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今年18岁了,我被拐那一年也是18岁。”
2015年,历经9年,郜艳敏又成为了最为关注的对象。9年前,她当选2006年度感动河北十大年度人物。
也是因此,她得以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讲出自己被拐的经历,以及如何当上了乡村老师。
但从这之后,村民们对她开始横加指责,当地村委撤销了教学点,郜艳敏不再担任老师。
9年后,在河北下岸村的郜艳敏,不知道外界针对她的经历已经吵翻了天,有人同情她;有人恨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有人直指9年前,讽刺对郜艳敏的悲剧视若无睹的环境。
郜艳敏,在经历了那么多次风波之后,她是希望获得“解救”,还是回归到平静的生活?
人群中的恶魔,18岁的郜艳敏被拐,父母“冷处理”
2006年,郜艳敏从河北偷偷跑到北京,参加了采访节目,说出了她人生的那一次转折点。
1994年,在河北打工的18岁河南女孩郜艳敏,在石家庄买了一张车票,打算在端午节前赶回家,帮父母收麦子。
她已经出来打工已经一年,先后辗转几家工厂。而这一次,有两个妇女盯上了她,谎称可以介绍工作,一个月可以赚1000多块。
单纯且没有防备心的郜艳敏,跟着这两个妇女上了车,等到她发现周围是一片树林时,发现不对想要跑,但三个大汉拦住了她的去路,其中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有人把一把刀放在了她的胸前。
郜艳敏为了活命,只好委屈求全,人贩子把她带到一处小屋,欺负了她。后来她又被卖给另外两处人贩子,每次都遭遇殴打、欺负、软禁...
生不如死的生活,郜艳敏希望有人来解救她,恰好这时,下岸村的刘老汉,为了给24岁的刘老三讨媳妇,带着东拼西凑的2600块钱来“买”郜艳敏。
可是人贩子开价2700块,不肯让步。郜艳敏把这视为逃脱的最后一次机会,她把身上的50块钱交给刘老汉,求刘老汉带她走。
最终,刘老汉带着她坐上了前往山村的汽车,一路上郜艳敏在看风景,好似只有外边的的山水,才能让她有机会透口气。
当郜艳敏知道自己是被“买”来的,是给刘老汉做媳妇,她萌生了逃跑的想法,三番五次,不是被羊倌刘老三追回来,就是在全村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郜艳敏始终没能跑出那条细小的羊倌小道。
跟她同龄且有着同样命运的二嫂,已经怀孕,郜艳敏经过跟她谈心后,不想自己往后的生活如此糊涂,萌生了自杀的念头。
不管是喝农药,还是跳河,每一次,她都被刘家一家人救回来。
郜艳敏不是不争,而是她无可奈何。更让她伤心的是,是父母的态度。
在到下岸村一年后,郜艳敏被准许回河南娘家,丈夫陪同前往。郜家父母寻找了她整整一年,父亲头发白了,母亲被激瞎了。
郜艳敏请求父母,还给刘老汉2700块,换取自由身。可郜母说:“你回去吧。”
其中一句话刺痛了郜艳敏: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回来后,也嫁不出去了。
从这也可以解释刘老汉为什么不担心郜艳敏逃跑,他们算计好了每一步,从来不担心人财两空。
就这么,郜艳敏重新回到了下岸村,从一年前的厌恶、愤怒到抗争,变得沉默、无奈,不久后,大女儿的出生,让她重新找到一丝活着的意义。
当然,还有村里那40多个孩子。
从孩子身上找到一丝慰藉:感动了河北,自尊却受到践踏
下岸村交通闭塞,在郜艳敏被买来之前,村子里已经“买”了30多个媳妇。她们当中,有的生了一两个,有的生了三四个,但有机会,她们便会一去不复返,留下了没有母亲的孩子。
对孩子们的教育很艰难,上一二三年级的孩子无法走十多公里的山路,就算有代课老师,每每也是待了几天就走了。
而郜艳敏有着初中文化,是全村人文化水平最高的,在村长的引荐之下,校长三顾茅庐,郜艳敏才同意给40多个孩子上课。
当了老师后,村民尊敬她,丈夫礼待她,不再打她了。而每年2000块的工资,也让郜艳敏感受到,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般。
春去秋来,郜艳敏身兼数职,教孩子语文、算数、画画、体育...
从18岁之后,郜艳敏的命运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但在2005年后,另一只手把她的命运推向的另一番高潮。
那时候,村子的收益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全村的第一部电话,也是安在郜艳敏的屋子里头。
这一年夏天,摄影师来到下岸村采风,发现了郜艳敏的故事,回去后,他就发布这个令人心酸的故事。
但是当地有意掩盖教育经费不够和“买媳妇”的丑闻,关于郜艳敏这三字,屡屡镇压、屡屡不见报。
2006年,郜艳敏顶着压力,接受采访,她的本意只有一个:警惕人群中的恶魔,不要让悲剧重演。
报社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将其发布,一石激起千层浪,《冷暖人生》、《半边天》等栏目组聚在下岸村村口,想采访郜艳敏。
但此时郜艳敏已经被监视、软禁,村长更是接到了死命令,敢让媒体记者采访郜艳敏,就等着摘帽子吧。
在村长和村民的严防死守之下,栏目组无功而返,可在几个月后,郜艳敏偷偷跑到了北京,接受《冷暖人生》的采访,一个真实且矛盾的郜艳敏,这才出现在公众面前。
真实的她,曾想逃脱,却不得。矛盾的她,后来有机会离开,却舍不得孩子们,以后也想他们的父辈一样...
多家报道后,当地对郜艳敏的态度变得有些暧昧,不仅让郜艳敏带着14个学生去北京天安门,还在2007年1月,对郜艳敏颁发“2006年度感动河北十大年度人物”,后来,她还成为了“最美乡村女教师”。
好似这是最好的安排,但多年之后才发现,感动的只有河北,而郜艳敏的尊严已经被村民数次践踏,她的身体,更是被磨得不行。
村民的指责,多次被揭开的伤疤,只想回到平静的生活
从2007年之后,有很多人给郜艳敏捐钱捐物,这些善款,均被郜艳敏用于资助贫困学生,甚至还用来给村里修路。
与此同时,剧组拿走了郜艳敏的故事,承诺会拿出20万,给村里修路。2009年,《嫁给大山的女人》经过层层审核上映,掩盖了拐卖、逃跑、自杀等真实事件。
郜艳敏,被大家选择性遗忘了。
2015年,有网友看了这部电影,挖出了当年的旧文《最美乡村教师候选郜艳敏:被拐女成为山村女教师》,投入到互联网这片深不见底的大海中,激起了千层浪。
当郜艳敏再次处于舆论中心时,又有媒体前来造访郜艳敏,才发现郜艳敏度过了很艰难的9年。
村民们不再对郜老师保持着尊敬,而是指责。郜艳敏的出名,掀开了村子“买媳妇”的遮羞布,给村子安上了坏名声。
除此之外,他们还质疑郜艳敏的执教水平,孩子们到了县城读书,跟不上课程,最终还是辍学。
这点使村民们群起而攻之,每当村子里的三五老小聚集在水泥台阶唠嗑时,他们总会这般谈论:
她宣传我们村穷落后,收到的捐款就应该用在村子里。
老是报道我们村穷,搞得女人都不愿意嫁到这里来了。
事实上,《嫁给大山的女人》剧组并没有兑现承诺,而下岸村口的公路已经修好了。在镇上成立了基金会后,她个人就再也没有收到任何捐款。
也是这些传言,使郜艳敏与村民格格不入,也使郜艳敏与村民爆发数次争吵。
她被磨得身体不行,心脏不好,不能受到惊吓,一受到惊吓就会发抖。
当郜艳敏处于2015年的那次风暴中心,面对外界的唇枪舌战,并且还指责到她的家人,正在上高三的女儿,她让女儿代笔,她口述:“想要平静的生活,希望家人不受到伤害。”
并且,郜艳敏终于从记者的嘴里,听到了“公道”两个字。 但郜艳敏反问:“我还能回到21年前吗?”
她说:
“回不去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了。我觉得应该去抓人贩子,但是现在事情的矛头好像指向了我和家人。感觉又一次揭伤疤,往伤口上撒盐。时间不能倒流,这个伤疤谁也不能抹去,只能带到死。”
郜艳敏心中有着“被拐卖”的伤疤,一直没有被抚平。而这公道与正义,来得太晚了。
尾声
不管是外人,还是郜艳敏自己,她的人生其实是一个悲剧。她本是最烈性的女子,抗争过,却被命运把弄,父母的“冷处理”,把她推了出去。
而随着女儿、儿子的出生,还有村里的那几十个孩子,让郜艳敏找到了一丝抚慰“被拐”的伤疤。可这层伤疤,却一层层被揭开。
郜艳敏已经接受了命运,她不想别人伤害她的家人,也不想通过司法程序,把刘老汉、丈夫送进监狱里。
那一年,郜艳敏的女儿在石家庄上学,每次一到放假,她都会亲自去车站接女儿。
“我女儿今年18岁了,我被拐那一年也是18岁。”
多么美好的18岁,郜艳敏却因为被拐,被迫接受命运。
正如郜艳敏所说,应该去抓的,是那些人贩子,而花季少女们,警惕人群中的恶魔,不要让悲剧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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