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九一八”事变以来,这奉天城的街面上山就不太平,胡子、各种针对日本军人侨民的袭击事件就层出不穷,要说啊,这事儿也再正常不过了,你想啊!东洋人拿着枪架着炮说给张家父子撵走了就撵走了,现在都成了你们东洋人说了算了,那可哪行啊!
虽说张家父子未必能对东北的老少爷们儿多好,但关上门儿至少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儿,现在可倒好满街都是东洋话,整个儿东北成了你们家了,你们还不见外,见到老少爷们儿,就是一句“八嘎!三宾得给!”这也太豪横了!既然你们不讲理不讲面儿,那谁还惯你们臭毛病!用今天时髦儿的话讲,干就完了呗!
一大早奉天城南的黑帽衙门,也就是当时的警察署,就有人报案,几个进城做卖菜的庄稼汉子过来报案说,在浑河边上的苇塘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已经被大卸八块了,看起来像是日本人。
“呵!这事儿整的,咋还没完了呢!”城南警署的署长张凤鸣,一巴掌拍在脑门子上,满脸的无奈!
如果这次死的要还真的还是日本人,那这个月在城南警署的地面上,已经是死了十六个日本人了。
昨天刚刚在市政厅了被局长一顿臭骂“张凤鸣,你他妈的是饭桶吗?这两天接连在你地面上出事儿,怎么一点线索你就找不到吗?你可别忘了,咱现在端的可不是老张家的饭碗了,而是给日本人当差!再抓不到人,你就赶紧收收拾滚蛋吧!”
看这架势局长在日本人跟前儿也不得烟儿抽,说不定也没少听日本人的“八嘎!”可抓差办案哪有那么容易的,你抓之鸡还得撵得鸡飞狗跳的呢,更何况是抓人!
从市政厅里出来的张凤鸣闷闷不乐,自己回到家中翻过来调过去,一宿都没咋睡好,满脑子出现的都是那几个日本人遇害的伤口,伤口边缘整齐,可见使得应该是一把利刃!不拖泥带水的刀法,如同庖丁解牛,看来还是一位行家里手!明天让兄弟们查查周边的屠户,这帮人作案的嫌疑最大。
大一早上张凤鸣,刚刚坐到办公室,得!又有报案来了,你说这可咋整!事儿到眼前,愁!是不解决任何问题的。
张凤鸣喊来巡街的黑帽大老杜和纪孝武两个人“你俩今天别巡街了,一门儿心思到街面儿上给我打听去看看那些卖肉的肉铺子,谁家和日本人有过节,有过节儿的全给我逮回来。听到没有?”
“哎呦!署长,您这事儿可难办了!现如今您可着奉天城看看有几个和鬼子没过节儿的?就连那帮进城卖菜的农村大佬杆,都恨得鬼子压根儿直痒痒!这事儿我看不好办。”大老杜连连摇头。
“老杜你他妈大烟劲儿还没过啊?咧开嘴就敢吓嘚嘚!就冲你这句话,给你抓到宪兵队都不怨!”张凤鸣没好气儿的对着老杜骂道。
“你也真是的,现在都叫皇军、皇民!”纪孝武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老杜“署长,您放心,我们哥俩儿,这就出去踅摸去!非得把这卸吧大活人的犊子给您提拉回来”纪孝武忙不迭,拽着大老杜两个人就出去了。
张凤鸣自己也不敢多耽搁,让人向市政厅的警察局报告,自己带着四五个警员,就奔向了出事儿的苇塘子。
两个日本人的死尸和前几次一样,由哽嗓咽喉一刀毙命,胳膊大腿,扔得四处都是,苇塘子这一小块地方血腥味都刺鼻子“这都赶上屠宰场了!这也太狠了吧。”法医薛福掩着口鼻,嘟囔道!
就在张凤鸣领着众多警员仔细勘察的时候,一辆挂着膏药旗的开车载着数十名日本兵疾驰而来。
跳下卡车的日本兵不由分说,直接封锁了案发现场,将南城区的黑帽警察全都赶了出去,张凤鸣也不例外被鬼子推搡到了人群外面,张凤鸣叼着起一支香烟,心里暗骂道“活该!耀武扬威的倒霉德行,你们就是死的少了!多死几个才好呢!”
想当初“九一八事变”之前,那会儿过的是什么日子,走大街上买卖家见到黑帽衙门的官爷没有不点头哈腰的,逢年过节少不了这帮人“孝敬”一番,可现如今小鬼子来了,我们这身“黑皮”也就不值钱了,走路都得绕着鬼子走,不然爱都踹,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就在张凤鸣独自在人群外暗自神伤之时,几辆疾驰而来的小轿车,也停了下来,局长晃着短促胖的身子,从车里钻了出来,第一件事儿竟然是跑到车后面给一位日本大官儿模样的家伙打开了车门。
日本军官领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走进了事发现场,局长再走到张凤鸣的身边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就跟着日本军官的身后也走进了警戒区。
案发现场折腾了大半天,也没能查出什么线索,日方的尸检官,很仔细的检查了伤口,也没发现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安排中方的警员,将尸体送到教会医院的停尸间里。
这早已经是常态了,脏活累活苦活都是中方警员来负责的,真要是中方警员侦破到什么线索,小鬼子就直接抢了现成的功劳,没有中国人什么事儿!
所有中国警员对侦破案件也是提不起兴致,大家伙儿都是得过且过的混日子!这次事儿出现后张凤鸣少不了又让局长问候了一遍家人,只得老样子暗气暗憋的回到了警署。
在外面跑了一天的大老杜和纪孝武,两个人晚上回来了“署长,我和老杜我们哥儿俩跑了一整天肉铺子和屠宰点,啥发现都没有,不少买卖铺子都关张了,现在您可不知道,真要出去买二斤猪肉比以前那会儿买点大烟膏子都难!我看查肉铺子也不是个道,咱不行想点别的什么道道儿吧”
“你有什么好道儿说给我听听?再找别的道儿,我就回家了!你们这帮饭桶,平时扯犊子的劲头哪去了?让你们抓差办案的时候都没主意了,一群废物!”张凤鸣把一上午的窝囊气全都发泄到这两个倒霉蛋的头上了!
“嗨!署长!您别老这么绷着,这事儿换做谁也够呛能查出来,鬼子有能耐他,呸!呸呸!您瞅瞅我这张臭嘴!皇军有能耐就让他们差去呗!今儿我们哥俩也没白出去,今儿还真见到新鲜事儿了!”大老杜讨好的对张凤鸣说道。
纪孝武忙说“对对对!南小河子那块儿来了一个关里变戏法儿的老客,有绝的!这数九寒冬的,在大街上就让西瓜现场开花结果,手一划拉,嘿!瓜就没了!手里还是一颗西瓜子,你说奇不奇?”
“滚蛋!滚蛋!全都给我滚蛋!让你们查案,你们去看戏法儿去了!滚!”张凤鸣怒不可遏,抄起桌上的文档照着两个饭桶就砸了过去。
大老杜和纪孝武这两个饭桶一见署长真的动怒了,赶紧悄默声的退出了署长办公室灰溜溜的跑了。
张凤鸣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越坐越觉得喘不上气来,还没到下班儿时间,就穿上大衣,准备回家。
张凤鸣在警署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拉着回自己西马路的住处,这西马路距离鬼子的马路湾宪兵队可是不远,这块儿住的日本侨民居多,在那会儿的奉天城正经是一块好地方!
就在黄包车走到接近宪兵队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敲铜锣的声音“诸位老少爷们儿,都瞧一瞧看一看了,走过路过您可不能错过,俺是山东济南人姓王,家里人都叫俺二宝,今天初到贵宝地讨口饭吃,有钱就帮个钱场儿,没钱您就帮个人场儿!看看俺这手活儿到底咋样!”
听这说辞,不用猜准时街头打把式卖艺的,要说这奉天城比不了京津二地,但是在东北这块儿是通往吉林黑龙江的交通要道,自然是跑江湖、闯关东等各色人物,到关外第一站。繁荣热闹自不必多说,可现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还能有打把式卖艺的可是不多见!
张凤鸣寻思着回家也是憋着,不如凑个热闹,看看这打把式的汉子到底有什么绝活儿,反正这块距离自己的住处也不远,溜溜达达也能走的回去!
张凤鸣索性就让车夫停了车,自己也走到这卖艺汉子的周围去看热闹。只见这个山东汉子,生的倒是虎背熊腰,大三九天身上只穿了一件麻布小褂,一身疙瘩肉,一用力四臂都跟着起筋线,能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都两下子手艺。
这时四周的人是越聚越多,不说别的大三九天,单就这幅打扮儿,就能吸引不少人围过来瞅瞅。
“人也不少了,天儿也不早了,二宝呢也不能光说不练,老话不是说嘛!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今儿二宝就侍候奉天老少爷们儿一段活儿,您要是觉得好就扔俩老钱,权当给孩子买个糖嘴了!我在这儿先谢谢老少爷们儿了!”王二宝向大伙鞠了一个罗圈揖,让身边一个小徒弟模样的孩子,拿过一把关刀,这个王二宝可真是不含糊,两条壮胳膊把一把关刀舞得呼呼作响。
围观的人群不禁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儿之声,一段功夫练完之后,这山东汉子又开口了“一段儿功夫也练完了,要说俺呢!应该向诸位叔伯大伯要钱儿了,可俺山东人实在,再给老少爷们来一段的,等您觉得好了,您再赏钱!”
张凤鸣暗自说道,真想不到这个山东糙老爷们儿,还挺会吆喝!还真和其他打把式卖艺的不一样!
山东汉子又连续给大家伙儿表演了两段儿“金枪刺喉”和“铁布衫”虽说都是平淡无奇,不少人都没少见过,但自打世道不好之后就很少再有卖艺人在街头表演这些了,大家伙儿也就当瞧个新鲜景儿,解解闷儿,也挺不错的,表演之后不等汉子讨赏,围观的众人就纷纷向山东汉子投了不少大子儿。
山东汉子也挺懂礼数,忙不迭满嘴衣食父母的叫着,再次作揖!
张凤鸣心里寻思着莫不是大老杜和纪孝武这俩小子说的就是这个汉子,都是稀松平常的把戏,也没见到什么种西瓜的绝活儿啊!张凤鸣决定再看一会儿,看看这山东汉子还会些什么。
就在这时,人群外挤进两个喝得醉醺醺的日本流氓,腰间还插着两把日本刀“你、你的,让我砍一刀,敢吗?”
汉子满脸堆笑“呦!两位日本大爷,您也想试试我这铁布衫?中!中啊!那咋不行!您说这帮太君为了建设满洲国,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咱们这儿,多不容易!既然太君想砍一刀,那就砍一刀呗!”
本来对着卖艺汉子还有点好印象的张凤鸣,听了这顿恶心的马屁差点没吐了!真他妈的不要脸,连我这样当差的都知道又羞又臊,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就不嫌害臊呢!
张凤鸣心里巴不得日本人一刀砍了这个山东汉子,就只见山东汉子做了一个骑马蹲当的姿势,气沉丹田,浑身上下就像充了气一样,满身肌肉都鼓了起来。
日本人也在山东大汉面前立定,拔除日本刀,劈头盖脑,就向山东大汉一刀劈去,众人吓得赶紧把眼一捂,这还能有好儿吗?日本刀的厉害劲儿哪个奉天老百姓没见识过,就和早年间出红差刽子手用的大片刀似的,那玩意招呼到身上能有好儿吗!众人一片惊呼。
就只听当啷一声脆响,众人睁眼一看,山东汉子纹丝不动和铁塔一般,牢牢立在场子中央,刚才当啷的金属声,竟然是日本刀劈到脑袋的声音。
众人无不鼓掌叫好!两个日本流氓觉得太没面子了,本来就是想让这帮中国土老帽见识见识日本功夫的,想不到,没玩好,反倒栽了面儿!
日本人不肯罢休,紧接着抽回日本刀对着山东大汉的心口窝捅了过去,可是日本人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刺不进山东汉子的胸口。
山东大汉哈哈一笑“承蒙太君抬爱,能饶我一命,不如太君稍安勿躁,再看我表演几个小把戏,咱们再比试无意如何啊!”说着山东汉子一把攥住刀刃,缓缓将刀送回日本流氓的手中,而山东汉子的手中竟然没有一丝血迹,可见压根儿锋利的日本刀就不能伤到这位山东大汉。
小鬼子也不傻,知道这是遇到高手了,只能借坡下驴竖起大拇指“呦西!”个不停,想转身离开。
“哎!太君,您先别走俺还有别的绝活儿孝敬您老的呢!”山东大汉一把拉住两位日本流氓的衣袖。
日本流氓一脸惊诧“平时大街上中国人都躲着我们,想不到你还敢拦着我们”日本人也想看看这个山东大汉还有什么绝活,就站了下来!
“敢问二位太君,老家是日本国的哪里啊?俺会点小法术,能送二位太君回老家看看如何?”山东大汉憨厚的笑着问向两位日本流氓。
“我,我的家在九州。你能让我回九州?就现在!”日本流氓手拄着武士刀,一脸惊诧问道“你骗我的后果,死啦死啦的!”鬼子满脸的不相信指着山东汉子说道。
山东大汉赶忙鞠躬“我哪敢欺骗您啊!说送您回去,就必须送您回去,送您二位一起回九州看看如何!我骗你呢您就一刀劈了我!这块儿老少爷们儿都在这儿听着呢,可不敢和太君撒谎”
围观人群一看“嘿!好吗!这可是个大热闹,咱大伙就看看这山东汉子到底儿咋送日本人回国。”
只见山东汉子从带来的扁担挑子里拿出三炷香点燃!吩咐小徒弟,拿出一块红布将两名日本流氓罩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念个不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喝一声“起!”只见场子中央的红布散发出一团白雾,白雾渐渐散去,只见地上只有那一块遮住两个日本流氓的红布。可再看哪有日本人的影子,地上早已经空无一物!
要说这奉天城也是个大地方,有见识的人可真不少,但这种凭空变没活人的戏法儿,可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大伙儿霎时间掌声雷动,不少银洋大子,纷纷投入场中。
山东汉子对这种人以揖到地,赶忙说道“看来奉天城果然是个大地方,都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敢接老少爷们儿的捧场,王二宝谢谢大伙了!”
张凤鸣就觉得这里有古怪,怎么可能把两个大活人变没呢,可刚刚就是真真儿,一股白雾之后就没人了,看来这个叫王二宝的汉子有来头,张凤鸣打定主意要最后看看这个汉子到底还有什么绝活儿,说不准这几天奉天城,失踪的日本人都和他有关。
山东汉子又给大伙儿表演了几段儿小戏法,什么“隔空取物”“仙人献桃”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演了一会儿,山东王二宝穿上外套,对围观的人们连连作揖,说道“俺和小徒弟,忙活了大半天还水米未进,感谢老少爷们儿的捧场,我得和徒弟得去吃口嚼裹了!要想看我的戏法儿明天俺在北市场等着诸位,不见不散!”
围观的人们意犹未尽,纷纷离去,张凤鸣悄悄地跟着,山东变戏法儿的汉子,只见这汉子挑着挑子,走大街穿小巷,奔着东门东小河子的方向出城了,也没见到去哪家客栈吃东西,张凤鸣心说不妙,看来这山东汉子还真就是我要找的人。
那会儿的奉天城即使再繁华,也无法和今日的沈阳城所媲美,你想想出了东小河子,那就是大野地了,出了树林子,啥也没有!
张凤鸣悄悄的跟在后面也跟着出了小东门,可是哪还有那对儿师徒影子,出了白茫茫的雪地和光秃秃的树林子,真就一览无余,没一个人影子。
就在张凤鸣暗自纳闷的时候只感觉腰眼上有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怼在了上面,一下子吓得不敢动弹。
“官爷,您跟了俺们爷俩这么久了,应该是有啥事吧!”山东汉子还是笑吟吟的不知道从哪走了过来。
“那两个日本人在哪?”张凤鸣问道。
山东汉子一副满不在乎的回答“嗨!您问这个干什么,刚刚在城里不是说了吗,送他们回老家,铁蛋儿,刚刚鬼子说他那个老家是哪来着?”
小徒弟在张凤鸣身后回答“日本九州”
“对对对!送他们回九州老家了!想不到官爷您这么再乎鬼子的安慰啊!”山东汉子问道。
张凤鸣压根儿就不愿意当这份差,可是家里有父母老小,不干这个吃啥喝啥!可谓不得不为一斗米折腰!张家父子主政奉天的时候自己就是个小巡官,能做到署长这个位置都是自己踏踏实实干出来的,但得有点别的门路,才懒得看鬼子的脸色做事儿呢!
张凤鸣正色道“我是警察,抓差办案,乃职责所在,虽说我也看不过日本人的蛮横行径,但是一个小老百姓又能怎样呢?”
“我只想知道那两个日本人怎么样了?浑河边上的碎尸案是不是你做下的?”
山东汉子哈哈哈大笑“中!有种儿!那我就明说了吧!全都是我干的,这两个日本畜生,我也得碎了他!杀日本人,不为别的就是恨他们,强占我国土,杀我同袍,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要抓我吗?”
张凤鸣说道“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我不会抓你的,只想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把他们变没得!”
“能有什么手段,小伎俩罢了!我燃的那三炷香,含有药粉,能左右人的心智,是幻术,当大家吸入香气的时候,我们就把鬼子装进挑子里了,你看!”
说着山东汉子王二宝掀开不远处的挑子指着里面说到。
张凤鸣向挑子里看过去,只见两个日本流氓已经像被子一样被折的板板正正,塞到挑子里。
“官爷,你走吧!你是中国人我不为难你!但你也别阻挡俺杀日本人!”山东汉子带着小徒弟挑着挑子走进了树林之中,直到消失不见,张凤鸣还站在烈烈寒风中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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