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769位真人的故事

一个男人背着一个背篓急匆匆地往前跑。在他背后的背篓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挥着手臂,惊恐万状地呼喊着:“放我下来,我要回家,我要找妈妈!”

而在遥远的另一端,一对夫妻在拼命追赶,撕心裂肺地哭喊:“二娃,放下我的二娃!”

这样的情景在1993年3月29日后的29年间,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梦中。

儿子的失踪,让我的家庭几乎支离破碎。因为寻找孩子,我们常年奔波、心力交瘁,还遭遇欺骗,损失惨重。甚至险些被人贩子用刀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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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晓东@寻找儿子陈强陈二娃,1954年出生,家住四川省达州市渠县贵福镇建新街156号。当年家庭条件差,所以直到1985年才结婚。

1986年老婆生下大儿,第二年生下二儿陈强。因为家里穷,老婆就在家里一边带孩子,一边做小生意,我去了江苏无锡的一个电缆厂打工。

二娃陈强小时候贪玩、调皮,经常跟村里的小孩子在一起玩得昏天黑地。因为上幼儿园需要钱,所以在他5岁半时,我们只把他哥哥送了幼儿园,没让他去。农村孩子普遍是放养式教育,这造成我老婆对于照顾孩子方面比较粗心大意。

1993年4月1日这天晚上,我在电缆厂上夜班回来,正准备休息,门卫叫住我说有份加急电报。拿到电报看了内容,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家里人说二娃陈强丢了。

虽然担心,但我又觉得孩子可能只是一时跑丢,没准后来又找到了呢!加上回趟家得不少路费,于是我又回了一封电报询问情况(那时没有手机电话)。电报一去一回十多天,当我得知孩子这么久一直下落不明,立刻向厂里请了假,心急火燎直奔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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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连忙问二娃失踪的整个过程。老婆哭着告诉我,3月29日这天,她舅家里嫁闺女,她过去帮忙打杂。当时大儿子在幼儿园,二娃在村里正跟一群孩子玩得热火朝天。老婆粗心大意,就没带二娃去她舅舅家。

她过去两个小时后,我妹妹就跑去告诉我老婆:二娃不见了!

老婆一听大吃一惊,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四处寻找。亲戚们也来帮忙,大家不分昼夜,到处贴寻人启事,还到车站码头打听。但忙活了半个月,仍然一无所获。

我得知这些,忧心如焚。顾不得休息,就跑出去四处打听,查找线索。后来,听人说邻村一个女的跟她老公讲,她看到我家二娃被一个男人用背篓背走了。

我们连忙找到这个女人,问她有没有这回事,能不能指认背走二娃的人是谁。

谁知她却说她只是觉得有点像,不确定那人背走的是不是我家二娃。我问那女人:“你怎么不叫一声?你如果叫一声,那个人贩子肯定就不敢把孩子背走了。”

她说她当时也不知道是人贩子啊,还以为是我家的亲戚把孩子背去玩了。

我问她是否认出那个人是谁,她却说不认识。再后来我们又去找她,她干脆搪塞说时间长了,啥事都忘了。总之就是不肯指认那个背走二娃的男人是谁。

我们不知道她是真不认识那个人贩子,还是有什么顾虑。虽然疑点重重,但人家守口如瓶,我们也束手无策。就这样,看似有希望的线索也成了风中游丝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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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我们家像笼罩在愁云惨雾里一般。老婆整天哭,我心力交瘁,几乎要崩溃。母亲还在旁边火上浇油,整天骂骂咧咧,说我老婆简直就是个废物,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这样的女人要她有什么用?让我赶紧跟她离婚。

儿子下落不明已经让我够烦的了,再加上这些家庭矛盾更让我心烦气躁。所以气没处撒,就喝闷酒,把老婆当出气筒,三天两头的打架。后来老婆被打怕了,就背着我出去打工了。

我想孩子虽然是她弄丢的,但她也不想出现这种事呀!我打她骂她也于事无补,如果再闹到离婚的地步,大儿子也成了没娘的娃。于是我向老乡们打听老婆的下落,又把她找了回来。为了避免婆媳矛盾,我俩就一起出去打工。

我们一边打工,一边打听各种孩子被拐的消息。只要有一点线索,我们不顾千里迢迢都会跑去一探究竟。可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在寻找的过程中,我们辗转漂泊,吃尽苦头,心也经常在希望和失望中起起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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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8月29日那天,我正在成都帮我小舅子打工,突然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说家里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自称是我家二娃陈强,和父母相认来了,让我赶紧回去。

我说:“你是二娃幺爸,跟他也生活五六年,难道就看不出那个寻亲的孩子是不是咱家二娃?”

弟弟说邻居们都说很像,他也不敢确定。按年龄推断应该是二娃,十几年没见孩子长相变了也说不准呀!听了这话我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当我赶到家时,只见亲戚朋友、还有邻村的人把我家围得水泄不通。毕竟二娃丢失已经12年了,大家都想见证我们父子相认那一刻的幸福场面,

当时我看到那个孩子,直觉告诉我他不是我家陈强。而且我的儿子身上有个非常稀有的特征:左胸部下面多长了一颗乳头,但这个孩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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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一看我无动于衷,就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说:“爸爸,你怎么把我忘掉了?我就是陈强啊,走的时候才五岁多一点点。这些年因为想你们,眼睛都哭瞎了。还有身上这个胎记是人贩子做了手术的,所以看不见了。”

看他说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我有点相信了,就让他到里屋躺到床上,仔细观察胎记位置。但我看了很长时间,仍然觉得他不是我的二娃,于是就到一边跟我大伯和舅舅商量。

他们说现在全镇上的人都知道咱家里来了一个陌生小孩,要认你做父亲。不管他是不是,你得处理好。我说我会处理好的,暂时先收留他,然后再去做个DNA鉴定,我也希望真相如他说的一样。

然后,我带这个孩子到镇上理了发,又买了衣服、凉鞋。回到家里,他又拉着我的手讲他这些年在外边流浪是如何的艰难,人贩子对他如何的恶毒。又说现在找到家了,感觉太幸福了。

听了他说的话,我几乎相信他就是我的二娃,但我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决定把他带到成都的大医院做DNA鉴定。如果他是我的孩子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是,把他送走我也心安理得,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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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把他带到成都,我老婆还有丈母娘、小舅子看了,都觉得他不是我家二娃。我说不管是不是,先做个DNA鉴定再说。

第二天我们就带那个孩子去医院做采血。因为采血要登记名字、年龄,我就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黄杰,现年18岁(这年龄和我家二娃年龄一致)。

可是到采血的时候,他又有些退却了。他说:“爸爸别采血了吧,有这3000块钱你送我读书好了。”我说花这点钱不算什么,可他还一直推三阻四的。

做检查的医生看了就催促说:“你们到底要不要采血?我建议你们还是做个鉴定为好。这个结果是很真实公正的,要20多个教授签字才能算数。大约两周才能取检查结果。”然后,那个黄杰就同意了。

我跟黄杰采完血就回到我打工居住的地方。因为我还要上班,考虑到他在家没什么事无聊,就让他在家看电视。他还说他从没上过学,连用遥控器调频道都不会,我就教会他。

下班回来的时候,我问他在看什么电视,他说动物世界。当时我就觉得这孩子在撒谎,不识字怎么知道电视里放的是动物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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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舅子的老婆也觉得这孩子不对劲,就提醒我家里的钱不能放在抽屉里,最好买个保险柜锁起来。

虽然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没舍得买保险柜,就买了一把锁挂在抽屉上。黄杰在这住了三四天,一直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这天我下班回来看到他一个人在外边转悠,就说:“你没有身份证,不要出来乱跑。旁边就是成都铁路公安分局,万一他们抓到你就麻烦了。”

黄杰笑笑说他一个人在屋里闷得慌,就出来溜达一下。当时我也没在意,因为他什么都没拿,就穿着短裤,拖鞋,看起来就是散步的样子。

黄杰来了第八天的时候,我小舅子喊我去进货,我答应着拿了一些钱就走了。当时也疏忽了这个黄杰就在房间里,直到我岳母过来给我们洗衣服才发现那个黄杰不见了,就连忙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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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回到家,我直奔放钱的桌子,一看桌子的抽屉轻轻一拉就出来了,里边13000多块钱不翼而飞!我立刻下楼询问小区门卫,他说看见那个孩子走了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了。

门卫说当时看他空着手什么也没拿,以为他就是散步的,所以没在意。如果他拿着大包小包的,肯定会把他拦住的。

我一听那个骗子已经走了两三个小时,懊丧极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软下来。这时我才醒悟过来:前段时间他在外边溜达,其实就是在四处查看路况,为逃跑做准备。唉,都怪我一直麻痹大意!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我连忙报了警。警察了解情况后,马上就立了案,在各个路口、成都火车北站、公交站排查,可是最后仍然没有查到那个可恶的骗子。

这个骗子让我损失惨重。被他偷走13000元,再加上做DNA检查、给他买衣服之类,差不多花了我两万元。

这事气得我肝疼了好几个月,没想到我一个几十岁的人却被一个小毛孩耍得团团转。两万血汗钱,就这样白白打了水漂。每当想起这个小骗子,我都恨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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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坏人自有天收。正如人们常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在2008年的一天,我小舅子给我打电话说:“哥,你马上看看浙江卫视,上面那个被警察抓住的人,好像就是之前偷走你钱的骗子。”

我连忙去电视上搜索,果然是那个骗子。原来他又去浙江那边故伎重施,被那户人家及时察觉,结果他就被警察抓住了。

我马上联系浙江那边的警察,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但是警察告诉我这个骗子是一个人做案,没什么团伙,他行骗弄来的钱早就挥霍光了。所以我之前被他偷走的钱也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虽然有这次惨痛的教训,但是我们仍然没有放弃寻找孩子。

2008年的一天,渠县公安局刑警中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从外地来了一个小伙子,因为他当年也是从渠县丢失的,所以来这边寻亲。

我当时在成都,接了这个电话过后,心里非常激动。心想:还有这种双向奔赴的事情?真是太好了。同时也在心里祈祷他就是我的二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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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坐火车赶到了渠县刑警中队。当时那个小伙子还在睡觉,我迫不及待让警察把他找来了。因为我儿子胸部有那个特征,所以我直接就让他掀起衣服辨别一下。

可是看了之后我发现他左胸下方并没有第3个小乳头。当时我的心就像一块石头扑通一下沉到冰湖里,拔凉拔凉的。

但是我又想到这孩子也是诚心诚意出来找家,没有找到亲人,他肯定也很失望。所以我为了表示安慰和鼓励,临走时我给他买了一大堆的食物。

再后来,我们依然在断断续续地寻找儿子。听说哪里有寻亲的活动,都会去参加。但是一直没有任何线索。

直到2020年时,我无意中得知我们当地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之前有拐卖妇女的前科,在看守所几进几出了。我想,这种唯利是图、品质恶劣的人,说不定二娃就是被他拐走的。

于是我就跟公安局说了我的情况,让他们帮忙查查这个老头,看能不能问出我家二娃的下落。但警察说,这老头虽然有前科,但他只是拐卖妇女,没有拐卖过儿童。况且没有证据,警察也不好去审问他。我听了,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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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总觉得这老头就是拐走二娃的人贩子。然后我又向他村的人打听他的情况,别人说他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加上个子矮小,其貌不扬,所以六十多岁了还是个老光棍。不过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大家都不敢招惹他。

我想,无论这老头多么不好惹,都要想办法找他问问。再说这老头60多岁了,个子又小,再凶打架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我找他并不找他强行要人,而是去求他。

于是,我冒着可能被打被骂的风险去了那个老头家。

为了能让他放下戒备,我和颜悦色地说明了我的情况,然后婉转地问他关于二娃失踪的事是否与他有关。并恳求他能体谅我们思念儿子的心情,提供线索。我还承诺说,我们只为把儿子找回来,不会计较之前的事,更不会报案。

他恼羞成怒说:“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没拐卖你的孩子。你再乱说,我就告你诬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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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我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我仍没放弃。后来又去找那老头两次,说尽了好话也无济于事。那老头始终都矢口否认,后来还气急败坏地举着菜刀要来砍我,嘴里骂骂咧咧,说我再敢来纠缠就要我的命。

看他穷凶极恶的模样,我无可奈何,只得逃出他家。就这样,这条似是而非的线索也彻底断了。

2022年的4月份,我偶然接触了短视频,发现上面有很多寻亲的。既有父母找失踪儿女的,也有被拐的孩子长大了找亲生父母的。还有一些人就是通过发寻亲视频找到了亲人。

看了这些,我又增添了寻子的希望,也打算在网上寻找儿子。于是,我就把二娃的照片和失踪的经过等相关信息发布上去。

才过三天,就有人联系我,说他老公就是从小被拐卖到山东养父母家的。因为生病查血,她老公才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按她老公的年龄推算,跟我发的信息很吻合。

于是,我让她老公寄验血的样本过来。但她老公不愿寄,因为担心寻找亲生父母会给年迈的养父母造成刺激和伤害。

我就动员那女的劝说她老公低调认亲,不用大张旗鼓的。如果血样比对成功,我们跟他们也只是私下相认,不会要求他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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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们同意了,不久就把血样寄过来了。我拿到血样后,马上就寄给一直帮助我寻亲的警官。过了十几天,鉴定结果出来了,很遗憾,那个小伙子不是我家的二娃。

在寻找儿子这条路上,我们辛苦奔走了29年,其中滋味只有那些丢过儿女的人才能体会。虽然我现在已是60多岁的老人,但我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儿子。我相信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一定可以圆了我的寻子梦。

希望热心网友们留意身边有没有与我儿陈强信息相似的人,或者跟我大儿子长得很像的人,万分感谢!

同时,我更期待我儿陈强也在寻找我们。孩子,如果你能看到这篇文章,上面那些亲人的照片,一定能唤起你对往事的回忆。

当你看到你哥哥成年时那些和你长得很像的照片,你就会明白自己的身世有些蹊跷。希望你能和我们互相寻找,双向奔赴,早日相认!

【口述:陈晓东】

【编辑:陈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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