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翁文灏曾以学者的身份,在国民党政府内任事。1948年他担任“行政院长”一职,但因在任期间提出金圆券,引起金融混乱和恶性通胀,使得声名大坏。尔后,他于1948年12月被中共列为第12号战犯。

1951年,翁文灏从欧洲回到中国大陆后,做了一系列的事情。1954年,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会见。这样一个经历传奇的人物,是如何一步步向人民靠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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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翁文灏

翁文灏:“我想回大陆做个太平百姓”

1949年8月10日,翁文灏给长子翁心源写了一封信,急切地表示了他顺应时变,想回大陆的想法。翁文灏自省非属罪大恶极之辈,相信共产党的心胸,不会容不下一个年已六旬的老人。

翁文灏的来信很快由翁心源递交给有关部门,希望得到上层对他回国的正式允准。9月,华东工业部部长汪道涵亲自找到翁心源,告诉他来信已经转呈到中央了,中央下达的指示是:同意翁文灏回国。

在这之前,对于翁文灏的问题,陈毅曾有过明确的表示。那个时候,正值上海解放的第3天,陈毅和曾山(原中共中央委员)亲临“上海资源委员会大楼”讲话,提及翁文灏时,说:“翁文灏是个书生,不懂政治,即使他在国内,我们也不会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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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陈毅

但大陆方面有个要求,那就是翁文灏必须发表声明,同时希望他“必须划清界限,谴责蒋介石发动集团”。这是新政权接纳他们这些旧官员开出的一条政治底线。10月25日,翁心源抵达香港见到了父亲翁文灏。翁文灏当即写下了2000多字的自白书,其内容仅叙述了个人从政的经历,以及希望回大陆做个太平百姓的愿望。

尔后,翁心源就带着父亲的自白书和亲笔信回了国,并将其送呈中央。此时,等候中央回复的父子俩,心情都很紧张。因为就在上个月,原国民党军事参议院院长、著名军事家杨杰在香港寓所被国民党特务暗杀了。而与之同时,翁文灏也收到过陈诚亲自给他打来的电报,邀他回台北“襄理政务”。

被台湾方面盯上,使得翁文灏感到自危。

话说,翁文灏曾被列为第12号战犯,所以对他的审查是比较严格的。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自然要长一些。翁文灏和长子商量后,决定先去法国巴黎暂避。

翁文灏于11月下旬离港赴法,临走时,他给台湾留下了一纸辞职书,辞去了他在国民党政权中的最后一个职务——“中国石油有限公司董事长”。

到了巴黎后,翁文灏和长子翁心源(小儿子在抗战时死于桂林的一次空战)取得了联系。翁心源为了父亲回国的事,通过各种关系向上反映。不久,日理万机的周总理得知了情况,他考虑到让一个孤悬海外,对共产党、新中国没有任何感性认识的人,作出深刻反省是有实际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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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翁心源

1950年4月,周总理指示:中央允准翁文灏先行由瑞士转苏联回国,回国后再商定发表声明。对此,翁文灏信奉“君子绝交不出恶声”的哲学,他表示自己在声明中只做自责,不骂他人。

朝鲜战争爆发后,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美国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此时,台湾国民党和美国开始对翁文灏的行踪倍加注意。当时,驻法国“大使”段茂澜三天两头约请翁文灏吃饭,或登门拜访,想让他赶快去美国。与此同时,美国地质调查所也来函相邀。

作为中国最早期的地质学家之一,翁文灏对于这份“大礼”,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他更想回国与家人们团聚。此时,周总理特意指定了一位秘书,专门负责与翁心源联系,让他做他父亲的工作。

经过种种的努力,1951年2月28日,翁文灏乘飞机从法国出发,几个小时抵达香港。经过有关方面的协助,他第二天乘船从澳门进入广州。最终于3月7日到达北京。

翁文灏:“我是有选举权的呀”

回国的当天下午,翁文灏被安排住进了王府饭店(后改名为中国照相馆)。尔后,统战部的干部专门找他谈话,希望他做一个“自觉者”,还留下了《论新阶段》、《新民主主义论》、《论人民民主专政》等几本毛主席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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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文灏对毛主席的这些著作大部分是看过的。特别是在香港避居的时候,他住在租来的房间,书桌上摆满了和共产主义有关的书。如今,再拿起这些书的时候,其中滋味竟有些不同。

1个月后,翁文灏起草了一篇约12000多字的《反省以往错误回到人民中国》的文章。3月20日,统战部副部长徐冰看过文章后,召见翁文灏到北京饭店谈话。徐冰开门见山地说:

“你的罪状也许较轻,但究竟有罪,必须有所认识。周总理允许你回来,意在让你立功赎罪,希望你能把美蒋勾结的情形作具体报告。”

翁文灏听后,点了点头。随后的几天,翁文灏全力倾注于对反省文章的修改,先把“错误”二字换为“罪过”,然后送给周总理。周总理看过后,指示黄绍竑帮助修改一下。黄绍竑是个古道热肠,认真看了翁文灏的反省文章,又专门找了邵力子面商意见。

4月6日,翁文灏根据大家的意见和周总理的指示,再次修改文稿。最终,于26日上报到统战部徐冰手中。此时的翁文灏,心中舒畅,当即作诗一首,表达感情。

自问平生用力多,盼看宗国多靖和。悲因封建传廷庙,遂见更张起浪波。
自赖英豪知世务,庶凭良药克沉疴。新规祝祷鸿运转,往事牺牲不为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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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徐冰

但翁文灏似乎把问题看得过于简单了,或许他认为自己内心是真诚地归附,别人应该理解他的真诚。但是了解是需要时间的,况且了解也不等同于理解。

5月17日晚,王昆仑突然来访。王昆仑曾是国民党的立法委员,此时是全国政协常委、政务院委员。翁文灏与之虽然没有很深的交往,但也算是旧相识。不过,王昆仑看过翁文灏的反省文章后,认为“尚有不足,必须切实向人民低头,直言罪过。”

为了能让翁文灏所写的坦白书过关,黄绍竑、邵力子等人多次做他工作。经过几天的思考后,翁文灏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我所见蒋政权投美卖国的情况。

8月4日,在周总理的过问下,翁文灏终于过关了。此时还差3天,他从法国回到北京就有5个月了。

此后的3年时间里,翁文灏全身心投入到了历史写作上。家人曾劝他安安心心过日子算了,写字,画画,遛鸟,古玩,北京好玩的东西太多了,为什么非要弄历史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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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翁文灏

说起来,翁文灏从民国初住在京城有20载,对北京人闲居生活中的种种找乐司空见惯,但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学会。这几十年间,他始终过着一种清教徒的生活,甚至都没有去戏院听过戏。

回国后的3年,他的著作范围从史前到夏商周三代,再到五胡十六国和南北朝。除此之外,那段时间他还狂热地写诗,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对新政权毫无保留的溢美。

1953年底,北京市举行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选举。那时,北京市许多胡同里的墙上,张贴着写在大红纸上的选民名单。每条胡同都贴着许多标语口号,号召大家积极参加选举,投下庄严的一票。

平时很少出门的翁文灏这几天却常常到胡同里走一走,不经意之间朝“选民榜”看几眼,“翁文灏”三个字,赫然站在上面。回到家中,翁文灏再次翻开毛主席的《论人民民主专政》,里面有这句话:“选举权,只给人民,不给反动派。”每次读一读,翁文灏都感到欣慰。

12月30日,街道上的选举工作人员给翁文灏送来了选民证。1954年1月3日,长子翁心源又带来一个好消息,说翁文灏可以去石油局协助做地质工作,或者到石油学院任教授。这样一连串的好事发生,让翁文灏觉得严冬不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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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4日,街道上选举小组的一位同志来到翁文灏家里,说接到上级通知,取消翁文灏的选民资格,并且要收回他的选民证。翁文灏的心情由喜到悲变化太快,使他一下子就患了病。但当晚,他还是拖着病体去找邵力子和长子翁心源商量办法。那天,翁文灏低沉地说:“我是有选举权的呀。”

翁心源第二天上班,一大早就去找负责选举的同志谈话。对方告诉他,市局说翁文灏不属于受反革命管制对象,因此,我们认为他没有被剥夺政治权利,应该列入选民名单。可是名单公布以后,群众有许多不同的反应。因此,决定免去公开列入选民。

翁心源连忙问:“那这样是否意味着剥夺翁文灏的政治权利了呢?”对方很正式地说:“这样做并非意味着剥夺翁文灏的政治权利,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不要因此而‘闹情绪’。”

1月15日,翁文灏就选举权被取消之事,致函北京市选举委员会,请求给予合理的解释。4天以后,北京市选举委员会秘书长邀请翁文灏到中山公园内的办事处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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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后,秘书长说:“你于1948年曾被列为战犯之一,后来从欧洲回国,与傅作义、程潜等人起义有所不同,不能给予你选举权。”

不过,1月24日,翁文灏的父亲以及妻子都参加了投票。

毛主席:“翁先生回来了,好啊”

“选举权”的风波过去后,翁文灏想着尽早出来参加社会工作,他觉得只有成为一个对新中国有用的人,才能赢得共产党和人民的信任、谅解。

1954年4月,邵力子与徐冰商谈了翁文灏的工作问题,并提到翁文灏的妻子重病卧床需要治疗,住房也很困难。徐冰表示,翁文灏的问题关键在于政府如何向人民交代,因此要耐心等候,不可心急。

尔后,徐冰说,这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需要向周总理和邓小平请示。6月份,在周总理的指示下,由统战部安排,地质出版社邀请翁文灏参与该社地质书籍的编译工作。不久,翁文灏收到了第一笔稿费400万元(旧人民币)。

8月份,周总理询问翁文灏是否愿意向台湾进行广播讲话,翁文灏表示乐意效劳,并且很快写好了广播讲稿《尚在台湾的人应尽快弃暗投明,响应解放台湾》和《宣告拒绝美国学术团体的名誉联系,以抗议美帝在台湾的狂妄行为》。12月5日、7日,《人民日报》连续发表了翁文灏的这两篇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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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当天,翁文灏接到全国政协秘书处的正式通知:

经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62次会议协商,决议翁文灏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二届全国委员会委员。

后来,有人告诉他,是周总理提名让他参加政协的。对此,翁文灏感到十分温暖。

12月11日,第二届全国政协委员的名单在《人民日报》公开刊载,翁文灏列为“特别邀请人士”。翁文灏的朋友们看过报纸后,纷纷前来祝贺,一时间,翁家上下一片祥和之气氛。

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位回国的原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从被列为第12位战犯,到新一届的政协委员,这种传奇经历可以说是独一份的。翁文灏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在与邵力子等人商量后,翁文灏打算在大会上用发言的形式做公开的表态。

关于发言的内容,有关方面认为翁文灏的战犯名义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发言之中不必再提认罪之事,可以讲一讲思想转变的过程。于是,翁文灏按照这样的思路旋即着手起草发言稿,一直修改到深夜,方才安心睡下。

12月20日,翁文灏赴会。在会议期间,他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会见。毛主席见到他后,热情地走过去,握着他的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翁先生回来了,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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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毛主席与他说了很多话,还问了许多家常事。

24日进行大会发言时,翁文灏被安排在第一个。他怀着真诚的心,讲了很久,最后他说:

“我很愿尽我微力,偕同各位委员,加强工作,在人民民主统一战线上,共同努力,以期早日建成强固繁荣的社会主义社会。”

翁文灏成为专职的政协委员后,每月的工资为240元,按照当时的标准已属于高级干部之列。政协还给他分配了住房——交道口菊儿胡同一座优雅的四合院。这个住所令翁文灏颇为感慨,那儿原是恭王府的房子,20多年前,他曾多次在恭王府拜见蒋介石。

一晃数年过去了,当初何曾预料到今天会以政协委员的身份住进去?

1956年,由邵力子推荐和介绍,翁文灏加入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1957年6月19日“和平解放台湾工作委员会”正式成立,并召开首次会议。委员会的主任是张治中,副主任有邵力子、翁文灏等8人。

1970年12月,翁文灏突然昏厥。在医院休养了几日,回了家。又过了7天,在农历辛亥年正月的爆竹声中,翁文灏的生命到了终点。他终于怀着“劳心怀国事,努力赖民艰”的期望,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