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有一块石头压着我,我也要像花啊草啊,倔强地推开那块石头,昂起我的脑袋,向着阳光生长。

——邬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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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巴九灵(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

邬霞曾是一名打工妹。

上世纪90年代,14岁的她来到深圳一家制衣厂的流水线,每天站十几个小时,脚底钻心地疼。

苦闷的生活,令她萌生了写诗的念头。这是属于她的隐秘快乐,小心翼翼珍藏,生怕被人摧毁。

邬霞很爱穿吊带裙。深夜,宿舍的姐妹们睡下后,她穿上吊带裙,蹑手蹑脚跑进女厕所,月光照在玻璃窗上,她把窗户当镜子,左转右转,满心欢喜。

她还把吊带裙写进了诗里:

包装车间灯火通明

我手握电熨斗

集聚我所有的手温

我要先把吊带熨平

挂在你肩上不会勒疼你

然后从腰身开始熨起

多么可爱的腰身

可以安放一只白净的手

林荫道上

轻抚一种安静的爱情

最后把裙裾展开

我要把每个皱褶的宽度熨得都相等

让你在湖边 或者草坪上

等待风吹

你也可以奔跑 但

一定要让裙裾飘起来,

带着弧度

像花儿一样

而我要下班了

我要洗一洗汗湿的厂服

我已把它折叠好 打了包装

吊带裙,它将被运出车间

走向某个市场 某个时尚的店面

在某个下午或者晚上

等待唯一的你

陌生的姑娘

我爱你

邬霞不是个例,中国有超过1万名打工诗人,他们用原生态的书写,记录着自己所看到的新产业工人的生活和命运。

2014年,吴老师与诗歌评论家秦晓宇一起,为工人诗人出版诗集,设立“桂冠工人诗人奖”,拍摄了纪录片《我的诗篇》,邬霞也参与了纪录片的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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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纪录片获第18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纪录片金爵奖,邬霞穿着她喜欢的吊带裙参加了首映礼。

走红毯、参加诗歌朗诵会、登上央视……短暂的高光时刻过后,邬霞的生活恢复原样,打工谋生,在裂缝中寻找出路。

不变的是,一直没有停止写作。如今,她奉上一本新书《我的吊带裙》,记录了她在深圳生活的25年时光,也可看作是一本自传。

她用纪实的文字书写着生活,这不仅是她一个人的生活,也折射了整个群体,漂泊在外的人也能从中寻找到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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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小巴节选了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篇文章《消失的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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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住处步行一段,到西乡大道,路过一座天桥。以前没有天桥,工厂里的人总是瞅着没车就快速跑过去,存在安全隐患。

有了天桥以后,行人经过这儿都要走天桥。天桥过去是满京华艺峦大厦,以前这儿全是工厂,爸爸曾在其中的一个手袋厂宿舍当门卫,住在七楼,每次爬楼都很累。我和妈妈不加班或周末不上班时,都来这儿和爸爸一起度过。

我提着本子来写作,稿纸是另一个门卫用大白纸给我裁成的本子,他说:“成功了可别忘了我。”他曾和我们合租过房子,搬走后在这儿的一栋楼里接丝印的活,当上了小老板,比我们过得好。

再后来,这儿的房子全拆了。他是何时离开的,去了哪儿,我们不得而知。

离开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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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老人

如今这里楼上是写字楼,朋友想开公司,带我去了楼上,那是我第一次见开放式办公室。

文友给我介绍了一个搞影视的老板,也在这其中一栋楼上。对于一个多年混迹工厂的人,我只知道工厂有写字楼,但那些工厂里面的写字楼与这里的写字楼没法比,工厂里只是有一间办公室而已,而这种商业写字楼整栋都是写字楼,气派豪华,办公环境整洁优雅。

二楼有大导演电影城,有餐厅趣茗轩和筷乐湘村,一楼有柠檬茶店和汉堡王。我经常带女儿来这里玩耍,到了下班时间,看着里面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出。

他们是如何找到这份工作的?应该是在网上吧,现在流行在网上找,可不像以前的人得到处找厂。

从左边往上走是铁仔路,也是我第一天来深圳走过的路。住翠景花园时,每天中午妈妈要从制衣厂走这条路回来吃饭。

这条路右边是艺峦大厦,这儿曾有一家苑芳照相馆,在那个没有数码相机更没有手机的年代,照相馆留下了我们的青春,珍贵至极,现在把照片翻出来看,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它的对面是一个个快餐馆,随着附近工厂消失,全部闭门歇业。前面以前是建安商场,工厂的人来购物,碰上商场请人来跳舞,会围一大群人观看。

建安商场的前面是个纸品厂,纸品厂对面是一个比较大的骏业厂,厂房被推平几年,一直无人管理,我三年前经过,挖土机在作业,几个工人在里面忙碌,现在叫朗峻广场。

往前走,左边以前是个塑胶厂,每次经过都能闻到刺鼻的塑胶味,需捂着鼻子快速走过,现在完全没有这味道了。

它的对面有一间单独的小屋子,妈妈认识的一个女子租住在那儿,我来深圳的那晚在里面待了几个小时。

再往前是个小厂,很不起眼,从未打听过是什么厂,偶尔经过总见到几个工人蹲在那儿。再前面是运通厂,几年前就大门敞开,正在施工,现在几栋大楼耸入云霄。

运通厂过去就是我进的第一个工厂——松高厂,我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童工生活,也在这里开始写作和交笔友。

邬霞工作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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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霞工作时的背影

离开后,妹妹又两次进了这个厂。妹妹离开后,妈妈一人在这个厂工作。松高厂留给我们的是灰色记忆。

我们都选择逃离,只有妈妈选择隐忍,一直做到2009年工厂搬到越南去,才真正摆脱。

不管在这个厂曾经日子多难过,都已成为历史。厂房还在,却不再是过去的工厂和工人。

那时每一年包装部都会在厂门口拍张合影,我现在不可能在这儿见到其中任何一个工友,只能通过照片回想他们的样子。

过去一下班,穿着天蓝色工衣的工人们就像潮水一般涌出来,招工的时候人挤人。现在这儿已成了一个个小厂,下班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出来,都穿着自己的衣服——这些小厂的工人没有工衣可穿。

我曾去看过宿舍,比我们住的时候还要差。马路右边是1工厂和2工厂,左边是3工厂,马路上空有座天桥,现在天桥废弃。

以前这个厂没有厂名招牌,人家难找,现在天桥左边的厂区墙上写着凯升工业园。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它也会被夷为平地。

在这个厂时,我差点儿以为自己活不下去,它让我厌恶工厂生活。时光仿佛会变魔术,把不愉快都抹去。当再次站在此处,恍如隔世。

松高厂的对面以前是表姐厂里的宿舍,我来深圳那晚在那间小屋子待了几个小时后,妈妈加完班把我送到表姐宿舍去住。

一楼有早餐店、杂货店,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这些店一年就能赚20多万,曾让我无比艳羡。

还有一个小邮局,我曾在这里把我的小说寄到出版社,把给笔友的一封封信寄到他们厂里。现在这里是一栋漂亮的住宅楼,楼下还有个幼儿园。没想到这厂对面会修漂亮的房子,如果我有钱,能在这里买一套房该多好。

松高厂和前面的岩七厂、对面的荒井厂都是日资企业,这些厂现在已不存在,再前面的方大厂也没了。

松高厂的前面几年前在兴建大楼,是凤凰国际智谷,早已竣工。大楼的下面是白鹿广场,朋友选办公室时我们进去过。

再往前一点儿,就是银田了。右边有个工业区,以前我在一制衣厂当仓管时的宿舍在里面,面前的一片空地长出的草有一个人站直那么高,右前方还有多栋以前的厂房。

废弃的工厂和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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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工厂和杂草

从楼缝里看去,周边现在有很多高大的住宅楼。从左边拐,也能看到周边被住宅楼包围。

我记得以前那儿没有房子。走下一个斜坡,老乡林美美和小淑做过的工厂现在也人去楼空,大门用木板钉着,前面有一栋蓝色精装房。

再往左拐,前面就是我做仓管的工业区,两边的店面变了样,现在遍地都是车。右前方赫然耸立着一栋星窝青年创业公寓,它的对面是我做仓管之初住过的宿舍楼,每个阳台仍晾满了衣服,但看不见工衣。

如果顺着松高厂的3工厂往下走,可以看见那一排开了两家小店,比以前漂亮。表姐宿舍的后面以前有个科电厂,还有些小店面,我来深圳那天等妈妈下班,还在这里内江人开的饭馆吃过猪头肉。

当年,我和工友下班也会到这一带逛逛,这里有台球桌、投影厅和夜市,我们经常到此买发夹、袜子。

它的下面也有一个夜市,比上面这个更大更热闹,卖磁带、VCD、DVD等。我在那里买的无论是套裙还是吊带裙都是25元。现在这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摇身一变,成了共乐城。

往右拐的那条路也通向银田工业区。以前这两边全是工厂,现在应该一家都没有了,完全变了样,让我惊奇的是,这儿不知何时竟然建了华中师范大学宝安附属学校。快到银田工业区那儿还往下开了一条路通向固戍。

没有工厂的城市更漂亮了,它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国际化大都市,以后将遍地都是漂亮的房子。

以前分关内关外,关外的环境不能与关内媲美,以后没有了工厂,全是写字楼,深圳会不会到处都是同一个模样?

以前来到深圳的人,一般都会说去找厂或进厂。他们先找到厂,才能进厂。我所有的亲戚老乡们刚来深圳,都是进厂。不进厂打工,又能干什么?

20世纪90年代初,一座座工厂拔地而起,像磁铁般吸引着五湖四海的年轻人,大量打工人涌入劳动密集型工厂。

工厂仗着人力供不应求,肆意制定招工规则,有的需要缴纳一笔比单月工资还高的“介绍费”,有的要求员工缴纳押金,还有的要押一个月工资。

去职业介绍所找厂,要交点儿钱,但可能获知的还是假消息,白跑一趟。那时候黑职业介绍所比较猖獗。

若有老乡和亲戚朋友介绍进厂再好不过,在工厂,多得是裙带关系。形单影只的人只能去留意贴在路边、工厂门口的招工广告;没地方住,就花上几元钱去投影厅看一夜投影。

早年来深圳找厂的人,他们寄人篱下,忍气吞声,为了维持生活做着低收入、长工时、难以实现自我价值的工作,但仍可以抓住时代的机遇跨跃阶层。

清晨,工人浩浩荡荡涌入车间,如同一支大军,每个人手上拎着一袋包子,或是端着打包了炒粉的发泡饭盒,使劲往嘴里扒拉。

傍晚下班,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提着热水壶,有的人是无奈之举,那时工厂宿舍没有安装热水器,冬天洗热水澡只能靠这种办法;有的人则是为了节省水电费。

提到工厂,立马就有这些关键词:流水线、长时间夜班。

对于进厂工作,很多人都是排斥的,大部分人觉得去工厂上班,没有前途,也学不到什么本事,只会毁了一辈子,年年如一日,岁岁看不到头,久而久之,会让自己沦为一个机器,只有没任何技能安于现状的人才会去。

废弃工厂里破旧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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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工厂里破旧的机器

三班倒的车间流水线、春运前后人头攒动的车站、工厂门前1元一次的公共电话亭、花几元钱投币在点歌机上点歌,这是我们经历过的生活。

大家都是工厂的工人,都很平等,大家都是一个阶层,曾穿着一样的工衣,住一样的出租屋,吃一样的炒米粉。

去工厂工作,对于没有技能和知识的人来说是过渡,只要把握住机会也可以学习到相关知识和技能经验,即使后面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但技多不压身。同时相对闯荡社会的风险来说,进厂只是个比较安稳的选择。

无论是选择进厂还是选择其他工作,没有长远的规划,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是说进厂就不好,也不是说进厂就是一世打工,在工厂工作,只要把握好机会,自己不满足于现状,多学习知识,就极有可能改变一生的命运。

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只要现在的生活或生存需要进厂,那就可以选择先进厂。

对于很多初中毕业、早早就进入社会的人来说,他们没有经验,没有技术,进入工厂打工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即使没有工作经验,只要认真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或许能适应这份工作,说不定靠自己的努力,还能升职加薪。

不要小看工厂,工厂里面也有很多厉害的一线生产工,工作中也会增加不少的经验和人脉。

选择进厂打工,对于那些年龄稍大、没有经验没有技术、能力不强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种福音。他们在工厂上班的收入,远远超过了回到老家种地的收入,也不用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

大家虽然在网上看到了很多关于进厂工作的言论,但并不是所有人去工厂工作都如网上所说,也有很多人不仅学到了技术,也得到了升职加薪的机会。

有些工厂由于经营不善,高管连夜出逃,剩下工人一脸错愕。工厂倒闭,工人们就不知要去哪里了。

工人们出了工厂就很难再聚在一起,更别说工厂消失了。工友们在一起有一天算一天,分开后就可能是永别。

几年前,我看见臣田批发市场对面的一片厂房被拆,荒草丛生,就想,其他工厂会不会也逐渐消失?不料还没过几年,这些工厂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荒草丛生的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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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丛生的厂房

我曾到宝田工业区、莲塘工业区、西城工业区和银田工业区等周边各个工业区找工作,撑着伞在太阳下走得汗流浃背;也曾往海边走,现在那里全部都是住宅楼。

我去固戍看以前做过的电子厂,一走进牌坊,就看到高高的住宅楼,通往电子厂的路上有一栋公寓,那些小店也变了样。

厂房还保持着原貌,牌子改成了其他名字。我在二楼和四楼上过班,妹妹在三楼的加工厂上班,她和妹夫租住在厂门口的铁皮房二楼,铁皮房现在变成了楼房,仍然租给外来工。

我还去过35区的安华工业区,进去就能看到左边正在兴建大楼,往以前做前台文员的工厂走,那里竟然建了羽毛球馆。再往里面走,工厂空无一人。

位于南山区的南油服装批发城,过去有许多工厂,现在工厂都迁到东莞去了。

近年来由于深圳征税标准提高,工厂开始往外迁。一家工厂的倒闭或迁移,意味着成千上万工人的离开。

有人回到老家做起小生意,有人选择去其他地方继续打工。无论走向何方,他们行色匆匆,没来得及留下一点儿痕迹。

多少人把青春丢在工厂,最终黯然神伤离开。他们热爱这座城市,但城市已不需要工厂,他们的劳动没了价值。

“80后”们2000年前后到深圳,在这里停留三四年至十年——那是深圳工业的高光时刻,那时的深圳被称为“世界工厂”。这些打工者的青春在深圳度过,离开时他们大多还未到25岁。

邬霞在服装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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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霞在服装厂

暂住证、介绍费、公共电话、电台节目、溜冰场等都成了外来工怀旧的关键词。很多曾在深圳打工、现在各自回家的“70后”“80后”,他们十分怀念那个打工时代——那是他们青春的集体记忆。

不少工厂退出历史舞台,机器的轰鸣声成了永恒的记忆,这些工厂有的被重组已经脱胎换骨,有的只剩下空洞的厂房,有的只留下残缺的厂名,有的难觅踪影。

当年的工厂已不复存在,但它们的确曾创造了辉煌。

没了工厂,断指、工伤、职业病、劳动纠纷也不会再有。工厂里涌现的老板、歌手、作家、诗人等,这些都将不复存在。

如果不再需要工人,也就不会再有许立志笔下的流水线上的兵马俑。

只要到周边转一转,就会发现越来越多的工厂消失、烂楼拆毁。

十年前,这里遍地是工厂,日本、韩国、美国等外资工厂随处可见。

一辆接着一辆的货柜车、穿着厂服的打工妹,这些当时很平常的场景如今已经看不到了,现在遍地是楼盘、办公楼。

企业腾笼换鸟、产业提档升级,没有出现几个世界级企业,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去做房地产生意。

我有些看不懂了,真怀念那段时光。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虽然苦,但值得怀念。深圳依然车多人多高楼多,却不敢再说工厂多。

在工厂时生活压抑,我想要逃离,希望工厂消失,现在工厂真的消失了,我倒是总情不自禁回忆。那段日子常常加班,娱乐匮乏,可是与当下的中年生活相比,那段日子反而是轻松的。

消失的不仅是工厂、工人、工业区,还有溜冰场、杂货店、小吃店、糖水店……那些靠着工厂工人做生意的场所,工厂没了,他们也开不下去。有的工厂变身为创意产业园。

当“深圳制造”转为“深圳智造”,工业园改为科技园,如果要去找一个工厂,也许当你赶到,只能看到一个工地,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商务公寓楼,或者已经是高耸入云的大楼。

深圳科兴科技园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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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科兴科技园主楼

有的旧工厂曾经在工业园里占据大片地块,如今这地方已被好几家小厂分据。那些闲置的厂房,无人打理,草比人高,被雨冲刷,被风吹拂,被太阳暴晒。

不再经营的工厂很快被拆除,消失在地图上,工人的记忆也模糊了,只能靠一点点线索拼凑。已经关闭的工业园内,广告栏还残留着招工告示。工厂关闭后,周边的商业区也变得冷清。

工厂搬迁或倒闭后,厂房被拆除也是常有的事。一个个工厂被时代抹去,就像黑板上的字被黑板擦擦去,不留一丝痕迹。工厂往事将被历史的烟尘湮没。

我记得以前出来,遍地是穿着工厂厂服的人,现在中午出去都看不到一个,除了清洁工穿着工服,其他人全都穿着自己的衣服。

因为工厂搬迁,很多人都走了,幼儿园的小孩减少了。没有工厂,学历低的人找工作更难。已婚人士一般把孩子带在身边,没有深户没有房子,孩子上学的条件越来越苛刻,房租上涨,再加上工作没了,只能离开。

真正的底层在这儿难以生活,深圳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没文化的人出局,社会精英留下,甚至不惜财力引进人才。在城中村,早上从一条条小巷里匆匆走出的上班族,都是打扮入时的年轻人。

我从来没想过哪一天深圳会没有工厂,只能说世界变化太大了。深圳在转型,要打造科技之城,需要的是高科技人才。

邬霞和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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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霞和她的家人

如今,深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记忆中熟悉的一切正在慢慢消失。过去的深圳不复存在,这是一个全新的深圳。

我们的作家们还会写工厂生活吗?我想写一部长篇打工小说,还没写出来呢,工厂就慢慢消失了。

我还希望我的小说能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只怕真有那么一天,都找不到拍摄地。

工厂曾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但工厂不只是工厂,它们如所有生命一样,会经历从出生到消亡的过程——选址、建厂、投产、停工再到最后的废弃。

多年后,工匠换个地方再次修建工厂,打工妹再次涌入,这一次,地点将不会是深圳。工厂和打工妹一起,留在了深圳的城市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