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见：暧昧西域精绝国，秘藏东方庞贝城
任见
01
伴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出现，欧洲人的探险精神被空前激发了。
那年早春，斯坦因率领探险队来到新疆于田，考察一个叫做尼雅巴扎的地方。尼雅巴扎，意思非常简单，就是尼雅河边的集市。
有个名叫伊普拉欣的当地人引起了斯坦因的注意。伊普拉欣在销售两块写有字迹的木板。木板其实就是通常所说的木简。斯坦因惊奇地发现，它们竟然是用早已消失了的古代文字——佉卢文书写的。
佉卢文起源于古代犍陀罗，是公元前三世纪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时期的文字。佉卢文最早流行在印度西北部和今天的巴基斯坦及阿富汗一带，后来在中亚地区传播使用。
02
公元四世纪中叶，贵霜王朝灭亡，佉卢文也随之消失，再也没人认识了。
李由说：“关于佉卢文的情况，博努瓦先生比我更能解释清楚。”
博努瓦说：“试试吧，我们一起来。”
公元1837年，英国学者普林谢普发现了佉卢文的踪迹，并进行了部分解读。斯坦因当然是关注古文字的信息的。认出是佉卢文之后，他怀疑佉卢文在沙漠中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很可能是沙漠中一个不为人知的王国曾经存在的证据。
斯坦因想，如果猜测成立，这又是个什么样的王国呢？
斯坦因请当地人做向导，到达了伊普拉欣发现文物的地方。当晚，他们扎帐篷住下。次日清晨，斯坦因走出寒冷的帐篷，缓步来到一个小小台地的斜坡上时，立刻就捡到三块木板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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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继续寻找，仅在这第一天里，斯坦因就获得了几百片木板文书，超过了以前人们所知的这类文书的总和，简直是天大的收获，远远超出他的期望。
斯坦因在考古日记里记录了令人惊喜的发掘过程——
土块刚挪开，就见探险队成员鲁斯塔姆的双手挖进了光秃的地面。还没等我发问，他的手已从挖了不到六英寸深的洞中拽出一枚完整的矩形木简，封泥无损，函盖仍由原来的线绳捆扎，十分完好。
鲁斯塔姆的手指好象突然灌注了寻宝大侠的力量，不断地挖开洞口。洞口扩大了，很快我就看到，靠近墙的地方及墙柱基座下，堆满了层层摞起的同样大小的木板。
04
斯坦因喜出望外，兴奋地像个小孩子一般在沙土地上狂欢起来。
斯坦因对文物的狂热超乎常人。木板佉卢文又是欧洲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能够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得到这么多举世罕见的宝贝，简直是天大的收获，更加激励了斯坦因探寻的决心。
当天晚上，斯坦因抱着佉卢文木板，兴奋得无法入睡。凭他所受过的语言学训练，大致晓得这些木板文书多是一些官府公文。
如果尼雅遗址仅仅出土那种世界上只有几个人能读懂的木板佉卢文天书，不会引起更多人的兴趣。实际情况是，尼雅遗址出土的文物远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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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因一步步打开了尼雅古城遗址，丰富的出土文物令他眼花缭乱。
用梵文雅语书写的佛经、汉文木简。陶器、铜镜、铜戒指、铜印、铜镞、金耳饰、铁器、玻璃、贝器、水晶珠饰、带扣、木器、漆器残片和各类织物。还有，欧洲人从未见过的捕鼠夹、靴熨斗、弓箭、木盾、红柳木笔、六弦琴，餐具等。
眼前的一切，匪夷所思。斯坦因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发掘成果是真的。
而且，封埋在沙层之下千百年的官署、佛寺、民居、畜厩、窑址、炼炉、果园、桑林、古桥、田畦、渠道、蓄水池、墓地等遗迹，也出乎意料地依次展现在斯坦因眼前……
06
“注意！”李由说，“斯坦因在这个大漠遗址发现了桑树，巨大的桑树的遗存。我和罗伯特的研究成果是：它们是公元73年的汉家公主带来的桑籽繁衍出来的。”
斯坦因把他发现的遗址命名为尼雅，把精美的陶器、绚丽的织物、罕见的木雕和还有大量带各种文字的木板文书带回欧洲，在探险家聚会上，详细地描述了他在东方沙漠中的惊奇发现。
尼雅遗址轰动了欧洲，学者们把它称为东方庞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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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庞贝，意大利南部那不勒斯附近那个历史悠久的古城，维苏威火山西南脚下十公里的那个古城，背山面海，风光绮丽，公元79年毁于维苏威火山大爆发。
庞贝在当时属于中小城镇，由于被火山灰掩埋，街道房屋保存比较完整，从公元1748年起，开始考古发掘，为了解古罗马社会生活和文化艺术提供了重要资料。
毫无疑问，尼雅古城遗址告诉人们，它毫不逊色于庞贝，在这个东方荒漠之中，曾经有过辉煌灿烂的文化。
08
斯坦因发现了尼雅遗址，而法国探险家戈纳正企图在尼雅河流域的尽头寻找古代叫做精绝国的西域古国，没有找到。听说斯坦因发现了尼雅遗址，戈纳大脑中灵光一闪，大胆地认为尼雅遗址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精绝国遗址。
那么，尼雅遗址真的是神秘消失的精绝古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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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考古学家的慎重，也由于斯坦因和戈纳对中国西域历史的茫然少知，他们不可能得出结论。
就在这时，中国学者王国维看到戈纳公开发表的发掘自尼雅河流域的古文书图片，一枚简牍上有泰始五年的字样。
泰始五年是公元269年中国西晋王朝武帝的年号。参照中国历史记载中的蛛丝马迹，测定尼雅遗址与古今西域诸国的距离，经过认真梳理后，王国维断定尼雅遗址就是古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精绝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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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说：“中国小说《西游记》 ，里面有个女儿国，女人当家。女儿国的女王爱上了唐僧，想留唐僧做丈夫，这个女儿国与精绝国之间还有故事呢。”
女儿国在历史上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苏毗。苏毗国是一个母权社会，最高统治者为女王。
苏毗女王每五日一听朝，处理军国大事，另外还有一位小女王协助女王管理国家。
苏毗是个终身制女王国家，男人全是奴隶，女人对男人可以呼来唤去，一妻多夫，女人随时可以休掉丈夫。
女儿国的女王曾经发动了人类历史上极为特殊的战争，就是为俘获其他部落和国家的男人而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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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载这个奇特的国家说，在女儿国，不仅是贵族女子，就算是最没钱没权的女子，也是家中的家长，有多个丈夫。女人生了孩子都随母亲的姓氏。再尊贵的男性，也不能有妻子之外的女人。
苏毗国人的生活有很浓厚的原始风情，平时喜欢在脸上涂抹颜料，头发也不论男女一律披散着。
由此可见，苏毗国俨然是一个母系氏族公社。
这个原始母系国度，以畜牧和种植业为主。在女人的统治下，多个男人侍奉一个妻子，他们之间自然就形成了一种竞争机制。谁干活多、挣得多，妻子就和谁睡觉，让谁拥有特权。男人们为了争宠，自然就会拼命地干活。长此以往，女儿国变得非常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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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精绝国出土的木简中，发现记载其长期受到西南强大部落的威胁，甚至伤害到精绝国的统治，精绝的国王非常担忧。
在精绝国的人们看来，威胁自己的西南部落简直不是人，而是一群像魔鬼一样野蛮、凶猛、可怕的强敌。因而有人推测，精绝国的灭亡与它西南那个部落有非常大的关系。
有的历史人士说，精绝国西南的部落就是女儿国苏毗。
生活原始的苏毗部落，在一段时间里侵犯相对先进的精绝国，每次打了胜仗，她们一定要从精绝国俘获大量的男性奴隶回来，分配给本国女人当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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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绝国的男人们日渐减少，被掳掠到女儿国的男性奴隶受到女儿国的悍女们接连不断地压榨，艰难困苦的生活使男人们累倒了，又招致女儿国女人们的嘲笑，“精绝之国”的名字遂出现了。
这当然是奇妙不堪的历史演绎，苏毗和精绝说的不是汉话，用的也不是汉字，“精绝”两字无非音译而已。
在《汉书》里，精绝国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像一个谜团摆放在人们的眼前。
历史没有记载，我们只能根据资料推断。精绝本身非常弱小，兵力大概只有五百人。可以想象，在那个弱肉强食的年代，如此袖珍的国家，生存处境有多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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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楼兰国已经更名为鄯善，鄯善国得到中原汉朝的扶植，曾经盛极一时。
强大起来的鄯善国兼并了包括精绝在内的一些绿洲小国，尼雅河流域被纳入鄯善王国的版图，精绝国改名为精绝州。
卡米尔说：“哦，原来是鄯善吞并了精绝。那么，在后来的历史中，精绝州为什么没有踪影了呢？”
李由说：“卡米尔，很抱歉，至今还没有证据说明精绝国消失的具体原因。但据揣测，气候应该是罪魁祸首之一。有史以来，气候对人类文明的摧残是十分严重的。”
“李由曾经揣测，是生态恶化导致的精绝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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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土的佉卢文木简中也发现了禁止伐木的条款：砍伐活树，罚一匹马，砍伐树杈，罚母牛一头。
精绝国开始用法律手段保护树木，可见树的重要性越来越高了。这是不是暗示着尼雅绿洲的生态已经开始恶化，精绝不得不采用重罚的形式保护生态呢？
精绝国的废弃会不会与自然条件的逐渐恶化有关？在沙漠地区，也就是与水源的逐渐干涸有关？若是一个逐渐的过程，不至于没有任何历史信息啊。
博努瓦说：“我注意到《汉书·西域传》中的记载，说精绝其国，泽地湿热，难以履涉，芦苇茂密，无复途径。这样的环境，其实已经非常恶劣，很难生活。它的问题不是干旱，而是水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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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说：“水湿转为干旱，在沙漠上并不困难。尼雅河如果改道，情况会很快走向反面。”
不过，在尼雅遗址里，不少住宅周围都有巨树环绕，树干粗大至一人不能合抱，果园中林木整齐。
桑园中，有不少为数十年之巨桑——东国公主的西传树种。想象当年这一带也应该出产蚕和丝了。
在尼雅遗址里，尼雅人的住处附近，堆积有淤泥，那是清挖水塘的痕迹。
有这样好的生态环境，很难证明尼雅河会突然断流，导致精绝王国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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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努瓦说：“考古学家在尼雅遗址的一所房子废墟中发现一只狗的遗骸。它的脖子上拴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在柱子上。显然，主人离去时忘了解开绳子，这只狗活活饿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主人匆匆离开，连爱犬的绳子都忘了解开？
“或许，他以为一会儿就能回来，才没有考虑爱犬的生存问题，但他为何又一去不返？如果说精绝的居民真的集体迁徙了，他们究竟迁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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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说：“我们迷惑不解，既然不是自然的力量毁灭了精绝，又不是战乱摧毁了它，那么精绝人为何迁走，他们去了哪里呢？”
来历是谜，去向是谜。精绝国在历史的天空中如流星般划过，没有留下太多的影子。真相到底在哪里，我们究竟能不能找到答案？
卡米尔说：“桑树长在精绝国，是大汉东国公主刘小丝的功劳，但‘东城贩营’使团和西罗马昆塔商队当初没有经过精绝国，若他们经过，如今发掘他们的故事，精绝的来龙去脉也会被发现的吧？”
本文摘自任见著《丝路密码》（国家出版基金2018项目）第二卷第三十四章第124-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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