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勃
2001年6月12月,比利时国和我国联合发行一套两枚邮票,陶瓷和陶器。当盖着甘谷西坪邮电所邮戳的首日封邮票《人面鲵鱼瓶》成为人们抢购和珍藏的佳品时,人们在经意和不经意间更是记住了西坪乡这个普通的名字。
现代意义上的邮票产生不过一百多年,人面鲵鱼瓶的朗朗乾坤里装载着好几十个一百多年。文化在这个质朴而连城的瓶里掀起的涛飞浪涌足以成为悠久历史的景观,瓶里乾坤,何止一个五千多年。
1957年冬的某一天,一个普通得有愚钝的老镢头挖下去,随着五千多年的泥土缓缓拉开,一个陶瓶在埋藏了几千年后,身上第一次拂过一丝寒风,冬日的阳光和人们惊奇的眼光一起在这瓶上撞来撞去时,谁也不会想到,这竟是宝,珍宝,价值连城的国宝。
让我们将目光聚焦在这个瓶上。这是一个彩陶瓶,瓶高38.6厘米,直径7厘米,圆腹平底,腹有对耳,小口平沿。颈部有附加堆纹,砖红色瓶体施黑彩,色彩明快,对比强烈。其图案绘有人面鲵鱼形象,圆圆的额头上有十字纹与几道横纹,张着大口,牙齿排列整齐,颈部有V型纹饰,腹部施网纹,两前肢向外伸出,尾部翘到头顶。属新石器时代庙底沟类型,距今五千五百多年。
人面鲵鱼瓶所蕴含的文化意义和透露的文化信息几乎可以用一部专著来研究,而其更深远的意义还在于“当我们把目光转向新石器时代的繁荣时期,终于在甘肃省甘谷县西坪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彩陶上找到了最原始的人面长尾形象。”甘谷世称羲皇故里,司马贞《三皇本纪》载:“太昊庖羲氏,风姓,代燧人氏继天而王。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蛇身人首。”对于这位“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的伟人,我们是很熟悉的,人面鲵鱼的形象该不是我们这位“蛇身人首”的人文始祖最初的,也是迄今发现最早的,最真切的形象。仅就这种言之有据的猜想和假设就足以说明西坪文化之根深叶荣了。这就是文化。文化的独具魅力之处往往表现在她不会直白地告诉人什么,总是通过符号、隐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给我们一种思索,一种启示,一种醒醍灌顶之后的大彻大悟。走进北山,还没有一个地方能像西坪一样让人强烈感到一种文化的神圣和神秘,一种大雾迷天的文化气氛。西坪文化常常表现为一种璞玉般的经典色彩,就像那只蕴涵千古的陶瓶,以其卓绝气象屹立天地之间。
这种经典色彩集中表现在以佛教为核心的宗教文化方面。青莲寺、红凡沟三交寺造像塔给人们造成的惊讶在一定意义上不亚于人面鲵鱼瓶。这些北周时期的造像所蕴含的文化价值和美学价值同样可用经典二字来形容。这些一千三百多年前的雕刻,以形写神,神形兼备,古代无名的艺术家既注意到对整体的表现,更注重到对每个局部和细节的处理。脸部和上肢细腻温润,富有质感,衣着轻软厚重,真实可感,所有细节刻画与脸部表情、手势、衣褶巧妙结合,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和谐优美,肃穆高洁。在雕刻技法上,既有粗犷的象形写意,更有细腻的逼真传神,不愧为古代雕刻和同类造像塔中的精品,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考古价值。
文献表明,青莲寺、三交寺,特别是青莲寺历史上曾极具规模,为周边佛教传播的中心。我常想,论局位,西坪谈不上优势,论条件,几乎和优越无缘,在山大沟深,交通不便的西坪,是什么力量支撑和激励着古代的西坪人民,倾其才智,留下这一件件足以惊世骇俗的艺术珍品。但这只是发现的,极少的部分,而大多数未发现的,湮没无闻的,依然在哪个地方厚土中深藏的,又该是怎样一种韵致呢?除了深厚得无边无底的文化传统,除了上苍对这片土地的特别恩赐,似乎再找不出什么答案。
处在甘谷、秦安、通渭三交界,处在大地湾整个文化群落之中,西坪文化更深刻地表现出一种兼收并蓄的多元色彩,在吸收周边优秀文化之长的同时,西坪更以一种开放的胸襟和气魄,输出和辐射着自己的文化,仅在岁月深处顽固地保持着自己卓荦不群的经典特质。这种文化的根须和触丝延伸到现代并和现代文明进行撞击、融合后,往往又裂变为一种新的文化现象,从陶瓶中走来的西坪文化。
西坪的现代教育,完全冲破了地域条件的阻滞。西坪教育发达,西坪出人才,而且出高品位的人才,就这么几座山的随意组合中,走出清华的骄子,走出在各大学和研究机构担纲的教授、博士。文化就像水一样,一但有渠,就会不断地延伸,在延伸中去润泽和培植更新、更有活力的东西。这是文化的力量,更是文化传统的力量。
尽管说礼多人不怪,但西坪乡的礼着实繁,着实多,遇上婚丧嫁娶、传统节日,稍不慎,不是被弄得昏天黑地,晕头转向,就是处处失礼,尴尬连连。西坪的婚礼习俗全都够上表演水平,娶亲、迎亲、禳房、安房,不懂礼,娶不来新媳妇是常有的事,稍不慎,煮熟的鸭子飞了的事不是没有。就在这礼节后,隐藏着、隐含着一种又一种的暗示、秘语、向往、甚或谒子。男女订亲后的第一个端阳节,男子一定要背上两个白面烧烤的大“固诀”上女方家里追节。那“固诀”越大越好,越大越诚,越大越能表现出对花好月圆、幸福团圆、婚姻美满的期望和虔诚。于是,每到端阳节,拣一高山梁往下看,一个个小伙子背上全是清一色的白面“固诀”。小伙子脸上红红的,逢人口里还说几名怨言,可那心里,绝对灌了蜜似的甜。几个小伙子走在一起,自然少不了比一比谁家做的大,做的花。那“固诀”上面,用顶针、梳子等妇女常用工具嵌出一些图案,有简单,有复杂,甚至还有太极八卦图,全看这家主妇的白案手艺如何。做得好的,除了自家觉得光彩外,背到女方,丈母娘更是赞不绝口,笑得合不拢嘴。姑娘哩,当着人口里不说,一阵功夫下来,那冒尖的一大盘炒鸡蛋,恁是要什么味儿就有什么味儿。尽管现在许多小伙子都有屁股下冒烟的摩托车,但端阳节的“固诀”,照样得背,因为这背呀,既是背东西的背,更是背书背口诀的背,背什么呢?背“固诀”花好月圆,幸福团圆的象征意义。
西坪的小伙子在背“固诀”中一代一代长大,西坪的文化也就在这背“固诀”中一代一代承继和延续下来。当文化以象征的色彩表现着它深层的内蕴时,民俗风情却往往用最古老、最原始、最简捷,但又是坚韧不拔的毅力延续着这种独特的内蕴,复杂中蕴含着简单,简单中透露出复杂,就像那只惊世骇俗的彩陶瓶,彩陶瓶上鲵鱼伸出的“双手”,是暗示、指示?还是要迫不急待地告诉人什么?
瓶里乾坤大。彩陶瓶告诉了什么?西坪告诉了什么?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这就是西坪,彩陶坪里的西坪。
(来源:甘谷县人民政府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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