骚的对象，但是她是他第一个付诸行动的。他们婚后不久，她其实就察觉到了胡瞻远的毛病。胡瞻远虽然待她不错，但是他喜欢在网上找女人聊。这些女人有些比他大，有些比他小，有些漂亮，有些普通，但是胡瞻远就是爱跟她们聊。
那些聊天记录，谢薇看到过一些。无非是早安晚安，一些关心的体己话，再加上一些甜言蜜语。胡瞻远在一个个女人面前扮演着暖男的角色，从中寻求到自我存在的最大价值。
谢薇没有说破或者找胡瞻远大吵一顿，甚至他从来不知道她知晓这些。胡瞻远和她在一起之后，他竭尽所能地去取悦她，关心她，仰望她。她想要出去旅行，他二话不说，就带着她连去了几个地方。
她后来才知道那次旅行的钱，是胡瞻远向自己的表姐借的，后来为了还钱，去工地上做帮工，差点把腿摔断。这些胡瞻远从未向她提及。
她想要吃什么，他能够早上四五点出门去早市买来。她身体虚，他听说吃鸽子能补身体，他就四处去寻了来。她看上的衣服，舍不得买。转头胡瞻远就替她买了回来。
谢薇去胡瞻远家，胡瞻远的爸妈欢喜得不得了。他们家的人都没读什么书，谢薇进了门，就是他们家学历最高的人。等以后生了孩子，肯定也会是个大学生。胡瞻远像个大功臣般，在家庭里的地位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谢薇眼见胡瞻远也只是在网上聊聊，并没有真的做什么。渐渐地，也就不再放在心上。自己与他之间，能说得上的话题实在是少，也许他是想找到一种渠道来舒缓自己的情绪。
可是这次不一样，胡瞻远付诸了行动，真真切切地出了轨。她一遍遍说服自己不要去想，可当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让她退无可退，让她不能再鸵鸟埋沙，视而不见。她想要好好地冷静一番，再做决定。
耳边风声越来越快，突然“哐当”一声，她听到巨大的碰撞声，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5
胡瞻远再次见到谢薇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那天，他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正想抱住阿桑，阿桑却告诉他，五分钟前，谢薇来了，就在门口，还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说完，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观察他的反应。
胡瞻远脸色大变，一把推开阿桑，将衣服穿好，急急地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怒气冲冲地说：“你为什么要去找她，不是说好不影响我的家庭吗？”
“因为我爱你啊！”阿桑一副委屈的样子。
“去他的爱。”胡瞻远咬牙切齿，从床上翻找到自己的手机。
“你以为谢薇是今天才知道的吗？她早就知道了。今天白天我还约她见面了呢。”阿桑冷笑道，脸上的楚楚可怜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你，是你告诉她的对不对？”胡瞻远翻身一把掐住阿桑的脖子，那眼神恨不得将阿桑掐死，声音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离婚的。”
“因为我想将她的东西抢走，让她痛苦。也让她看清楚你的真面目。”阿桑梗着脖子，一点也不害怕。
“你这个疯子。”胡瞻远一把推开她，边拨打手机边往外奔去。
可谢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找了所有她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到她。直到他接到谢薇的电话，告诉他，她在医院，请他将她的衣服送给她。
胡瞻远跪在谢薇的面前，向她解释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是阿桑主动地，他不是故意的。他爱她，也只爱她。为了她，他愿意付出一切。
“小薇，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胡瞻远的眼里盛满了泪水。
“我知道。但是你也爱其他女人，不是吗？”
“以后不会了，小薇，你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相信。你起来吧，地上挺凉的。”
“小薇，你相信就好。”胡瞻远起身，高兴地擦着眼泪。
谢薇突然觉得这些年过得很累，胡瞻远的甜言蜜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不过是靠着那点纯粹的真心努力地活着。如今这真心也变了质，在摩托车碰撞的那一瞬间，在她离死只有短短距离的时候，她想明白了，她与他本就不合适。为什么还要继续消耗自己？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解脱？她觉得辛苦，胡瞻远又何尝不是？
“我们，离婚吧。”谢薇的话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
“不，不要，小薇，我爱你，我是不会答应离婚的。我答应你，我一定改。你要是还不信，我把我爸妈叫来，让他们给我作证。要是我再犯，不得好死。”胡瞻远带着哭腔喊道。
“求求你，我真的会改的，我不能没有你，小薇，求求你……”胡瞻远哭得像个孩子。
这是谢薇第三次看到胡瞻远在她面前流泪。
第一次是她提出分手，他躲在被窝里哭，第二次是他们领结婚证的那天，他喜极而泣，边哭边抱着谢薇在马路上转圈。几年过去了，他好像还是那个少年，天真任性，随性妄为。
她心痛，难过。可是她也知道，他改不了的。
6
谢薇躺在病床上发呆的时候，母亲打来了电话。一张口就是问要钱，说弟弟要买部新电脑。
谢薇气急，对着电话那头吼道：“你每次打电话给我，问的只有钱，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吼完，将手机重重地掷在床角。想到自己差点死了，而母亲却毫不关心，一心想的只有弟弟。不由生出几分悲凉。
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弟弟，父母竟然狠心将和她最要好的妹妹送给了别人。那天她放学回家，妹妹就不见了。她去问母亲，母亲说妹妹出去玩了。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妹妹回来。后来姐姐偷偷告诉她，说妹妹不会再回来了。母亲趁着妹妹睡着，让别人把她带走了。
她去问父亲，没想到父亲竟然点头承认了。她哭喊着要去找妹妹，父亲扇了她一巴掌后骂道：“要不是看你生得高大，是个干活的好苗子，就把你们俩一块送人，真是赔钱货。”
她想到早上见到妹妹的时候，她还笑嘻嘻地给她戴上用红绳编的手链，上面还挂着个铃铛，说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以后不管她走到哪儿，她都能找到她了。
手链上还存着妹妹的手温，窗台上妹妹给她采的菊花，还鲜艳得耀眼。怎么就不见了呢？
谢薇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到后来她才慢慢接受妹妹不会回来了这个事实。
她想到无情的父母，再也没有见过的可怜的妹妹，不禁大哭起来。
待她趴在床上哭完，泪眼模糊之中，看到一个人坐在她的床前。
她用手背擦干净眼泪，才看清那人竟是阿桑。
“竹姐，”阿桑轻轻唤了她一声，“对不起，我……没想害你出车祸的。”
“你叫我什么？”谢薇睁大了眼睛，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竹姐，是我，我是小菊。”阿桑带着哭腔说道。
谢薇的父母连着生了四个女儿，为了方便，就随便按照梅兰竹菊的顺序给他们取名。她叫谢竹，送走的那个妹妹叫谢菊。
妹妹走了后。谢竹开始讨厌自己的名字，到了初中，她终于有机会改名叫谢薇。谢竹这个名字从此就被她尘封在记忆深处。她也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也没有人再给她送菊花和带铃铛的手链。
谢薇怎么也不敢相信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破坏她婚姻的小三，会是她一直惦记着的妹妹。
望着谢薇不可置信的脸，阿桑来拉谢薇的手，谢薇下意识地甩开，阿桑还是捉住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竹姐，你知道我被父亲送走后，我的心里有多恨吗？越长大，我心里就越恨。我恨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我恨他们为什么送走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长大后，我一直在找你。我这些年过得有多苦，你知道吗？我找到你，就是想让你也尝尝被人抛弃那痛苦的滋味。”
谢菊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当她醒来，却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父母。她想回家，想姐姐，她就一直哭，一直哭。
陌生的父母听得烦了，就动手打她。她忍着痛，认定父母一定会来接她回去的。
可是直到她长大，她都没再见到他们。她的心就这样冷了，唯一还能让她挂在心上的就只有竹姐了。
她想她，也恨她，恨为什么她们年龄差得不大，可被送走的却是她。如果没有她，是不是她就不会被送走？
她要找到她，让她也尝尝她这些年所承受过的痛苦。
“其实我一点都不爱胡瞻远，甚至挺瞧不上他的。你大概不知道，他背着你劈腿了好几次吧。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结婚。他根本就配不上你。我不过是朝他抛了个媚眼，他便像小狗般摇着尾巴扑了上来。”
她找到了谢竹，她已经改名叫谢薇了。她伤害她，又可怜她。她以为她过得比她好，却不曾想到，她们都是一样的不幸。
“谢竹，你还真是可怜。性子还是这样的软弱，他们对你有什么好的，你辛辛苦苦赚点钱容易吗？你为什么还每个月给他们打钱，去供那个他们最宝贵的狗屁儿子挥霍？你真是傻得可以。
“我只是想让他离开你，没想让你受伤的。竹姐，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每个晚上都在想你，每年你生日，我都给你做一条铃铛手链。我把它们都带来了，你要不信，你看看。”阿桑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包打开，从里面掏出满满一把红绳来，铃铛碰撞在一起，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谢薇将那红绳一条条地套在手腕上，等套完了整整十五条，已是泪流满面。
谢薇出院后不久，还是和胡瞻远离了婚，她去公司办理了辞职，准备离开这座她一直都喜欢不起来的城市。她站在车站，望着从不同方向汇集起来的人群，觉得无比地轻松。下一站是哪儿，她还没有想好。她怀抱着一束金黄的野菊花，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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