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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回忆起那晚,仍然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不落。

1981年,一个深秋的夜晚,我开着村里购买的唯一手扶拖拉机,干完镇上安排的活,开始往家走。

在东北,落霜的秋天里,地上像撒满了薄雪,又湿又冷。

落霜后,土地上冻,晚上9点,气温到了零下。

穿棉袄棉裤都感觉冻得慌。

那晚我本该早点出发,镇上离家二十多公里路。

可镇上一哥们,非要请我去他家喝酒,一盘花生米,一盘猪大肠,我俩喝了三小时,灌了两瓶二锅头。

毕竟年轻,那时胆子也大,喝得醉醺醺的,也敢开上拖拉机往回走。

当时回家前一大半,都走新修的那条县级国道,还算平坦,只是筑基较高,两边都是深深的土沟,沟里种着白杨树。

一路上我迷迷瞪瞪,后来被尿憋得受不了。我下车尿完,又开始往前赶路。

可好死不死的,车不知道怎么熄火了。无论我怎么疯狂地摇手柄旋转,就是打不着。

那晚虽然月亮很大,可空无一人的荒野,外加被冷风摇曳的树影儿,一个激灵,我突然醒酒了。

这可怎么办,我着急的脑门都开始冒汗了。

这么冷的天,又没带什么御寒的,在这冻一晚上,不死也丢半条命,再加上这黑了咕咚的地方,咋瞅咋瘆人。

我正着急,突然听到一阵小孩哭声,吓得我差点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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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北,深夜听到哭声,尤其是小孩哭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多半不是黄皮子成了精,就是狐仙儿搞得鬼。

一时间我想起祖辈们讲的各种鬼故事,更是有点腿站不住了。

我又使劲摇车,谁知,火点着即刻又熄灭了。

小孩的哭声仍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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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了定神,想起来那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

谁知,一咳嗽,哭声不减,声音更大了。

我热血一上来,去你的,老子看看,到底是谁搞的鬼。

我感觉哭声就是从公路边上的深沟里出来的,我拎起沉甸甸的拖拉机手摇柄,心想,要是黄鼠狼,今天我就给你干报废。

我循着哭声下了深沟,打开手电一照,竟是个红色小包被,哭声就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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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豫了一下,想起很多老人的警告。

可压不住好奇心,还是走过去,打开包被,竟是个小婴儿。

皱巴巴的脸,在深夜用手电一照,让人心里格外揪得慌。

我四处张望,没有人,只有这孩子。

我的心砰砰跳,汗又冒出来了。

我颤抖着掏出衣兜里的旱烟卷儿,火油打火机两次才点着。有了火,有了烟,我顿时镇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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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媳妇三年前,在家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我那小子就是接生完了,我给洗的澡。所以我知道刚出生的小孩什么样。

我又把包被都打开,检查了一下,是个女孩。

看来,是谁生的,不想养了,扔到这离家远远的深沟里来了。

这事也不新鲜,现在粮食确实不太够,大家都节约着,省着,赶上有个大病,老爷们去世,或者家里孩子实在太多,又或者偷情生的,大家都是一狠心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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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扔在这个位置,也太作孽了。

我那年轻的母亲,是个多年的顽固封建迷信者,动不动就说人要积德行善,下辈子才可以投胎继续做人之类的,不然就会投胎做马牛,受尽辛苦,还有被宰了吃肉。

尽管平时我都跟她对着干,可此时此刻,她的话还是给我洗了脑。不管怎么说,在这遇见,是个缘分,是条命,我不可能不管。

我把包被抱起来,费劲走上公路,放在了车后面,刚好有人送了几个白菜,我就放在白菜堆里。

我又试着摇火,不想,这下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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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了一小段,听见小孩不哭了,我有点担心,怕颠坏了,干脆,一手开车,一手抱着小包被。

说起来,就神奇在这,一路上,拖拉机再也没熄火,也没故障,就这么顺利地到家了。

我回到家,老娘,媳妇儿,还有我爹,他们都披着衣服站在院门口的道上迎我,连家里的大黄都没睡,摇着尾巴迎接我。

看我没事,就打算骂我一顿,因为他们都在为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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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生了三个姐姐,和我。我也算是家中独子。父亲是大队书记,一直希望我能子承父业,所以对我很重视。

今夜太晚,拖拉机是没办法还到村委会去了,只能搁在家里,我想明天早上正好也检查一下是否有啥问题。

母亲和媳妇儿看我捡回的小孩,连连稀奇。

不但没责怪我,还很乐意地给烧热水,洗澡。没有奶,就给喂了别人过年送的麦乳精。

小女孩吃饱了,还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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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啧啧称奇,说这孩子,真结实,像是来找咱们家的。

父亲有点不太乐意,说明天问问,村里谁要,送给谁。

母亲瞪他一眼,这么好的福分,你还往出送。

我那平时有点彪呼呼的媳妇更是能咋呼,说妈,别管他们,咱们俩养,这小宝儿我稀罕,给我当闺女。

就这么地,跟养小狗似的,这闺女,就成了 我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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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那虎媳妇,就带着闺女,到处找人给喂奶。

村里几家刚生孩子的,她都去找人家,带上两袋挂面,舔着脸就去了。

很快,全村都知道我半夜在壕沟里,捡到小孩的事儿。

我寻思,高调点也行,离这个沟近的,就俩屯子,一个我们,一个隔壁的李家屯,如此高调,是谁生的,要是狠不下心,来领回去也是好的。

可等了一年,不但没有人来认,反而传言说,孩子是我在镇上和寡妇生的,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听着自己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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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得我肝儿疼。

农村这些扯老婆舌儿的人太可恨了。

我媳妇儿可不容人。

她听说传言了,就站在村口大树下,骂了一天一夜,隔几天,又不歇气地骂了一个白天。

中间我给送水都没喝。

她手里还提着菜刀,剁了家里两只老母鸡。说谁在传瞎话,下场就跟鸡一样。

嗯,不讲理遇上不讲理的,倒是凶得好使,果然没人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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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这闺女,小时候在家受了不少委屈,我那熊小子,一点不懂事,让他看妹妹,他总欺负她。

不是揪头发,就是拽耳朵。

这闺女那时候,也是蔫蔫的,欺负她也不吭声。

话说还得是媳妇,我媳妇眼里不揉沙子,见到哥哥欺负妹妹,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揍。

为此,这小子长大还抱怨,说小时候因为妹妹,没少挨母亲打,最狠的一次,扫帚杆都打碎了。

正是屡次挨揍,这不开窍的小子终于知道妹妹的地位了,逐渐地开始拉拢讨好妹妹。

加上我那1米72,165斤的胖媳妇的武力威慑,村里人也没人敢说三道四挑拨是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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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还挺内向,不咋说话,胆小如鼠,总被隔壁村的小男孩欺负。有时候,鼻子都被打出血。

媳妇二话不说,带着闺女和儿子,找上门去。

等我赶过去,得,隔壁村孩子他妈,都让我媳妇挠花了,还把人家头发揪下来好几提溜,人家后来都告到派出所去了。

我爹摇头偷跟我说,当时就觉得我媳妇有点壮,不想同意的,都是我老娘非说好生孙子,得,这么狠,跟个夜叉一样,平时说话还大嗓门,不讲理,这以后我怎么能抬起头来。

我心想,我早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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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次后,我闺女也不知道三魂七魄是不是都归位了,开始越来越像我媳妇,走路都雄赳赳气昂昂的。

再加上我那虎媳妇,给闺女起名胜男,还没事就给闺女带武器,什么小匕首,小弹弓,看得我心惊肉跳的。

她还跟闺女说,不服就干他。你就往敏感之处打,什么眼睛,大腿根,弄坏了老娘给你担着。

为此我没少跟媳妇拌嘴,我说你可别这么教孩子,这真给弄坏了,一辈子残废,再让咱闺女嫁过去咋办?

我媳妇一瞪眼,都欺负到咱头上了,还能让他好得了?嫁过去,想得美,我让他一辈子打光棍。欺负人的时候要想到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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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闺女后来不知怎的,变得越来越泼辣,说出来让人惊讶,她都学会跟她妈一样泼妇骂街了。

尤其是和我儿子,联手干过几次架之后,更极大提高她的自信,后来真的没人再欺负她了。

她还学习好,有心计。那傻哥哥,开始给她当上跟班了。

他哥哥不及格的考试卷子,都是她模仿我给签的字,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是不是我自己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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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儿子初中毕业,啥也不是,高中也没考上,我老爹叹气,说孩子随我,完蛋玩意。

嘿嘿,确实,我学习的时候也不爱学,脑袋里一天想着玩。

反正我和老婆,也没想过孩子有多大出息,我俩都认命。就这样,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就行了。

初中毕业的儿子被安排去念了中专,毕业也没啥工作,干脆回来和我一起种树苗,卖树苗。虽然辛苦,但是一年下来也有些收入,存起来帮他娶个媳妇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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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女儿,我也早早想好了,村里做买卖最有钱的田家儿子,我最是相中。凭我那闺女的长相,和我跟媳妇准备的嫁妆,我们的家底,我不相信他们家看不上。

我在闺女六岁的时候问过,她说她乐意。

谁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这捡来的闺女,竟然有读书的好基因。

一路顺利进入重点高中,读高中,不但没花钱,还给我赚回好几万的县里面的奖励,紧接着,毫无意外的进入重点大学。

我和媳妇都懵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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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大学的时候,人家自己有主意,报考了医学院,要读五六年。

果真被她考上了。

我爹大方了一次,自掏腰包,让我摆了20多桌庆祝。

关于那次庆祝,我有点心虚,我后悔当年让媳妇太高调,弄得十里八乡人尽皆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家认回去。

我爹吹胡子瞪眼的,说谁敢,我就跟他们拼了。

结果没有,没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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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或许不是我们村或者邻村的,也许不知道多远,赶路过来丢的?

闺女医学院毕业后,在大城市医院实习,并且在那工作了两三年。

一次她回来看奶奶,发觉给奶奶治病的医院技术一般,觉得我们这边的医疗水平不行,耽误病情,就跟我说,要回来。

我和她妈妈都反对,怕孩子回来吃亏,但这孩子就是有主意。

这闺女,就真的回来了,不但回来,还拐回来一个也是学中医的女婿。

这俩孩子,就在我们镇上,开了个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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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我的脸上,彻底有光了。

比她考上名牌大学的时候还有光。

来找他们俩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但凡我在村里溜达,或去镇上买东买西,走在路上,N多人跟我打招呼,认识不认识的,都叫大爷。

背后都说,那个,那个人就是郝医生的爹。

我老爹更逗,他80多了,有时候稀里糊涂的,但人家说,郝医生的爷爷啊?他马上就回应,嗯嗯,我孙女是大夫,镇上那个郝大夫,就是我大孙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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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年时间,这俩孩子就被人投资了,改去我们市里,开医院了。

好了,这下他们俩,承包了我们整个镇上的医疗服务。

但凡有去省城看病的,多半过来托付我,或者去他们医院那里提是我们镇上的人。

我闺女女婿也好说话,但凡是我们镇上的,甚至县里的,不是给打折,就是负责帮忙给转到省公立医院去,帮忙找大夫,找医生。

有时候,甚至还帮忙跑医疗保险,毕竟农村人不会搞那个新农合。

除此之外,还有些人,实在困难的,就医药费也先欠着,有钱了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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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如此下去,闺女和女婿的医院会拖欠倒闭,跟闺女说不能这样。

闺女说放心吧爸,我有数,没多少钱,咱能担得起,我是咱们村好几个婶子给吃奶养活的,总得有点回报不是。

就因为这,让我在村里更威风了。

闺女和女婿很孝顺,早早就在省城帮我们买了房子,说老了就过去养老。但我和媳妇谁都不想去。

为啥,因为活在村里显然更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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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她老娘,谁也不敢病,病了就是专车接送,到闺女的医院里,一通仪器扫射,中医药搞回来一大堆,女婿又给按摩又给针灸的,整的兴师动众。

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我们,捡个女儿,没想到捡个宝。

我媳妇却说,即便闺女就是普通闺女,那也是她的宝,谁敢欺负,她就是骨头碎成渣也饶不了他。

女儿虽然是我捡回来的,却跟她老娘更亲,媳妇的地位,不但在家,在整个村上也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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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儿子被选上了村干部,也开始一边种大棚,一边服务乡里。儿子和儿媳妇也是极端反差,儿子我觉得就是随他娘,有股虎劲,喜欢咋呼。

而媳妇是个腼腆的姑娘,喜欢在家带孩子和养花。

老闺女,突然大龄生了二胎,女婿的父母都是外地的,因为疫情原因过不来。

我媳妇乐颠颠地过去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做饭洗衣服都得是我,媳妇就负责哄着孩子乐呵。

她边带孩子,边看了一整个春节的各种寻亲视频,哭得稀里哗啦的。

别看她这人外面咋呼,其实最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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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的餐桌上,我那虎媳妇,她忍不住问闺女,闺女,要不,你也去找找你父母?你要找,妈支持你。

我一紧张,恨不得用脚踹飞她。

结果我闺女却哈哈大笑,我有爸妈我还去找,浪费时间干嘛。

闺女说,爸妈,我早就想开了,依照我爸爸捡到我的情境,他们扔我,就是想要我死,没想过我会被人捡到,有活命的机会。

为啥想让我死?只有两种:

第一,我的出身是不受欢迎的,甚至是羞耻的,搞不好是偷偷摸摸生的,见不得光的。第二,生我之人,是非常狠毒之人。虎毒不食子,他们还不如动物。

无论是哪种,都不值得我去想,去找,去琢磨。既然我爸捡到我,那说明我就是你们的孩子。只不过我投胎的时候没看准,走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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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哈哈哈笑,搂着闺女说,你爸那瞎么呼哧眼的,就好使一回,把俺闺女给俺捡回来了。

哎,无语,这俩自信的活宝。

我想起我们家过世的老太太,心里叹,我老娘说得真对,别说下辈子,这辈子,我就干了这么一件积德的事,后半生如此享福,给个镇长我都不跟他换。

这可真是因果不虚,行善业,必积福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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