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发宏论】

用乐观的态度接受这一切,是一种对生死理性超然的态度,或许也是人生最后的一种幸福了。

谢宏

人终有一死,但生死观各有不同,有人觉得死,就是下地狱,有人认为死,这是上天堂,各自持观点论据言说,各自精彩,落实到现实中,那叫殊途同归,来自尘土,归于尘土,来去就是一个轮回过程。

年少时,甚至青年时期,人对生死的思考,还不深入的,不是太了解的,只对其有一星半点的了解,我也如此,后来因为阅读、观察、体悟和想象,才有了隔靴挠痒的看法。究其原因,也许年少时人的生命力旺盛,还不用思考那样严肃的问题,对这类严肃的问题,一般会给予轻佻的回答甚至轻视,认为那不是眼前迫切需要思考的问题,可无限期往后推。

人到中年,生活的压力渐显,个人的体力脑力衰退,父母年事渐高,孩子成长,身体和精神上的负担渐渐加大,生老病死,才会逐渐成为人们思考的问题。考察自己大致也如此。我中年移民新西兰,许多问题一同出现,纠结在一起,人生后半程要思考的问题,也提上了日程。由于有两地生活的经历,所以对生死的问题思考,也有了不同的观感。

有人说,中国人怕死,大概是没有信仰的原因。这我也有疑惑,我们不是有佛教吗?但据说我们信教的,大多是实用主义者,是为了祈求现实中获得实际的利益,不算信仰;西方人信教,可能比较纯粹,多为求心灵获得安慰。凡此种种言说,因我不是宗教的研究者,所以并不能提供更多的参考意见,但我尝试从自己的实地观察来说说我对此的体悟。

小时候,我会在清明节随大人去山里祭拜先人,对坟冢有了初步印象,那时一般人家的坟冢,是黄土堆,与自然融为一体。改革开放后,有钱人逐渐给自家的先人修建了水泥花岗岩坟墓,上了档次。不管是一般的还是豪华的坟墓,我置身其中,觉得沉重阴郁。也许感觉与死亡联系得太紧密了,让人心生恐惧,总有种不适感。

我去了新西兰后,有机会接触到当地人的墓地,奇怪的是,我丝毫没有恐惧之感,感觉那是个安静的地方。我常带我家的金毛犬辛巴,在那片墓地流连,他开心地走这走那,东嗅西闻的;我跟在他身后,背手走着,不时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去看墓碑的内容,没有恐惧感,只感觉此时周围都那么安详、恬静,时间就那么在身边静静地流逝。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墓地不显得阴郁或阴森?还是因为他们的墓地透着一种明亮的人文气息?还是西方人对待死亡,显得更坦然和放松?是他们的墓地装饰,更接近人们的日常生活?是因为他们的葬礼,显得平静克制,我们的显得惊天动地?对此,我真的没有研究,但考察当地人对待死亡的态度,也许多少能说明一些问题。

新西兰某地有一个老人俱乐部,也叫棺材DIY俱乐部。那些老人除了每周聚会喝茶聊天外,还会做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给自己或帮别人设计制作棺材。这个俱乐部有八十五位缴费会员,年龄最高的八十岁了。他们除了缴纳会费,还额外缴纳了四百元的基本棺材费用。他们自己动手,设计制作成年人使用的棺材,给自己或别人预备,也制作儿童棺材,捐给医院给早逝的婴儿使用。

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很有创意,退休老师,打算把自己学生的毕业照,打印在自己的棺材上;养宠物的,计划把自己的宠物照片印在棺材上。凡此种种,多少也说明了他们的生死观。你要是观看当地毛利人的葬礼,会更有感触,他们会跳哈卡战舞,场面让人热血沸腾。

人们通常说,年少无知,对生死毫无恐惧,人到老年后,越老越恐惧死亡,也许是有道理,但倘若能坦然面对这些,用乐观的态度接受这一切,则是一种对生死理性超然的态度,或许也是一个人人生最后的一种幸福了。

(作者系旅居新西兰华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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