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一场秋雨淅淅沥沥,敲窗打檐,整整下了一夜。听雨,难以入眠。初始,雨滴清晰,一滴两滴,随之节奏加快,形成为一条条雨线,演绎“水滴石穿”的故事。雨丝轻柔,针脚细密,犹如深秋离人别过时的晶莹泪珠,眷恋之情萦怀,惹人怜,催人悲。

清晨,一地落叶,在浅浅水洼之中,凌乱散布。树梢残存的叶片显得愈加孤零,在风的摇曳下使劲拖拽着枝丫,久久不愿离去,凄美、孤独之情溢于言表。

秋深,冬来,季节轮转,更迭的脚步如此迅捷。一树金黄醉深秋,还未来得及细细品赏秋叶的华丽,一夜秋雨,任秋叶扑簌簌落地,唯余光秃秃的树杈孤寂单调耸立。听!风过梢响,吹奏出长长的呼哨,似乎得意洋洋,宣示冬日即将到来。

深秋的风儿飘荡千里,掠过家乡的旷野,在一望无际的平原游荡。被伐倒的秸秆晒干晾透之后,被家家户户运回村落垛起来,或成为过冬的引燃之物,或是漫长冬日里牛羊的饱腹佐料,只需剁碎拌入饲料即可。

深秋的风最为神奇,刮得路上干净整洁,甚或连行人也愈加稀少,夏日乡村人们攀谈聚拢的场所也罕有人影,大约开始猫冬了。

孩童是顽劣的,耐得住深秋的凄冷,却受不了这个时节的孤寂,依旧呼朋唤友,追逐奔跑。在野地寻几穗残存的玉米棒子,抑或在瓜藤、豆角藤上偶得一个瓜果或几根豆角,兴奋地跑回家交给爹娘,得到一句赞许,蹦高雀跃,犹如喜鹊觅食般开心幸福。

民以食为天,乡村的孩童除却朴素的玩耍,三餐裹腹成了最大的期待。粗粝的玉米面饼子抵挡一阵饥饿侵袭,在玩耍间隙,要到野地捡拾足够多的柴草,或到河边寻树的枯枝,拖拽着拉回家,小小年纪,早已懂得稼穑不易。

时至今日,一群鼻涕吸溜、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孩童形象时不常浮现于眼前,少年不识愁滋味。彼时生活清贫,内心却充满了纯粹、简单的快乐幸福,在深秋离去,冬即将来启程的时节。

爹娘在田间劳作,额头热气腾腾似有汗水滴落。田地是贫瘠的,劳作是辛苦的,对于时令转换,爹娘最为敏感。准备种子,在墒情最适宜的时候,播种施肥浇水,丝毫没有闲情逸致去赏析秋叶的金黄与零落。

好像一切都熟视无睹,一切又敏感急切。在这种矛盾的蹉跎中,爹把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把秋的收成再算一遍,剔除成本,算算秋收进账。盈余多多,爹娘疲惫的脸上必然绽放笑容,单单锅灶中大块的肥肉足以说明盈余丰厚。

光阴若絮,季节如流,未及细品轻嗅,叶落枝头,果丰粮熟,又送一个深秋。此时,农人猫冬绝非懒熊入洞。田野寂寥,屋内却热火朝天忙碌。一穗穗金黄干燥的玉米棒被剥皮拾掇,巧手婶娘或邻里媳妇会用玉米皮儿编织成各种篮筐,提篮挎篮样式迥异,在啧啧赞许中,一丝丝红晕羞涩掩映在织娘脸庞。

手工编织充实了邻里农闲,而玉米脱粒的任务则落到了男人身上。爹把两只玉米棒钳在手中相互一搓,玉米粒簌簌掉落,瞬息两穗玉米被剥完毕,而我却是一粒一粒扣,手指生疼,效率不高。农人的勤劳体现在手上,单看爹那双手厚厚的老茧,就能懂得耕作之苦,劳动之艰。

手工脱粒犹如龟兔赛跑,为提高效率,大家伙于实践中搞出小发明,玉米脱粒器应运而生。寻一粗壮坚实树根,用刨子把糙皮刨净、掏槽,内楔一钉,简易的脱粒器制作完成。

玉米棒搁槽内,从上到下使劲一推,一排玉米粒掉落,棒上现一清空印痕,再用手左右轻轻揉搓,饱满坚实的玉米粒纷纷脱落,大大提升了实效。

彼时乡村,最不缺的就是树根和木匠,模仿是农人的擅长,简易的脱粒设备很快出现在家家户户玉米堆旁。深秋的房舍传来阵阵攀谈和笑声,劳动不止,收获颇丰,给冷意侵袭的深秋添了一丝温暖。

岁月的秋天,刻在果实里;人生的故事,写在四季里。深秋,值得眷恋与回顾。光阴剪影,书写唯美传奇,让农人的苦与累都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