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华先生,出生于“鄂”之天门——“茶圣”陆羽之故里,独以“中华”二字为名,可见,长辈给其取名时,寄以远大之望!
先生本是军人气质,更炼书家之风神。多年来,一贯托心履道,供养笔墨。眼望天门之周围,洪山、汉江、荆宜、武汉……山水诸地,厚积而生。心观此地石家河文化,则有古蕴藏真之历史。远追明代后期“竟陵派”文学之代表:钟惺、谭元春等,其发幽深古峭之风,独抒性灵之“新奇”。读书求古,力得深厚,于艺术精神之上,笃逐古人之境,虚怀定力,独游天地之辽阔。
试想,中华先生,身处如此一个深厚的文化环境中,自幼熏陶,历练成人,能不走上书法之路,践行其道,神游其远,意在心中洒脱而来。其人品,敦厚务实;其书艺,风骨洒荡,内蕴畅和。
记得我曾撰一拙联:“要立乾坤先立志,只留翰墨不留名。”以请中华先生书写,他毫无推辞,满口答应,顺便详问我通讯地址,我于微信上回之先生,时日不长,便收到先生从武汉写好寄来的作品,我欣然打开,其中有一副行草对联,以颜书老道之骨,融《书谱》飘逸之态,笔势中带米字峻拔之力,巧藏篆意笔法,以“拙”存道。随后,我将对联挂壁一览间,既露古朴之风,又含雅和之意,而且款字灵动不拘。此正合我意,仰观其字,足见翰墨之心。期间伴有他人写意山水,悬壁左右,似有明代王阳明诗云“青山清我目,流水静我耳”之闲情逸致!
从艺之道,治学之理,其中“淡泊”二字,至关要紧,此是心上功夫,且需静中“向圣”。正是汉末《牟子理惑论》云:“夫履道者,当虚无淡泊,归志质朴。”而当代书坛,可谓“风起云涌”,此乃利弊互见,利则书家蓄发积极之势,弊则书心蒙染浮躁之气。而在书派书风日益纷争,欲要以作品,炒作爆炸的环境下,中华先生依然保持一颗宁静“中流”自在心,实为可贵!
当代有些书法人,毫无定力,一味逐风,不从于书法实践中,以文养书,而是苦于书法形式,徒有其表,看似书风野怪流变,实则大乏书法精神,却有心难寄,憾无正道!久而久之,造成“书法空载”现象比较严重,而且还有一些人,固执于“八股书法”,满纸写得有气无力。当然,还有一些人,对汉字毫无敬畏之心,每借毛笔玩弄书法,失去初心,远离本体,从中看不到任何书法的基因,在创作中更无书法之“艺术前身”可言,简直是信手乱涂,非心书写,如此一来,纸上空有一团所谓的“墨迹”,实在是不堪入目!这种现象和行为,清代袁枚在诗学中把其喻之为“灭迹”,在书法中同样再也适合不过了,应该引以为戒!
直到今人,在艺术上,不论如何继承和创新,书法一旦离开汉字,无法很好地回到汉字本身,怠矣!换言之:“从来对字无真意,即使挥毫也枉然。”
中华先生,于此守住书法之门,有其独立人格,赋予书法之道。他却是一位可敬、可交、可信之人。既有艺术禀赋,又有为艺之功。观其书法,诸体皆能,尤善行草,用碑之骨气,补帖之真韵,在行草起收笔中,摒除锋颖之嫩锐,以含蓄藏拙为大体,在用笔的跌宕起伏中,强化转折,更于碑骨峻拔雄逸中,锤炼帖魂之灵动,拓展艺术之前景。在层次丰富的章法中,恰取中庸之道,暗合内气,自然在超以象外的行草意境中,笔墨线条自由舒展,收放随形,逐渐形成了“中华行草”之气象。
行草,不能只是简单地理解成形式上的行草,诚哉,得“神”者难耳!宋代周敦颐说:“神则不离于形,而不囿于形矣。”既有艺术审美的逻辑思维,又有难以言状的艺术意象,但是其书迹发于心台,借唐代孙过庭之言,便是“心手双畅”,心与手之间,或灵或巧,或通或达……《书谱》云:“草贵流而畅。”此乃“二王”书法承传之道!而中华先生书法,于“颜体”的含弘显厚中,得其骨老、血浓、情深之率真,在“颜家”气象中,取精用宏,参悟《郑文公碑》大气自然之笔力,在笔法上方圆兼备,虚实相生,追篆意,通分韵、合草情……融心意,通过欣赏他的书法,从中还流动着米芾、黄庭坚、张瑞图、王铎等人的书法血脉。他集诸家之长,化成一家书法之貌,将笔驾驭艺术之高地,于书法深处反观内省,并主张“中和”之道,要说,这是中华先生心慕手追的书法之境,也是中国任何艺术追求的通透之境界,亦是书法正道。
不论是儒道释,还是诗书画,其根本之境界,贵在“极高明而道中庸”。通过中华先生书法,可知其取法《书谱》,内化参悟,形成了目前的整体书风:凝重含流畅,奇逸得自然。逐渐呈现其行草的美学意象,当然,在草书创作中,也有发挥诗意想象的空间,互通有无,下笔有道,综合形成立体的草书审美世界,这便需要一番彻悟与通化。
一个书法家,要是在行草上,有所突破,除了继承行草本身的文化基因之外,更应上溯行草“前身”:篆隶、汉简、章草等,否则行草的艺术本质中,只是单纯的那种行草罢了,缺乏艺术深度,无法产生书法立体感,透过书法作品,生命基调乏微,古意今情不足,艺术气力不和,故而造成“中虚”,面对此种行草艺术病态,只能导致艺术精神处空洞性。面对这种情况,恐怕只能用学养和技道,充实“内强”。行草除了形式美,还要在“内美”上修炼,否则,虚有连绵形式的“行草”,其精神力量空微,无法支撑大雅之体,弄不好就会造成“纸上行草”的塌陷……
当真正有了行草的基底和内涵,其行书方能流畅洒脱起来,其草书方能奔放自由。就其书法线条,才能内含气韵,外露生机,进入一种“狂草状态”,达到一种“中和境界”!这是一个书法家,一辈子要修行的目标,因为汉字如般若。书法是文化、艺术、人格……积淀的“极巅”,如南朝梁僧祐《弘明集序》所云:“觉海无涯,慧镜圆照。”写书法,如参禅一般,静能生慧,真需一生之心力。而中华先生自有其书法之道,这就需要诸方面的艺术修为,行草书,在此基础上,就得“通”,通则自由。张大千说过:“艺术到了最后的境界,都是通的,唯一不同是所用的工具和风俗习惯,其他原理都是通的。”这种通,在艺术本质上,还要“化”,从而,流淌草书之情,深得艺术“化中”之理。
吴中华先生,深参其篆,脱化其隶,正视其楷,诸体通融,化成行草。观其行草,在笔法上以小草为主,在草书意群中,笔断意连,贯通顾盼,纵横开阖。于一行中,墨色变化,行草随笔流落;就整篇中,一气呵成,意境广阔高远。尤其他在字的“点”法上,奇趣内发,姿态各异,有黄山谷草书之“点”,隐露收舒之妙趣。在字势上,取米南宫行草之奇,究其笔法“外拓”原理,上追“秦风汉象”,感受王献之行草浪漫之情,洞显王羲之灵和之韵。章法中个别字有意无意间,出现王觉斯的“涨墨”之象,字里健生“颜书”楷行之骨气,书法整体骨感中,揉入北碑风骨,朴实而雄健。流畅度中以“二王”基调为主,悟得《书谱》那种字字“挥臂独行”之谋篇。其书法在章法上,与时俱进,道出新意,但又不失传统,突出自己的艺术个性。
要说中华先生的大幅作品,雄逸老辣;小幅作品,含蓄灵动。在斗方正文和落款之间,其字布局,主宾合位,对比自然,落款留白中,足见画理禅道,色空象味。尤其款字,金石味、书卷气,一体相发,可谓“碑骨帖魂”!其对联书法,取法高古。更于篆籀味中,参化魏碑意蕴,于古趣中,目视“颜体”之雄阔,巧寓《书谱》之理,谙熟“二王”书法风神。看来,中华先生在《庄子》的“神遇”上,心能渐渐默然通会。
任何艺术,正因“美中不足”,才有探索的余地,要是太过于追求“尽善尽美”,期间,雕琢生造,反而不成艺术体统。
在今后的艺术生涯中,中华先生,倘能在“简淡”二字上,仔细琢磨,也许能进入一种书法大境界。的确,书法之道,至简难,至淡难,至和难,至理更难。为此,更应深思宋代周敦颐所言音乐之理,同样也适合于书法:“淡者,理之发;和者,理之为。先淡后和,亦主静之意也。”
既观中华先生书法之余,更见其诗心不改。多年来,他以诗言志,阅世作诗。而在《春游武汉东湖梅园》一诗中写道:
梅开疏影万千株,
一夜东风旧岁除。
老树新枝花更俏,
归来墨客数行书
读此首诗,除了感受梅花之境,我更加向往诗里“归来墨客数行书”的那种从容和情调。此乃诗人有着独特而深刻艺术体验,尤其“归来”之前,作者的那种所见所感,还有在“数行书”过程中,诗人的笔墨体验,尤其书完之后的“墨客之心”,或静或动,那些诗外之意,心头诗花,值得令人玩味!
再看,作者在《春日回乡》一诗中说:
三乡四月好风光,
麦穗轻轻吐暗香。
许是春深花易醉,
飞红一片落池塘。
此首诗中,分别以“暗香”“春深”“飞红”等意象,诗人运用“通感”的修辞手法,且饶有诗意。而末句“飞红一片落池塘”,诗情中,暗含一片“柔伤”,不但花之依然,实则在写人生,贵在诗寓其理。诗中一个“落”字,含炼字之功。
当然,我只是窥见中华先生诗书一斑,真是作者写有几多诗、书,限于时空,我却憾未一一读到!
吴中华,有幸生于那片大地上,锤炼人生,目观世道,心修书道,意入诗门,……在艺术领域中,体现了一种书法的“撰并书”精神。在当下书坛,这也是极为可贵的一种人文素养!诚然,书与诗“活”在一起,行之可见远方之胜景!如唐代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所写的那样——“如将不尽,与古为新。”

吴中华书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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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中华,1959年1月生,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文联委员,湖北省书法家协会顾问,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客座教授。荆州市书法家协会第三、四届主席,第五届名誉主席,荆州市文化名家工作室吴中华书法工作室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