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3日，秦岭山里下起了第一场大雪，群山之中有座不起眼的小庙，烟囱里冒着浓烟格外显眼，庙里一个中年男子鼻腔里插着呼吸机，蜷缩在被窝里上气不接下气……
窗外雨雪交加，寒风刺骨，一个身着红色上衣的年轻女子不停地给炉火里添柴，熊熊炉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呼吸机里滚烫的气泡，庙里几尊菩萨瞪大双眼，凝视着远方……
陕西镇安县柴坪镇金虎村坐落在秦岭深山，薛殿友和薛殿兵是亲兄弟，哥哥今年49岁，弟弟46岁，家里姊妹8个，他们兄弟俩最小，只念过两三年书，十几岁就跑到山西小煤窑打工。哥俩去过不少地方，打工的日子几乎是在弥漫的粉尘中度过。
是个不幸之年，兄弟俩的父亲去世早，母亲半年前去世，家里的老房子塌了，家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时，哥哥薛殿友经常出现感冒发烧症状，花钱不少，也没查出个病因，身体每况愈下，连外出打工的力气都没了。村里人看到这个小伙可怜，就让他住在庙里。
村里这座占地不大的龙王庙修建于1995年，由村民集资8000多块钱建造，庙里摆放了几尊菩萨个个生龙活虎。
庙的旁边有条小溪，周边有一两户废弃的老宅子，庙的北侧有三间低矮的小屋用来住人、做饭，薛殿友花了200多块钱买来爆竹和香火，砸了一些纸钱出售。
由于这座庙年久失修，四面透风，去年薛殿友又花了30多块钱，买来十几米彩条布用来遮风避雨，但不听话的老鼠还是钻了进来，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薛殿友说：“这都习惯了，对我这个快要死的人来说，不在乎这些。”就这样，这个山里农民在这座庙里苦熬了9个寒冬。
年轻时的薛殿友做梦都想娶个媳妇，并且都订婚了，女方嫌他家太穷给分手了。他又揣着打工挣来的一点积蓄跑到河南、山东去找媳妇，人家都嫌在庙里结婚生子不吉利，搞得小伙手里这点积蓄咋都没花出去。
后来，他彻底放弃了找媳妇，因为他的身体连上山挖草药的力气都没了，2016年被确诊为尘肺病晚期。两年后生活都无法自理，兄弟姐妹帮助他挑水送饭。
村里这座龙王庙人气不是很旺，每年有两次庙会，能来个几十人，平时每月的初一、十五有几个零星散客，朝拜者烧香拜佛后，都会给这个可怜的守庙人送点干馍和挂面，靠着这些好心人的帮助，薛殿友总算挺到了今天。
弟弟薛殿兵到底是年轻，最远还跑到贵州煤矿打工，还带回一个小他11岁的乡村女子。
女孩家里也很穷，下面有两个弟弟，在她5岁那年，母亲带她下地干农活，不幸左眼受伤，因为没钱治疗给瞎了。12岁那年，父亲死于井下瓦斯爆炸，母亲守寡把他们三姊妹好不容易才拉扯大。
女孩嫁到千里之外的秦岭深山还不到半年，她男人就出现和哥哥薛殿友一样的病状，不知是哪耍麻达了？好几年都怀不上，才生下一个女娃。本来夫妻俩打算再生个娃，但男人实在没力气了，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和哥哥一样——尘肺病。
弟弟的家距离龙王庙有隔200多米，弟媳每天两头跑，照顾着哥俩，几乎成了两个病秧子的通信员，家里还耕种了两亩多地，饲养了几只鸡和两头猪，这是留给哥俩增加点营养。可不幸的是，去年两头猪突然死了，弟媳难过的哭了好几天。
面对这个苦难的家，弟弟要媳妇招夫养夫，共同支撑这个家。弟媳不情愿，嫌外人看笑话。但为了这家人能活下去，2018年腊月里，弟媳还是嫁给了丈夫36岁的堂弟。
堂弟父亲去世早，母亲是个哑巴，家里穷得娶不上媳妇。两人没举行什么婚礼仪式，也没办理结婚登记，就这样过到一起了。蜜月没过几天，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堂弟只好跑到山西小煤窑去了。
8月期间，堂弟也出现和两个堂哥的病状，去了4家医院复查，结果都一样，还是未逃脱尘肺病这个病魔。
弟媳简直要疯了，三个男人全是尘肺病，堂弟还提出想生个娃，弟媳说啥都不答应，“这个家都成这样了，再生个娃咋养活？”况且，堂弟迟早和两个哥哥一样，只能躺在床上靠呼吸机维持生命。
薛殿友兄弟俩的病情非常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哥俩都备了两三台呼吸机，外加一个氧气包，还有喷雾器等供氧器械。下地最多能走个十来米，就要停下来休息个三五分钟，连上厕所都要抱着氧气袋。平时就担心村里停电，因为氧气袋只能对付半个钟头，超过这个时间就要拨打120，不然人就有可能断气。
在这条崎岖的山村小路上，经常能听到120救护车的鸣笛声，司机不需导航就能找到哥俩的家。所以，兄弟俩只有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但这家伙耗电量太大，每月电费就要花去100多块，基本占到个人低保的三分之一。
住院简直成了兄弟俩的家常便饭，几乎每年都要住院好几次。弟弟还有个老婆可以帮助照顾，哥哥是个单身，只能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饿了就拨打医院附近面馆电话送餐。
兄弟俩住院次数能少一些，并非是病情有所好转，而是个人要承担部分医药费，虽然只有个千儿八百，但对低保户来说，还是难以承受。
兄弟俩都是村里的贫困户，每月能享受300多块钱的政府低保。兄弟俩各分到一套安置房，距离村里的龙王庙有个十几里地。
哥哥分到三层一间25平米住房，没花一分钱，去年他在新房里享受了半个月就跑回庙里了，因为没人送饭，又没力气上下楼，每天靠方便面充饥，不像住在庙里，经常会遇到好心人过来看他。
弟弟就没要安置房，因为那里没有耕地，住在山里还能种点小菜，柴火到处都有，多少能减轻一点开支。不过，兄弟俩还是感谢政府，经常有扶贫干部来家里看望他们，村里的扶贫政策都享受到了，解决了哥俩许多实际困难。
兄弟俩相隔200多米，山里人大吼一声都能听得见，但哥俩没这个肺活量，只能通过手机视频看清对方的模样，一年都难见几次面。两个月前，哥哥想弟弟了，请村里人开车送他到弟弟家，兄弟俩才见上一面。
病情的折磨，使得兄弟俩体重加起来只有80多公斤，但他们的心态都很好，虽然没钱准备棺材，但他们很少考虑后事。哥哥病重缠身多年，却没欠别人一分钱，担心借债无后人还，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死了有人收尸就行。
弟弟也干脆，虽然家里欠了4万多外债，但媳妇会想办法还上，说等他死后不要大操大办，不要给媳妇和堂弟带来麻烦，棺材买不起，可以找几块薄一点的木板，钉个木盒子就行，山里人还是比较看重棺材，也有这个讲究。
弟媳今年35岁，心理压力很大，有人劝她离家出走，但这个善良的女人仍留在大山里照顾着两个大男人，连千里之外的母亲都不知道女儿的现状，只是在电话里说，两年多没见到女儿了，很想念她。
弟媳和堂弟生活了两年，但这对新婚夫妇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虽然这个家庭很奇特，但大家相处得很好，只是弟媳心里非常纠结，往后这家人日子咋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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