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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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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国家安全不是单一的理论观念,而是某种复合性的知识架构,它需要的不仅是某一领域的因果逻辑,更是跨学科多领域的分析工具。

本文作者系盘古智库顾问、北京大学博雅特聘教授王逸舟,文章来源于“中国社会科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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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安全种类繁多,尽管有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指引,但学术研究中的视角和解说仍大相径庭。基于此,本文从现有研究成果中,提取几种不同类型,谈几点个人思考,供方家批评指正。

第一种,也是目前国内最常见的一种,是按领域和层次划分的国家安全。

综合各方面的解释,目前中国学者所说的国家安全,主要涵盖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网络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核安全、海外利益安全、太空安全、深海安全、极地安全、生物安全等领域。但需要注意的是,这个清单是根据形势的发展、认识的深化和需求的扩大,在现实中不断调整和充实的,它反映出中国作为崛起大国对国家安全认知的拓展。不难看出,这些安全问题种类各异,产生的原因和后果不一,处置起来极不相同,参与解决的单元形形色色;有些直接危及民众的生命、造成严重的财产损失(如军事安全),有些后果表现为全社会层面的恐慌情绪和对个人隐私的不当掌控(如网络安全),有的是特殊专业领域处置的难题(如核安全),有的是文化教育宣传等部门主管的事宜(如文化安全)。处于不同历史发展阶段、国土资源与人口民族规模不等的世界各国,必然有不同的国家安全清单。从研究方法看,这一类研究最难之处是赋权和排序,即如何给种类繁多、情况各异的安全问题赋予权重,如何安排政府现有资源的投入顺序,如何确定哪些问题是当下急需处理的、哪些是中长期的挑战。

第二种类型是,根据安全问题出现的先后,从历史沿革角度把国家安全问题分成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两大类。

所谓“传统安全”,主要是指国家间战争和平相关的安全问题。在国际政治学和外交理论里,传统安全之所以被称作“高阶政治”,很大程度是因为它关乎国家存亡和政局稳定,被置于最重要、高等级的决策议事日程。比较而言,“非传统安全”是在二战之后的全球范围长期的和平年代出现的,更多指战场之外发生的重大威胁,即无法依靠军事手段根除的国家安全风险或隐患。与传统安全的一个不同在于,经常被叫作“低阶政治”的非传统安全挑战,不管是它们的形态还是其影响,都更加扑朔迷离、难以定位。值得一提的是,针对上述情形,国外学术界提出了“安全化”理论。它主要探讨哪些问题应当提交最高决策层(“安全化”),哪些够不上顶层的国家安全(“非安全化”),哪些问题曾经是国家必须操心的安全但后来危险性下降,因而不必列入高层议事日程(“去安全化”)等诸如此类的动态分析;这种学说还讨论了传统与非传统安全有什么关系、彼此是否可能发生转化等理论难点,为国家安全研究开辟了新的空间。

第三种路径,是按安全问题涉及的地域空间范围,对比发现国家安全的特性。

以中国《国家安全纲要》(以下简称《纲要》)为例。《纲要》强调,中国既重视内部安全、也重视外部安全,既重视自身安全、又重视共同安全。它提示了国家安全与其他层面安全的辩证关系。从覆盖范围观察,国家安全问题并非孤立产生,它与周边国家的稳定(周边安全)、更大区域范围的和平(地区安全)乃至全球层面的安全形势(国际安全或全球安全)密不可分。虽说不同层面的安全问题各有其因、各有其果,各种安全存在内在联系,并且与各国的国家安全构成了安全命运共同体。我们甚至可以预想,未来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和人类走向太空新的疆域,考虑地球现有物种与外星系生命体可能的相遇碰撞,整个地球村的维系说不定会列入世界主要强国将来的国家安全议程。从国内看,国家的整体安全同样不是单向度的、平面的,而是多层次的、有关联的;国家安全离不开内部的和谐稳定,离不开各个基层的有效治理,离不开公民维护自身安全的意识和手段。这种开放性的国家安全研究,对于中国这样的新兴大国尤为必要,毕竟我国家融入全球体系的时间不长,总体国家安全观也才刚刚提出,国家与全球安全和个体安全之间的关系仍有很多理论与现实问题有待探究。

第四种在一些发达国家比较流行,可称作“国家安全文化”的研究路径。

这里讲的“文化”,并非汉语一般意义上的精神财富(如文学、艺术、教育、科学等),而是特指思考问题的逻辑与背景,指不同民族心理和战略思维。就国家安全议题而论,“国家安全的文化”要研究的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如何构造自身的安全命题,它有什么样的历史传统和思想基因。某种程度上它与更早出现的“战略文化学派”类似,都看重国家安全战略策略与历史文化心理的关系。用此方法考察,美欧尽管国家安全观本质相通,但安全文化亦存在差异:前者更注重军事技术、战略博弈和进攻手段,后者较多谈论利用国际法和国际组织、区域联盟以及非军事的制裁。通过这类研究,两次世界大战留给欧美国家的不同印记乃至新老大陆几百年来的异同一一呈现,甚至出现了“美国安全学”和“欧洲和平学”等提法。同“安全化理论”一样,“战略文化分析”是讨论国家安全问题时比较有纵深感、有学术味道的一种探索方式,对研究者的理论学养和逻辑思维有一定要求。

第五种姑且叫作“功能分析”,它从横向角度,尝试把与国家安全问题有关的各个要件找出来,看各自所属领域和作用方式。

在这个路径下,讨论的对象可以包括:国家安全的指导思想,国家安全的基本理论,国家安全的不同目标,国家安全的战略策略,国家安全的文化特色,国家安全的领域层次,国家安全的制度建设,国家安全的治理手法,国家安全的统筹过程,国家安全的教育培训,国家安全的研究机构等。这种分类的好处是容纳几乎无限的课题,让有兴趣有专长的人各尽所能,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它的不足是难以形成有共识的评价标准,经常是各说各话、互不通气,造成资源利用的低效和精力的分散。从积极意义上讲,朝向高标准、学术严谨的国家安全学,已有的各功能性问题的讨论,各专业研究的持续开展,都可看作初级阶段的有益工作。事实上,国家安全学的研究正是通过不同方向各自的努力逐步推进的,比如国际战略研究和教学、国际关系理论研究和教学、国际政治史研究和教学、国际政治经济学研究和教学、区域国别问题专题研究和教学等课程,都奠定了从国际范围思考国家安全挑战的学理基础;而政治学、法学、经济学、社会学、生态学的教学和科研,则从国内一般学科建设的角度为国家安全学提供了大量基石和要件。

综上所述,国家安全不是单一的理论观念,而是某种复合性的知识架构,它需要的不仅是某一领域的因果逻辑,更是跨学科多领域的分析工具。比如,就相近的知识和学术而论,国家安全的学习和掌握,与探讨权力格局变动和资源合理配置的政治学、经济学有关,与解释国家与社会关系、整体与个体关系的社会学、哲学有关,与分析武力威胁和国际竞争的军事学、外交学有关,与展望地球村整体性质和延续过程的生态学、全球学有关,与阐述思想吸纳和开放式学习的社会科学方法论有关,与提供了关于自然界新表述方法的量子思想和复杂性学说有关,还与很多此处无法一一提及的学问和思想有关。当然,以上是就国家安全学的整个知识大厦而论,就具体个人的学习来讲,考虑到时间和能力的限制,还是应当选择感兴趣的方面和有一定特长的探索路径,比方说在上述类型里挑选适合自己的问题加以追踪。■

文章来源于“中国社会科学网”

图文编辑:黄露萱

责任编辑:王毅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