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和便宜,有时仅仅是地域的差异。贵的东西,有时是因为稀罕,它在某些地方因为泛滥,恰恰又是低廉的产品。时间和地理位置让它们的价格发生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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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 |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郑紫薇
一生都在海上飘荡的船员姑父告诉我:海鱼不管高档低档,贵和贱,只要新鲜就是上品。真是至理名言!姑父到过好望角,到过澳大利亚,到过日本,到过加拿大,漂过大半个地球,对于海里的“居民”他最清楚。我们捧为上品的金枪白枪鲍鱼,他连眼皮也懒得抬,叮嘱我们只买鲜的就行,即使是剥皮鱼巴浪鱼也是好货。
被姑父点名的这些沿海多得有点泛滥的鱼,上得岸来是非常便宜的,潮汕人大凡口袋里还有点钱,绝对不会买它来招待客人的。姑父反转了我们的惯性和理念。经济拮据的时候,我妈不好意思买薄壳,怕被人家笑话,却指使我去买,小孩子还不怕被笑话。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便宜海鲜也具有其不可抵挡的美味。薄壳爆炒鱼腥菜,那是香飘一条街;剥皮鱼,用生姜豆豉加葱焖,是极品的美味。
如今,到市场上,我很少挑那些名贵的海鲜,只买很普通大众化的时令货,但必须一眼看出它拥有的新鲜度。很多人诧异:海鲜也讲求时令吗?当然啊!六月的鲥鱼,秋天的螃蟹,它们都是对应季节的,应季的海鲜肥美好吃。走的地方多了,也知道规律,贵和便宜,有时仅仅是地域的差异。贵的东西,有时是因为稀罕,它在某些地方因为泛滥,恰恰又是低廉的产品。时间和地理位置让它们的价格发生倒置。
潮汕本土很贵的黄鱼,某一时期几乎是菜市场上最贵的鱼。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小一点的黄鱼一斤十多元,稍微大一点的,就要二三十来元。潮汕人认为黄鱼的肉质细腻,口感嫩滑,当属上品。从渤海湾那边过来的友人却告诉我,这种黄鱼在江浙一带特别多,且个子又很大,他们经常买来晒成鱼干——晒鱼干的都是特别便宜的,鱼头才几毛钱一斤,他们天天煲汤吃,都吃腻了,听得我目瞪口呆:原来黄鱼换个地方,也就是巴浪鱼的档次。
母亲常叨念她小时候吃龙虾,那是因为外婆家没饭吃,连红薯都没有。这是真实的存在。那时外公利用便利,每次趁渔船靠岸,渔民分拣海产品,他就捡渔民们扔掉的龙虾,晒干,一布袋一布袋让我母亲扛回家当粮食。在没饭吃的时候用龙虾充饥,听起来挺荒谬。难怪母亲每次都轻蔑地说:龙虾有什么好吃?那么贵!龙虾的肉质很粗糙,壳又硬,在以前都是渔民丢弃的东西,没人要。
从小在海边渔村长大的同学经常诉说她在小时候吃过的海马数量,也是拿它当粮食吃。海马更比不上龙虾,除了一身铠甲,一点肉都没有。海马容易勾缠渔网。当渔民在沙滩上把海马海参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扔掉时,那些艰苦年代没饭吃的孩子就去捡,就地用柴火烧烤来吃,香喷喷的。现今的海马一斤几千块钱呢!
夏天大行其道的剥皮鱼,在市场上最便宜,当黄鱼三十多块钱一斤的时候,它一斤才两块钱到三块钱之间,买得我都很不好意思:真不是挑它的便宜,谁能体会它美味的精髓呢?它的好吃体现在骨头上,鱼骨是松软的,吃的时候不用剔开鱼肉,直接半截鱼就往嘴里送,“吧嗒吧嗒”地嚼,非常带劲。
后来剥皮鱼身价突然大增,活的可以卖到六十块钱一斤;而此时菜市场的黄鱼也只有十块钱左右,价格被大大反超。再往后几年,这活蹦乱跳的剥皮鱼竟然追涨至一百多元。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据说因为黄鱼价格昂贵,所以人们就大搞人工养殖,养殖数量多了,又不稀罕了。
正因为如此,潮汕人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喜欢吃“鱼仔”了——以前是家里的猫才吃。先是各种“鱼仔”海鲜店在海边春风十里盛开,然后是家家户户盛行煲鱼仔汤,美其名曰营养汤。我后悔自己懂得太迟了:曾经的营养被家里几代的猫带走了。
一个潮汕家庭主妇就是一部大百科全书,不仅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煎炒焖焗蒸煮,一条鱼有一百种吃法,“靠海吃海”,真是其乐无穷。(羊城晚报2022年09月13日A08版 责编:吴小攀)
来源 | 羊城晚报
编辑 | 艾心
校对 | 周勇
审发 | 周乐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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