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诵读文字):
我用脚趾紧紧夹住那支粉笔,然后,猛地在石板上画了一道。但紧接着我就停住了,有一点茫然、惊讶,我看着自己脚趾间的黄色粉笔,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拿它做什么,也不知道它怎么到了我脚上。然后我抬头,发现每个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我。大家一动不动。莫娜黑色的卷发贴在她胖乎乎的小脸上,张大着眼睛和嘴巴盯着我。在壁炉旁空地的另一头,他的脸被炉火照亮着,那是我的父亲,前倾着身子,双手摊开在膝盖上,耸着肩膀。汗滴在我的前额爆出来。母亲手里端着一个蒸锅从厨房走出来。到桌子和壁炉中间,她停下来,感觉到了房间里充斥的紧张气氛。顺着大家的目光,母亲看到了角落里的我。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落到我夹着粉笔的脚上。母亲放下了锅。接着她走到我跟前,在我旁边蹲下身子,就像曾经很多次做过的那样。 “我来告诉你怎么用它,克里斯。”她说。似乎出于某种心底里的激动,母亲的脸上缓缓地、断断续续地闪现着一种奇异的红色光泽。在莫娜手里拿过另一支粉笔,母亲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非常认真地,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写下了一个字母A。 “你照着写一个,”母亲平静地看着我,说,“你照着写一个,克里斯蒂。” 我没有动。 我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张张望向我的脸,那些紧张、兴奋的脸庞在那一刻好像都静止、凝滞了,都急切地期待着奇迹的发生,静默笼罩着。我的眼前满是房间里跃动的火焰和影子,我紧绷的神经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我听到厨房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壁炉台上方钟表的滴答声、炉底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和嘶嘶声。我又试了一次。我伸出脚用粉笔猛戳了一笔,但只画出了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它们什么都不是。母亲帮我稳住石板。 “再来一次,克里斯,”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再来一次。”我照做了。我挺直身板,又一次伸出左脚,第三次。我画了字母的一边,另一边画到一半时,粉笔断了,只剩下一小截。
我想放弃,扔掉粉笔。但我感觉到母亲的手放在了我肩膀上。我又试了一次,伸出脚。我颤抖着,汗滴落下来,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我的双手攥得太紧以至于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牙关太用力,几乎要咬进下唇。房间里的一切仿佛在我眼前旋转,我身旁的一张张脸庞变成了白晃晃一片。但------我写出来了--那个字母 A。它出现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它两边的斜线歪歪扭扭,中间的横线也是歪斜的。但它的确是一个字母A。我抬起头,望着母亲,她的脸上挂着泪水。父亲弯下腰, 把我举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做到了!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可以尝试表达自己的想法。尽管我不能说话,但现在我可以用一种比说更恒久的方式来表达------用文字。 那个字母,那个我用夹在脚趾间的黄色粉笔头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母,为我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它是我通向精神自由的一把钥匙。它为那个渴望表达而舌头打结的、终日紧张兮兮的小东西带来了某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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