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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柳 || 难忘“苦累”饭

提起“苦累”饭,怀旧之人有的还吃,现在多数人都已不吃了,有的可能连听也没听说过。“苦累”并非生活中的“苦与累”,它是北方农村流传至今的一道特色小吃。“苦累”介于主食和菜之间,说它是不入流的饭,亦不为过。然而,从上世纪“三年困难”时期,一直延续到八十年代初,在冀西南农村一带,“苦累”是当时常见的食物。
那时,人们之所以常吃“苦累”饭,主要是因为当时粮食紧缺。为了节粮省食,把仅有的一点儿存粮吃到来年,就变着法儿地吃糠咽菜。所以,也就有了“瓜菜代”,这一特定的历史称谓。瓜菜代,说的是“三年困难”时期,在粮食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以瓜或菜作为代食品。那时,人们也只能用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求生存。苦累饭,菜多面少,缺粮时人们喜欢吃。“擀面省,烙饼费,蒸干粮不如馏苦累”,老百姓当年总结的顺口溜,至今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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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长在农村,小时候家庭条件差,全靠父母在几亩薄田里劳作,才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当年,虽然没钱买大鱼大肉,但母亲经常变着法给我们改善口味,做得最多的,就是“苦累”饭。为了能接济到夏季的新粮,母亲经常让我和弟弟,把刚长出来的榆钱、槐花、柳芽儿、猪毛菜、扫帚苗、马齿苋等嫩树叶、嫩野菜采回家。拣去杂草,洗净后掺上点儿玉米面或高粱面,拿细盐搅拌均匀,或上笼屉蒸、或在锅里焯,出锅后趁热拌上蒜末、淋上香油,做成“苦累”饭吃。到了夏季,多以村南菜园里的老豆角、老茄子、萝卜缨、蔓菁叶,作为“苦累”的原料。
后来,我上了小学。课余空闲的时候,经常和弟弟一起,到村外的山坡上放牛、割草,顺便㧟上篮子挖野菜。什么荠菜、马齿苋、小根蒜、灰灰菜、猪毛菜、扫帚苗……统统装进篮子里,回来后就可以作为家人的一顿饭。当然了,最理想的“苦累”原料,要属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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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算是家里最会捋榆钱的野孩子。下午放学后,拽着弟弟的胳膊,沐着斜阳的余晖,蹦蹦跳跳地往村外的榆树沟里跑,㧟在胳膊肘下的荆条篮子,随着跑步的节奏,悠来荡去。来到沟岸边,选好一棵老榆树,篮子系叼在嘴里,手扒脚蹬,几下就爬到树上,坐在树杈间,大把大把地捋着榆钱。最初捋下来的榆钱,当然要先满足自己的馋虫。吃到嘴里,甜甜嫩嫩的,带着清香味,令人百吃不厌。榆钱“苦累”吃起来粘粘的,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口感特别好,也没有其他怪味。可榆钱不是经常有的,一年中也就只是那么几天,况且每家都要捋,能捋到手的,自然少之又少。其实,槐花“苦累”也是不错的。趁着花苞欲开未开,从树枝上折下几支,去掉叶柄,用水洗净,与少许玉米面拌匀,上屉蒸熟。刚出锅的槐花“苦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白色的花,黄色的面,有色有味有嚼劲儿,吃起来唇齿留香。可是,槐花“苦累”不能多吃。家里老人都说,槐花有毒,吃多了脸会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许,是怕小孩子们贪吃,说出来故意吓唬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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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小学前,我是在外祖母家生活的。以往每年到外祖母家,我都能吃上她做的“苦累”饭。那时候,最好吃又最省粮的饭,莫过于“苦累”。经济落后的年代里,即使拿着“苦累”当主食,心情也并不缺乏快乐。然而,在外祖母病故后的这些年里,我一直都没再吃过。参加工作后,经济条件宽裕了,鸡鸭鱼肉时常可以吃到。当年糊口的“苦累”饭,也已成为人们忆苦思甜的“特色菜”,摆上饭店的餐桌,摇身变成一道价格不菲的美味佳肴。那些做“苦累”的原料,也扩展到了胡萝卜、茼蒿、蒜薹等高价菜蔬。如今的“苦累”饭,香甜适口,味道是越来越好,可我再也找不到当年那种特有的感觉和滋味。
每当桃红柳绿、莺飞草长的季节来临,能包一顿荠菜饺子、炒一盘香椿鸡蛋、吃一回野菜“苦累”,成了我内心深处强烈的愿望。那种苦苦涩涩,又带着几分独特香气的味道,至今使我难以忘怀。

2014年9月10日
(作者:西河柳;原载2014年9月16日《中国劳动保障报》,2018年第3期《衡水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