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死对头:腹黑相公逆天宠【木小棠】
三月,永州城。
静安庙门口。
沈棠满心欢喜地盯着静安庙的匾额。
今天,是她和程锦书约好了一起来取姻缘符的日子,姻缘符寓意着他们成亲后的日子幸福美满。
“沈小姐——”
闻声,沈棠带着笑意转过了头。
来人正是程锦书的小厮青阳,可看了眼青阳的身后,沈棠脸上的笑减淡了几分。
“锦书呢?”她问。
“沈小姐,少爷说让你不必等他了,他今日有事不会来了。”青阳硬着头皮说道。
沈棠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他做什么去了?”
“少爷……少爷只说了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并未说明是何事。”青阳结结巴巴地憋出了一句话。
“重要的事?找姜雨柔去了?”沈棠冷了脸。
闻言,青阳面色一白,低下头,眼神闪烁不定。
这反应沈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显是被她说中了。
“他现在在哪里?”沈棠接着问。
“我赶过来的时候,少爷还未出门。”青阳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应道,不敢和沈棠的眼神有接触。
青阳的话音刚落,沈棠就带着丫鬟上了马车。
“沈小姐,你要去哪里?”青阳追过来问道。
“自然是去找你家少爷问个明白。”沈棠话落,便放下了帘子,挡住了青阳的视线。
不顾青阳在后面追赶,马车飞一般朝南城门驶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沈棠就到了南城门。
程锦书要去找姜雨柔,那么这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果然,不多时就见到了程锦书带着一行人出现在视线之内。
当程锦书看到沈棠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愕和慌乱,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阿棠,你怎么这里?”程锦书下马问道。
“我怎么在这里?这句话应当是问你才对吧!”沈棠冷着声音说道。
“阿棠,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你别无理取闹。”
程锦书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责备,让沈棠一时间哑住了嗓子。
刹那间,沈棠眸光暗了些,眼底多了一抹嘲讽,“我听到消息说是姜雨柔在去寒山寺祈福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受伤了,所以……你现在是要去寒山寺吗?”
程锦书没有料想到沈棠居然会知道自己离开的原因,面色一僵,沉默了会儿。
“是,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误会,所以……”
“所以你知道我会误会,依旧还是选择要去吗?”沈棠语气里多了分自嘲。
“阿棠,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我相信这一次你也是能想明白的。
毕竟雨柔是咱们的妹妹,她出了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理应帮衬一二。”
程锦书眉毛轻皱,流露出不满的眼神。
就差点名沈棠在无理取闹。
程锦书的话让沈棠垂于身侧的手捏成了拳,指节隐隐发白。
他从来心里就是为姜雨柔考虑,却从未想过她的感受!
难道她就没有心?
她就不会难受?
还是说程锦书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过心上,仅仅把她当成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而已!
一直以来姜雨柔才是他放在心里的那个人?
这一刻,沈棠的心里多了抹嘲讽。
沈家和程家是世交,姜雨柔却从小就生活在沈家,名义上虽然是表小姐,可过的日子同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是没有几乎是区别。
相对于她被弄丢后在外艰难求生的日子,姜雨柔则是锦衣玉食地在沈家长大,与程锦书的关系更是亲近。
“如果我说不让你去呢?”沈棠眸中一冷道。
闻言,程锦书瞬间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阿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我是去办正事。”
“我不可理喻?”
沈棠仰头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程锦书,声音苦涩:“程锦书,你可还记得明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在这个关头离开,你想过我没有?”
“大不了重新选个成亲的黄道吉日,至于这么生气吗?去晚了你表妹可能就没命了!阿棠,我原以为你是善解人意的,可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恶毒了,顾及的只有自己,你太自私了。”
程锦书满口的责备,让沈棠气得眼眶都红了,泪花在眼里打转儿。
恶毒?自私?
不就是重新选个成亲的黄道吉日?
这些话,恍若百只利箭插入了沈棠的心,射了个千疮百孔。
他们定亲已有两年。
当初在澜山书院求学的时候,最后一年程锦书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想着两人性子合得来便答应了。
是以,两人回到了永州就定下了亲事。
这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一时间成为了永州城的美谈!
而她也被永州城的姑娘所艳羡,能嫁程锦书这样的如意郎君。
可如今呢?
为了姜雨柔随时都能舍弃她,成亲的这般重要日子亦是说换就换!
程锦书的所作所为让她彻头彻尾地成了个笑话!
此刻,她的心里一片寒凉。
姜雨柔一直都是横插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为了姜雨柔换日子是吧?
是了,他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这样的男人爱要谁要,她沈棠不要了!
一旦决定放下,沈棠忽然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也许自己早就想放手,只是缺少一个理由。
沈棠头脑是从未有过的清晰,露出坚毅的眼神,扫了一眼周围指指点点的人。
“今天请各位做个见证,沈家和程家的亲事就此作罢!从今往后,我沈棠和程锦书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这话一出,就像一滴水滴进了烧得热腾腾的油锅里。
程锦书原本指责沈棠的话理直气壮霎时间变成怒气漫天。
“阿棠,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身为沈家的大小姐,怎么这么没有分寸?”程锦书语调里带着满腔的怒意。
但,她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程锦书,我是认真的。”沈棠冷笑了一声。
“阿棠,这不是儿戏。”程锦书的眼里染上了怒火。
沈棠闻言,不禁好笑。
幸好,永州城有成亲前一日未婚男女去取姻缘符的习俗。
如若不然,怕是她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前几日见面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今日酉时一起去静安庙取姻缘符。
可今日程锦书为了姜雨柔,莫说是取姻缘符,连大喜的日子不过就是重新选个日子,却反过来指责她不该说出退亲的话。
此时她无疑是清醒的,也让她看清了程锦书这个人。
显然在他的心里她从来都是比不过姜雨柔的,当初她亦不该心软同意程锦书的求亲。
该放手时就放手,否则以后成亲了,就冲程锦书如今这个态度,她几乎能够想象到以后的日子。
这一刻她既觉得幸运,又觉得悲哀。
幸的是及时损止与程锦书这样的人断绝关系,哀的是这些年在他身上花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一腔真心喂了狗!
正欲说话,便听到——
“少爷,何大夫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小厮说话声,听在沈棠的耳朵里只觉得讽刺。
循着声音望过去,恰好看见了坐在马车里的何大夫。
正是妙春堂的那位,永州城有名的神医,可不是有钱就能请到的。
上次她病了大半个月,连床都不能下,也没见程锦书去请大夫,更莫说是请何大夫了。
可如今呢?
程锦书连何大夫都请来了,为了姜雨柔,还真是煞费苦心。
“阿棠,我先走了,若是我明早卯时没赶回来,咱们就换个日子!”
话毕,不等沈棠回答,便头也不回地上马和小厮一道急匆匆地走了。
沈棠看着程锦书的背影,嘴角泛起了冷笑。
姜雨柔啊姜雨柔!
早不去祈福,晚不去祈福,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去祈福,还出了事。
果然是姜家人一贯的手段。
若不是她早就让人注意着姜家人的动静,怕是程锦书明日没来接亲她都不知道原因。
纵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想到姜家人竟然这么狠!
这分明是让她以后都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做人!
而周围群众议论纷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这便是沈家大小姐麽?真是没轻没重,程少爷可是带着大夫去给姜小姐看伤的,都请了何大夫足以见得姜小姐伤得很严重,可这位倒好,不仅不理解,反而拦着不让人走,心思恁毒了些。”
“沈小姐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这么点小事就要闹着退亲,还以为程少爷多稀罕她呢,太没自知之明了。”
“要我说啊!配得上程少爷的还是沈家的那位姜小姐,她不仅是咱们永州城的才女,还和程少爷青梅竹马,合该在一起。”
“程少爷为了她成亲前夕扔下沈小姐,说走就走,真是够情深的。”
“要是当初没有沈小姐在澜山书院和程少爷的一起求学,怕是姜小姐和程少爷早就在一起了。”
沈棠望着程锦书离开的方向,听着周遭的议论声,樱唇轻抿,垂于身侧的手已捏成了拳。
在这些人的眼里反倒是她变成了第三者!
明明是程锦书的错,他不招惹她,她又怎么会和他定亲?
当初她去了沧州府的澜山书院是因为那里是她父亲求学过的地方。
姜雨柔则是留在永州的水崎书院。
再加上这些年姜雨柔在永州的世家苦心经营,和各家夫人、小姐娴熟,各种交际游刃有余,如今俨然成了永州有名的才女。
她从书院回到了永州城之后一直忙于生意,根本就没怎么和这些世家往来。
所以在世人的眼里她就是及不上姜雨柔的麽?
呵——
姜家人这是把所有人都耍了!
寒山寺可是在永州的郊外,离永州城的行程至少也需要大约两个时辰。
而消息却传得这么快,姜家人在里面扮演的什么角色,沈棠心里清清楚楚。
为了搅黄她的亲事,还真是百般不用其极!
姜家人不想她嫁到程家,不过是因为程家的地位,怕她嫁给了程锦书之后,无法再掌控她,威胁到他们。
既然如此,她绝不会让姜家人如愿的!
“哟呵!这不是沈家大小姐,明天的程家少夫人吗?您在这纳凉呢?贤惠的妻子要主动给丈夫纳妾,您倒好直接先把表妹送给了丈夫,佩服佩服!”
一道漫不经心的语调响起。
所有人循声看了过去,沈棠一看来人竟是顾知行。
他只身着一袭简洁的月白色衣裳,可却掩盖不了他那股傲慢不羁的气息,同色的外衫敞开着,风一吹,白色的衣带张扬地舞动着。
额头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可是非但不觉得狼狈,反而更有男人的气息。
顾知行这嚣张的模样,沈棠并不奇怪,只是她莫名从中感觉到了几分嘲弄的味道。
她秀眉轻颦,语气微冷:“顾知行,笑话很好看?”
“我哪儿敢笑话你沈大小姐啊!”
“你表妹比你年轻,漂亮身材好,一看就能生儿子……”
“你看你瘦里吧唧,干巴柴火,要啥没啥,我要是姓程的,也不选你啊”
顾知行哂笑着摊了摊手。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沈棠的面前,离她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看着顾知行那张“丧”脸,沈棠强忍着冲动才没有一拳怼过去。
电光火石间,沈棠的脑袋里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忽的,她凑近了些。
随即,一股子酒味儿混着脂粉味窜入了鼻尖,沈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十有八九又去喝花酒了。
可是一个浪荡不羁的顾知行,不是更加适合自己的计划吗?
真的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还有比眼前在这更好的枕头吗?
想到这里,沈棠脸上的沮丧一扫而光,露出自信的眼神:“顾知行,做个交易?”
顾知行:“?”
“想要七彩坊吗?”沈棠笑问。
七彩坊是永州城最大的染坊,赚得银子可不少。
沈棠这个时候提及到七彩坊?
是想干什么?
顾知行一双明眸露出玩味的眼神,随即轻笑道:“嗯?我想要又怎样?”
沈棠压低了声音,“七彩坊可以给你,但你得娶我!一年为期,如何?”
顾知行登时就一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辨不明的幽光。
“顾知行。”沈棠突然凑到了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喊了声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却轻柔。
顾知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热气从耳垂滑过,这个撩人的小妖精,你要死吗?
没等他吭声,沈棠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音量说道,“顾知行,我嫁……你娶不娶?”
顾知行双手负在身后,紧握双拳,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的轻松、淡定、自如,轻轻仰头,不和沈棠的眼神对视,“我娶……你说让我娶我就娶,那我多没面子!”
沈棠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难道七彩坊也打动不了他?
哪知顾知行突然低下头扮了一个鬼脸:“什么时候嫁?”
沈棠被吓了一跳,“明……明天!”
“好嘞,我早看姓程的不顺眼了。
我不是可怜你,就是想给姓程的戴绿帽子。”
顾知行略噙着笑意的薄唇一张一合地说着,恣意傲慢。
沈棠倒是忘了,当初在澜山书院的时候顾知行和程锦书之间就有旧怨。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争执几句。
但现在么?
一切都没必要了!
在程锦书执意要去找姜雨柔恶语中伤的她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觉得你以前眼光也忒差了些。”顾知行依旧是那副闲散懒漫的语气,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次眼光倒是不错!”
沈棠闻言,瞅着顾知行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紧接着,便听到——
“沈糖糖,等着,爷明天来娶你!”
沈棠愣然,没想到顾知行答应的这么快。
不过,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亲事终于算是解决了。
随即反应过来他居然喊得她小名儿,脸上微微有些怒意。
她当初就不该告诉他!
“怎么?爷长得太好看了,看痴了?”
顾知行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语气。
沈棠回神,眉毛微皱。
周遭的百姓并未听到刚刚两人的谈话,但这句却听得清楚明白,纷纷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顾知行的脸上。
“沈大小姐,爷知道爷长得好看呢,可你一直这么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的。”
沈棠瞅着顾知行故作“害羞”的模样,让她有些一言难尽!
她有种直觉,这人的脸皮比在澜山书院的时候更厚了。
趁着沈棠不注意的时候,顾知行忽然伸手捏了捏沈棠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蛋儿。
沈棠赫然瞪大了双眼,“顾知行,你干什么!”
“看上去挺宽容的!”
沈棠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顾知行说的什么意思!
宽容=脸大!
他说她脸大!!!
沈棠顿时气得一哽。
“顾、知、行,你才脸大,你全家都脸大。”
待她回神的时候,顾知行早已纵身上马,扬长而去,徒留给她一个背影。
一旁围观的吃瓜百姓已经忘记刚才沈棠的狼狈不堪,全都在议论着顾知行刚才嚣张、跋扈的言行。
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调戏沈家大小姐、落程锦书的面子,整个永州城怕也只有顾知行才做得出来了。
第二日。
沈府一片喜气洋洋,看上去热闹非凡。
西边海棠苑。
沈棠望着镜中凤披霞冠的自己,兀自出神。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贴身丫鬟秋露面带迟疑走进了屋子。
“小姐,青阳刚刚来传话,说是程少爷赶不回来了。”
听到这话,沈棠眼底多了一抹讽刺。
在昨天程锦书要坚持去找姜雨柔的时候,她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
“不必理会他们,迎亲队伍会准时来的。”沈棠抬眼望向了秋露说道。
她的神情无比的平静,秋露得了沈棠的准话,点点头就出去吩咐府里人继续准备着。
沈老爷子因为身体不适,留在大堂静候程锦书“过来迎亲”。
姜海昌、沈惠作为沈府的半个主人,代替沈老爷子在外面招待着来客。
沈惠低声冷笑道:“程锦书昨日一夜未归,想必和雨柔已经成就好事,沈棠这小贱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姜海昌脸上一如既往“和善”的笑容,“真傻也好,假傻也罢,大不了过两年送她去见大哥、大嫂,一家人团聚,岂不美哉?”
旁人脑洞再大,也想不到这对夫妇一脸和善,说的却是天底下最恶毒的话。
昨日城门闹得那一场,整个永州城都知道了程锦书为了姜雨柔,抛弃了即将嫁入程家的准少夫人。
今天来沈家的人,多数来观礼的是来看沈程两家怎么这亲事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
毕竟永远都不缺少看热闹的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秋露再次敲门进来了。
“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沈棠闭了闭眼点点头。
由丫鬟化好精致的妆容,穿好喜服,原本柔弱的肩膀,此刻却显得无比坚毅。
起身回眸看向了秋露,美目盼兮,嘴角噬笑,哪有半点忧伤?
顾知行虽然混蛋,但素来言出必行,就看程锦书如何收场。
秋露亲眼目睹了昨天城门口发生的事情,担忧地开了口,“小姐吉时快到了,但迎亲的队伍……”
但迎亲的新郎官不来,他们准备再好一切也是枉然。
这两个月,成亲的事宜基本上都是沈棠自己亲力亲为的,谁能想到成亲的前夕,出了这么大个岔子。
不知不觉间,屋子里的人看向沈棠的目光多了几分心疼。
这时候,院子里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怪异的气氛。
“小姐,迎亲的队伍来了!新郎官到院门口了。”
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想的是:难道程锦书赶回来了?
瞬间,所有人都望向了屋外。
一道挺拔秀雅的绯色身影出现在院子外面,他站在院门口逆着阳光,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待他挪动脚步走进院子,遂看清,是一张陌生而俊美的脸。
年轻男子昂首挺胸,双手负在身后,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一步步朝沈棠的闺房走来。
最终在台阶下停了下来。
沈棠的视线落在了顾知行身上,只见他墨发由玉冠束起,眉下是一双墨色的瑞凤眼深似古井,挺毅高耸的鼻,薄而不失性感的唇,完美的轮廓,如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一袭红衣,大红色交领大袖长袍,领口和袖口装饰着深色宽边,刺绣花边,阳光给他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看起来十分华美。
可明明是端庄无比的衣裳,却让他穿出了浪荡不羁的恣意。
宛若当年!
一时间,沈棠有些愣神。
随即啐了一口,低声沉吟:“嘚瑟个什么劲啊?”
顾知行看着身穿嫁衣的沈棠,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踱步迈上台阶,站定在了沈棠的面前,微微俯身,打量了沈棠一会儿。
突然顾知行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他薄薄的红唇漾着一抹轻笑,盯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道:“怎么?沈大小姐沉迷于我的美色无法自拔?”
沈棠红唇轻抿,眸子微敛,在她眼中,顾知行的挑衅是如此的幼稚,仿佛当年在书院一般。
片晌后,沈棠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亦站起了身。
由于两人的距离太近,沈棠向后退了一步,离他稍稍远了一些。
可,下一秒。
沈棠身子一个倒仰,直直地朝后倒去。
顾知行动作迅速,一把就把人搂在怀里。
两人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就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好一会儿,沈棠才回神,脸颊发烫。
“顾知行,松开我!”沈棠微怒道。
“你确定?”顾知行垂目瞧着怀里的娇颜挑了挑眉道。
“我十分、肯定的确定!”沈棠咬牙道。
“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顾知行松开了手。
“啊——”
由于顾知行松手,沈棠重心不稳,再次朝着后面倒去。
在沈棠即将和地面近在咫尺的时候,顾知行伸手拉住了她。
“沈大小姐,还要松手吗?”顾知行的声音响起。
沈棠看了看地面,咬了咬牙,“拉我起来!”
顾知行的眸中多了一丝笑意,把沈棠拉了起来。
当沈棠站定后,美目中尽是怒火。
沈棠看了眼嫁衣的裙摆,盯着他控诉道,“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摔倒,连嫁衣也给你踩脏了!”
顾知行默默地看了眼踩在脚下红色的嫁衣,裙摆多了十分明显脚印。
“这可是永州城最好的绣娘绣的嫁衣……你竟然踩了这么大个脚印,赔钱吧!”
顾知行:“……”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就是踩脏了而已!
如此理直气壮的讹钱,顾知行差点儿被气笑了。
随后,顾知行的脚移开了被踩脏的裙摆,戏谑出声:“沈大小姐,你倒是会算账!”
沈棠给了顾知行一记白眼,眼神分明在说:你甭想赖账!钱是给定了!
顾知行微愣,当即反应了过来,合着这是在记仇呢!
随即轻挑眉头,悠然一笑,“嗯哼,这都跟我要钱?”
沈棠瞪了他一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莫不是堂堂的顾家二少爷想要赖账吧?”
瞅着眼前鲜活明媚的沈棠,顾知行的眼底多了丝笑。
“沈大小姐转性了?”
这话一下子就勾起了沈棠的回忆。
当年,顾知行也是这般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被弄丢后,过了五年寄人篱下的生活。
沈棠学会了“弱肉强食”,只有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初回沈家,姜家人已经大权在握,当着沈老爷子对沈棠嘘寒问暖,背着却又是另外一套。
为了让姜家人对她放心,亦为了沈老爷子不为这些事闹心。
沈棠从此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锋芒,变得温柔贤淑、大方知礼。
旁的人皆是被她这一层伪装给骗了,纷纷赞叹,沈大小姐不愧是沈家的血脉!
可令她没有想到是顾知行在书院第一眼看到沈棠,就看穿了她一层层外衣。
“沈大小姐,每天戴着温柔贤淑的面具、忍气吞声过日子不累吗?”
“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
从那时起,顾知行乐此不疲,一层层地掀开她伪装好的面具,让她露出自己的爪牙。
每次都会被顾知行气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无法。
因而她愈加讨厌顾知行,以至于二人成了见面就冷嘲热讽的死对头。
沈棠回神来,最懂她的,竟然是他?
没有回答顾知行的话,挺起身子,傲然道:“婚礼,继续!”
顾知行把玩着青丝,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熟悉的沈大小姐,回来了!
“沈……沈小姐,接下来需要你的表弟姜雨柏少爷将你背出去,可姜少爷……”
并不在府里。
喜娘的话未说完,就被沈棠打断,“不必了,我自己走出去。”
纵然姜雨柏在,愿意背,她亦不会让他背的!
姜雨柏虽然是她名义上的表弟,可想到姜家人的嘴脸,背自己出门,实在是膈应。
然,下一秒,顾知行背过身,蹲下了身子。
霎时间,沈棠的秀眉就皱了起来。
“顾知行,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背沈大小姐出去啊!”顾知行依旧痞里痞气地道。
“我不要你背!”沈棠愠怒道。
“沈大小姐,你确定?”
又是这句话,沈棠一想到先前的“确定”差点儿摔在了地上,眼里多了丝犹豫。
顾知行侧头看向了她,眼珠转了转,接着说道,“等会儿,咱们可是要经过宾客那边,你说是你自己走出去效果好,还是我背出去效果好呢?”
刹那间,沈棠就听懂了顾知行话里的意思。
的确,等会儿宾客那边的宴席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若是她自己走出去,定然又是闲话满天飞。
可如果是顾知行背她出去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新郎官自己来背新娘子,足以说明对于她的重视,以及两人的感情到位。
何况还是永州城的顾二少?
思量了片刻,沈棠趴到了顾知行的背上。
喜娘赶紧就将盖头盖上了,入目便是一片耀眼的红。
沈棠也曾幻想过自己的成亲的时候是何模样,却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么荒唐的嫁人。
随着顾知行站起身,一股淡淡的青竹香就窜入了鼻息间,让沈棠的心安定了不少。
不多时,一行人便路过了宾客齐聚的院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沈家到底是要做什么啊?这新郎官都没了,还成什么亲,这不是非要让咱们来看笑话麽!”
“要说沈大小姐,也真的可怜,幼时丧母丧父,后又被弄丢了。
这原以为找了个乘龙快婿,定亲这么多年,成亲水到渠成。
可谁能想到成亲前夕,新郎官跟着小姨子跑了,这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不过姜小姐作为沈家的表小姐,也是真的厉害!
现如今,程少爷大婚之日放着新娘子不娶!
对姜小姐还真是深情。”
“程少爷和姜小姐本就是大家公认的一对儿,要我说啊!沈小姐就是自作多情,非要凑上去破坏他们,这下好了,被抛弃了,沈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光了。”
其实早些年程锦书和姜雨柔之间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沈棠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有程锦书的誓言和保证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有姜家人的推波助澜,外面的传言却愈演愈烈,程锦书一直让她不要在意这些。
是她太傻了!
竟然相信了程锦书。
流言怎么可能空穴来风!
姜家人更是在沈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在外人眼里早已成为了沈府的主子。
沈棠就算是沈老爷子的嫡亲孙女,又如何?迟早都是一个外嫁之女。
哪里比得上一直都在沈老爷子身边的姜海昌。
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这些年,姜海昌通过沈家在永州城是混得如鱼得水。
也幸好是这红盖头隔绝了沈棠的视线,此刻她的脸色并不是多好看。
当宾客们远远地看到两人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目光齐齐地看向了他们。
不是说新郎官为了姜雨柔已经逃婚了,可这背着新娘子的又是谁?
难不成传言有误?
伴随着他们的走近,所有的人都看清了顾知行的面容。
不是程锦书?!
竟然是顾知行!!!
一个个宾客们手慌脚乱、不知所措。
茶水撒身上、椅子倒在地上、各种狼狈不堪的画面,随处可见。
紧接着一个个不顾身上的狼狈,连忙站起来,生怕给顾知行留下不好的印象。
尤其是姜海昌和沈惠夫妻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搞定了程锦书,结果嫁了顾知行?
沈棠这小贱人因祸得福?
宾客们心里默默给沈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这一招真绝!
程家给了沈家难堪,沈家就狠狠地回敬了他们一巴掌。
可却不知,这是沈棠临时的决定。
还未等这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知行已经背着沈棠穿过了人群,来到了沈老爷子的面前。
顾知行的脚步稍微停留了一会儿,走到沈老爷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沈老爷子的眼眶微红,默默点点头。
因为盖头的原因,沈棠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感觉顾知行停下了脚步,而周遭也没有了议论的声音。
不多时,顾知行便背着沈棠出去了。
走到大门口,经过姜海昌身边时,顾知行突然停下脚步:“姜老爷,人生得意须尽欢,且行且珍惜。”
姜海昌一愣,每个字我都认识,为什么连在一起我就听不懂?
沈棠嘴角扬起会心的笑容,还是那个熟悉的顾知行。
没几天好日子过了,赶紧享受吧!
新娘子就这样被接走了!
留下一众来沈家看嫁女的宾客面面相觑。
而许多人早已没有了在沈府继续待下去的心思,在顾知行和沈棠一走,也告了辞。
迎亲的队伍很是浩大,走在大街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其中不乏有知晓其中弯弯绕绕的,就议论了起来。
另一头,程锦书和姜雨柔也进了城。
马车内,姜雨柔趴在马车的窗沿上眼眸似水,有意无意扫着程锦书的侧颜。
姜雨柔巴掌大的略微显得有些苍白,却让她看上去格外的娇弱可人。
垂眼间,辨不明她的情绪。
程锦书在永州城的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
更何况程家盘踞永州城多年,是永州城数一数二的大世家。
程锦书作为程家唯一的嫡子,未来的掌权人,不仅模样英俊,而且才华横溢,受到世家长辈赞许,是永州城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佳婿良人。
随即,姜雨柔的目停留在了外面骑马的程锦书的身上,他身材挺拔,气质优雅,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但也更加吸引人的眼球了。
曾经姜雨柔以为自己是与程锦书才是关系最近的人。
谁想到,程锦书从澜山书院回来后一切就悄然发生着改变。
她能够感觉出来,程锦书对她的态度不像以往那么亲近了。
一次次算计,才能让程锦书的目光离开沈棠,重新围绕自己。
思索片刻,姜雨柔喊住了程锦书,马车也停了下来。
程锦书拉住了缰绳,转头看向了姜雨柔,温声道:“雨柔,可是有什么事吗?”
却没有想到自己面对沈棠的时候,一直都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有如此和气过。
姜雨柔凑出车门,仰起头,含情脉脉地望着程锦书,细声细气:“锦书,我们这样回去,我怕表姐会不高兴。”
程锦书眉头略皱,想到了昨天和沈棠之间的对话,顿时周身的气息就冷了一些,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
“锦书,要不然我同表姐解释一下吧!免得她又误会你。”
说着,姜雨柔低下头,眼眶红润,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地上,语气里隐隐的自责。
“没事,咱们清者自清。”程锦书心情愈加的浮躁,“雨柔,你是沈棠的亲表妹,昨日你受伤,她不陪我一起来接你也罢了。她有什么资格生气?你处处为她着想,她呢?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却浑然忘记,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于情于理,错的都是自己。
姜雨柔没有父母兄弟吗?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外人出马?
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就不怕传出闲话吗?
程锦书越说越气,想想姜雨柔的温柔体贴,愈加觉得沈棠就是粗鄙妇人。
又道:“雨柔,你不必跟沈棠这种外面回来的野丫头一般见识,世家小姐怎么会如她一般?我先送你回家。”
从澜山书院回来,程锦书很清楚沈棠对自己的感情,百依百顺、依赖性十足,绝对不会离开自己。
至于退婚?
不过是气话罢了!
他敢打赌,沈棠绝对去程家找自己道歉。
这时候,一列迎亲的队伍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程锦书和姜雨柔两人都被这吸引住了。
不谈别的,只因这迎亲的新郎官居然是顾知行。
他们可没有听说顾知行定亲或者娶亲的消息,这一转眼竟然碰到了顾知行娶亲。
程锦书在见到骑着马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意气风发、春风满面的顾知行时,莫名的眼皮子就跳得厉害了起来,心里那股子烦躁感更甚。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是左眼?
这时,耳边传来姜雨柔的惊呼声,程锦书登时就转过了头。
“雨柔,怎么了?”程锦书关切地问道。
“锦书,你看那喜轿旁边的陪嫁丫鬟是谁?”
有了姜雨柔的提醒,程锦书这才仔细看了过去。
那走在轿子旁边的竟然是沈棠的贴身丫鬟秋露和冬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何沈棠的丫鬟会出现在顾知行迎亲的轿子旁。
不仅现在程锦书不明所以,就连姜雨柔一时间也有些看不明白,沈棠的两个贴身丫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一道道议论的声音传入了两人耳中。
“这么大的排场,是谁家的小姐出嫁啊?”
“还能有谁啊,沈府的沈大小姐呗!”
“咦,程少爷不是去找小姨子了吗?沈小姐这是嫁给了谁?”
“听说是顾家的顾二少爷。”
“嘶……”
闻言,不由地让周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棠竟然嫁给了顾知行!
程锦书听到这话脸都气得变形了,沈棠她怎么敢!
当即骑着马就朝着迎亲队伍冲了过去,拦住了他们。
“哟!这不是程锦书吗?你的姜小姐呢?”
顾知行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指着程锦书,吊儿郎当,眼神里充满不屑。
“顾知行,你娶的是谁?”程锦书阴沉着脸,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顾知行身后的花轿。
“笑话,我顾知行娶谁还需要通报你程锦书一声?”
顾知行傲然一笑,语气难掩狂傲,“我顾知行如何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顾知行,阿棠是不可能嫁给你的!”程锦书拧着眉,寒着脸笃定道。
“她不嫁给我,难道嫁给你吗?”
顾知行双手环胸皮笑肉不笑,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讥讽,“啧啧……程锦书,你这脸皮是有多厚?昨夜在破庙搂着姜小姐的时候,可曾想过沈棠?”
登时,程锦书怒目圆睁,气急败坏道:“顾知行,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和雨柔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顾知行眼底尽是讽意,嗤笑出了声,“你那些破事爷懒得知道,别耽误爷的好事儿,滚一边去。”
言行举止之间,根本就没有把程锦书放在眼里。
“顾少爷,请你不要污蔑我和锦书,昨日是因为我中了毒箭,锦书才会带着何大夫,匆匆忙忙地赶来替我解毒。若不是锦书仗义出手,我昨日已经命丧黄泉了。”
不知何时,姜雨柔已经由着丫鬟将她扶了过来,细声细气地说着话。
这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她穿着一袭素色的衣裙,再加上身材娇柔细长,看起来弱不禁风,就像经不起折腾的枝头嫩花,让人不自觉便对她生出了保护欲。
原本一场闹剧,经过了姜雨柔完美的演绎,立刻扭转了围观之人的看法。
事有轻重缓急,在人命的面前,成亲的事的确可以缓一缓。
顾知行嘴角一勾嘲讽道:“姜小姐,恕我孤陋寡闻了,我竟不知姜家的小姐出事了;姜家人不紧张,倒是变成了程锦书一个外人为你奔走,还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程锦书,你和姜小姐什么关系,你又是她什么人?或者说,你对姜小姐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
这话一出,姜雨柔小脸立即就白了几分,攥着锦帕的手不自觉的捏得紧了一些。
尤其是程锦书,顾知行分明在骂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姜雨柔侧目看了没有半点儿动静的花轿,含泪轻泣,轻轻柔柔道:“顾少爷,你误会了,因为我的父母都在为了表姐的亲事忙活,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管我,所以才是锦书带着大夫来的。”
这分明是在说着因为自己的父母更关心沈棠,所以才会是程锦书出面。
“行了,我懒得听你们叽叽歪歪的,都给爷闪开。”顾知行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
姜雨柔又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声音大了起来。
“表姐,你快下来啊!你真的误会我和锦书了,昨天锦书带着何大夫是专程来给我解毒的,我们之间清白的,若是你因此误会了他,我寝食难安的!”
“阿棠,你快下来!”程锦书亦对着花轿喊了起来,甚至还要往花轿旁边冲。
顾知行一鞭子落在程锦书脚下,程锦书被吓了一跳。
转而一脸悲愤:“顾知行,阿棠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浮夸浪子?,一定是你逼她嫁给你。”
程锦书眸子里的怒火似乎都要将他燃烧殆尽一般。
“表姐,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中毒,你就不会误会锦书,呜呜呜……”
一旁姜雨柔泪水就跟决堤似的,哗啦啦地哭了起来。
沈棠其实早就听到了花轿外面的动静,但她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两个惺惺作态、戏精附体的人渣。
原本以为顾知行很快就会将两人打发走,却没有想到这两人得寸进尺,当即就掀开了轿帘,同时也揭开了盖头。
在沈棠下轿的那一刻,所有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顾知行见此翻身下了马,走到了沈棠的面前,在她的耳边低声询问道:“要抓住这个机会吗?”
沈棠水眸瞟了一眼顾知行,垂下了眼睫。
她自然明白顾知行所谓的口里所说的机会是什么!
她可以趁程锦书前来,与顾知行悔婚。
若是她放弃这次机会,她就真的要嫁给他了。
机会,她不需要!
在决定和顾知行做交易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想过要回头。
程锦书,于她而言,从今往后,就是一个路人甲,再也经不起一丝涟漪。
“姜雨柔,今天是我和顾知行大喜的日子,你可是我亲表妹啊!”说到这里,沈棠看姜雨柔的眼神似笑非笑,充满戏谑。
“非但不祝福我,反而和程锦书当街拦住我的花轿,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说到这里,沈棠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你究竟是我的表妹,还是程锦书的表妹?”
句句诛心,如同一根根利箭刺入姜雨柔心中!
姜雨柔没想到沈棠会如此的咄咄逼人,当即就懵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棠吗?
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姜雨柔很快就回过了神,声音更加哽咽:“表姐,你是因为误会锦书才嫁给顾少爷的,昨夜锦书只是遵从何大夫的吩咐照顾我而已,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闻言,沈棠嘴角划过一丝讥诮,“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照顾,对麽?”
姜雨柔面色微红,羞恼地垂下了头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沈棠的话。
可沈棠没有错过她眼里的那一抹得意。
程锦书在见到沈棠下花轿的那一刻,原以为沈棠回心转意了。
可没想到是她竟然问出这样的一番话,立刻怒火焚心!
程锦书下马走到了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诘问道:“阿棠,我赶去救的可是人命,可你倒好!不辨是非,准备另嫁他人,你究竟有没有心?”
沈棠忽然笑了,笑得娇柔,笑得傲慢,笑得轻狂。
双手负在身后,仰头望着程锦书,眼中充满鄙夷。
“程锦书,程大少爷,许你逃婚,不许我另嫁?昨日我表弟喝花酒,你一个外人上蹿下跳,演的一出好戏,把我沈家、把我沈棠的颜面放在哪里?”
沈棠的态度彻底地刺激到了程锦书,他脸色铁青,蹙的眉拧成了死结,“阿棠,昨日我便同你说了,若是我赶不回来,就换个成亲的日子,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些什么事儿?”
换个成亲的日子?!
呵——
“换个日子?”沈棠满眼讽刺,语气冰冷道:“程锦书,逃婚的是你,在成亲的前夕和姜雨柔闹得满城风雨的也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换日子?你配吗?”
沈棠的脾气温和,这些年几乎不与任何人生气,是觉得没有必要,可是情绪再稳定的人也有逆鳞的。
由于程锦书的逃婚,短短的一天她要面对太多太多的事情,身心俱疲。
可程锦书倒好,仅仅是轻飘飘的一句换日子就把所有的事情揭过了。
原先因为他逃婚而产生的怒气只能压抑,她只能默默地咽下去。
但此时此刻面对程锦书的逼问,她却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
凭什么他就这么的理直气壮,恍若她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一切明明都是因为他!
沈棠娇艳明媚的脸蛋上因生气变得嫣红,好看的杏眼里面含杂着怒火。
程锦书何曾见过沈棠此等模样,再加上沈棠话语不善,口吻就更冲了,“沈棠,你在说些什么疯话,莫非人命在你的面前不值一提,雨柔有性命之忧,你却想着嫁人,你……”
“够了。”沈棠打断了程锦书的话,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像挟着闪电的乌云。
“姜雨柔是你表妹,还是我表妹?我沈家人都不着急,什么时候轮得到你?”
“今天是我和顾知行大喜的日子,我没邀请你们喝喜酒。
我也更加没兴趣关心你们之间的事情。
昨天在城门口我就说了和你一刀两断,所以……请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姜雨柔脸色苍白,咬着唇,由丫鬟扶着走到了程锦书的身旁。
“表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中毒箭的,都是因为我……”
说着话,眼泪就跟下雨似的又开始流了起来。
沈棠颦着细长的秀眉,冷冷地打量了一眼姜雨柔,抿嘴一笑:“要想俏一身孝,这衣裳和你倒是衬。”
“噗嗤——”
顾知行直接笑出了声。
就连周围的百姓也跟着笑了出来。
姜雨柔的脸颊火辣辣地红成一片,伸手扯住了程锦书的衣袖,梨花带雨道:“锦书,表姐她……”
“沈棠,你太过分了。”程锦书眼睛里的寒光向她直射过来。
沈棠垂下长睫,掩嘴轻笑了一下,娇柔地微侧身,挽着顾知行的手臂,娇嗔道:“知行,咱们走吧!再不走就耽误吉时了。
我和我表妹的之间争吵两句,也是我们姐妹的事,这人却胡乱插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表妹夫呢!”
顾知行眉毛一扬,挑衅味儿十足地迎上了程锦书愠怒的眸子,“程锦书,扰我的婚事,你可想好了后果?
或者说,你程家想好了后果?”
程锦书想到沈棠对待自己的态度,再看她此刻温柔可人的模样是对着顾知行的时候,心里是说不出的憋屈。
转即,就要上前抓沈棠的手臂。
沈棠猛地就拍开了他的手,冷声斥道:“程锦书,自重!”
程锦书何曾被人这般拒绝,更何况还是曾经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言听计从的沈棠。
顿时他的脸阴沉得十分难看,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样。
男人的自尊心及家族的颜面被践踏一地。
正如顾知行所说,你程锦书敢扰我婚事,就是与顾家为敌,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待顾知行将沈棠扶进了花轿,顾知行也翻身上马,大摇大摆地就从程锦书和姜雨柔的面前走了。
程锦书整个胸腔都溢满怒火,恨不得立即就喷涌而出,双目死死地盯着远去的两人。
姜雨柔在方才程锦书毫不留情甩开自己的手时,眼里满是寒意。
特别是这会儿程锦书看着迎亲队伍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更加不忿。
凭什么沈棠就这么好命!
走了一个程锦书,又来了一个顾知行!
明明应该沦为永州城笑柄的她,却依旧风光无限。
想到这些,姜雨柔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再次走上前,欲要挽住程锦书的手臂。
可下一瞬,程锦书一下子就甩开了姜雨柔的手。
姜雨柔一个重心不稳,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程锦书见此一慌,立马上前拉住了姜雨柔,把人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雨柔,你没事吧!”程锦书满眼关切地问道。
姜雨柔红着眼眶,露出勉强的笑容,柔声道:“锦书,我没……”
话还没说完,姜雨柔便“晕”了过去。
顾府。
府里张灯结彩,红绸满天,宾客皆至,一点也不像是临时成亲的场面,反倒是像精心布置已久。
可沈棠盖着盖头,眼前除了一片耀眼的红,根本就看不见外面一切。
她由着顾知行扶下了花轿,握住了红绸跟着走进了顾府。
“一拜天地!”
闻声,沈棠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这就真的成亲了。
恍若没有听见声音一样,直挺挺地站着没有半点动静。
周围的宾客看着这一幕,心里瞬间就多了些想法。
这沈棠原本是要嫁给程锦书的,可现在同他拜堂的人却是顾知行,难不成打心底就是不乐意的?
顾知行已经躬下了身子,转瞬察觉到了沈棠的异样。
见此直起了身子,看了眼盖着盖头的沈棠,眸色微沉。
但,下一秒,顾知行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直接将沈棠的盖头掀开把自己的脑袋也盖了进去。
周围的人更是一阵惊呼。
沈棠在盖头被掀开,顾知行的脸近在咫尺的时候,也彻底的愣住了。
这时,男人灼灼的热气呼在了脸上,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棠!”
沈棠回神,应声侧目,与对方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反悔了?”
顾知行声音淡然若水,眼神淡漠地与她对视,偏偏这平缓的语调却隐隐透着股清冷的嘲意。
她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没有拜堂,那么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就如同昨日的程锦书一样,成亲前夕终止这一切。
她亦是可以的!
见此,沈棠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随即她的眼神坚定明亮了起来。
决定在她和顾知行做交易的时候便已经做好,如今陡然听到拜堂的声音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沈棠眸光清浅,扫了眼他的俊脸,眼神里裹夹着丝丝挑衅:“顾知行,能说人话吗?”
“我说的你听不懂?还是你听不懂人话?”
顾知行眉毛一扬,薄唇微勾,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几乎两人的脸都要碰在一起,嗓音低沉,“沈大小姐……”
“得好好拜堂……”
“否则我顾家二少爷的面子可就没了……”
下一秒,他侧过了头,眸光一凝,淡色的薄唇,在她的脸颊印下一吻。
在亲下的一刹那,顾知行一把掀开盖头。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顾知行的唇落在沈棠的脸上……
这一幕,彻底刺激到了围观的宾客。
这哪里是不乐意,分明感情好得不行。
好大的一把狗粮!
是他们肤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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