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朝以前,西藏尽管和中原王朝有着亲疏不同的关系,但中原王朝一直没有将其纳入到直接管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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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

实现对西藏地区进行有效管理的第一个封建王朝,正是元朝而第一个开创与西藏的直接关系的人,是窝阔台汗幼子阔端。

阔端是窝阔台幼子(第三子),他并未参加“长子西征”,一直驻守在西夏辖区(甘肃、青海的部分藏区)。他“开府西凉,承制得以专封拜”,以地区最高统治者的身份,承担起了经营藏区、开创蒙藏关系等重大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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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端塑像

1239年,阔端派部下多达那波率军取道青海,直入藏北(拉萨一带),烧毁了热振寺(1056年建)和杰拉康寺(1012年建),500余名僧俗人众被杀。不过从这以后,蒙古军队并未再开杀戒,在短暂地驻守一阵后便撤军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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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振寺(左)和杰拉康寺(右)

史学家们普遍认为,多达那波进军西藏,无意武力攻占之,而是寻找一位有学问的高僧去蒙古“传布佛教”。

实际上,西夏故地以及甘、青广大藏区人民都笃信佛教。要想很好地经营藏区,“以佛治地”远比武力征服更有效。再加上西藏地域广阔,自然环境恶劣,蒙古军队数量有限,难于适应当地严寒多变的雪域气候,很难在当地长期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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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如狼似虎的蒙古铁骑,寺院武装根本不是对手

蒙古军队捣毁寺院、杀害僧众的行为,极有可能是对小部分寺院武装反抗的报复。藏区僧俗势力派系众多,意见也肯定不尽统一,即便大多数忌惮帝国军威,也肯定有部分僧众持敌视态度。

这些被破坏的寺院,都是西藏佛教噶当派的寺院。后来,“只有噶当派没有受到蒙古统治者的布施”,而西藏萨迦派和噶举派的一些支系,都有蒙古统治阶级“做它们的靠山”。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筛选”后,阔端最终选定了萨迦派的萨迦·班智达贡噶坚赞贝桑波(即萨班)。

原因主要有两点:

  • 萨迦派在藏区影响力巨大,萨班本人“学贯五明”,在藏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 萨迦派并无“活佛转世”的传统,其领袖地位是与生俱来的,继承人都是法定不变的萨迦本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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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班铜像

一言概之,在萨迦派,宗教和经济权力始终高度集中于一系,有着很强的世代延续性。邀请萨班做藏区“集政教大权于一身”的佛教领袖,能长期有效确保西藏“属于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1244年,阔端委派多达那波和杰门再次入藏。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带上军队,而是带上了请柬(召请信)和礼物“邀请”萨班。

萨班尽管已年过六旬(63岁),但仍然不顾年老体弱,毅然决定携侄子八思巴(10岁)和恰那多吉(6岁)一同迅即前往阔端的驻地——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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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班赴凉州路线图

经过两年的艰苦跋涉,萨班一行于1246年8月,抵达凉州。不巧的是,阔端远赴哈拉和林,参加推举贵由即汗位的忽里勒台大会去了。

1247年,阔端返回凉州,与萨班进行了历史性的会晤——这便是传说中的“凉州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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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会盟,揭开了中原王朝和西藏关系的新篇章

在萨班到达凉州之前,阔端身边已有数位藏族僧人,但他们佛学造诣比较有限。因此,在举行祈愿法会时,也里可温(基督教士)和萨满教巫师都坐在佛教僧众上首。

萨班到后,其深邃且通俗易懂的讲授,给阔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佛教也变得更加崇敬。他下令,在祈愿法会上,也里可温和萨满教巫师不能再坐上首,改由萨班坐在僧众之首,并由佛教僧人首先祈愿。

他还在凉州专为萨班修建一座幻化寺,作为“驻锡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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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化寺,即今天的白塔寺

相传,阔端身患顽疾,久治不愈,精通医理的萨班“妙手回春”,治好了萨班的顽疾,这让萨班倍受崇敬,两人之间的感情交流,得到进一步的升华。

于是,西藏“归顺帝国”的相关事宜,迅速达成共识。萨班作为西方僧侣的代表,写了一封致西藏各地僧俗领袖的公开信,即著名的《萨迦班智达致蕃人书》。

这封信写得极为风趣生动且情恳意切,以挽救民族危难为大义,有理有据地陈述利害关系,力劝藏区归顺蒙古,免遭西夏似的民族灭亡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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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有萨班灵骨的土塔

这封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公开信,是萨班长期努力、精心准备和苦心经营的作品。至此,蒙藏直接的政治联合关系被正式建立,为西藏归顺中央政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不过,就在蒙藏关系顺利发展之际,蒙古王室内部发生巨变。1248年,贵由驾崩,围绕汗位的继承问题,“窝阔台+察合台”系与“拔都+拖雷”系产生了纷争。

拓展阅读:「蒙古大乱斗」拔都与贵由之争:蒙古帝国分裂的催化剂

1251年,拖雷长子蒙哥继位,汗位从“窝阔台”系转移到“拖雷”系手中。窝阔台系(以及察合台系) 的部下臣僚,受到了蒙哥报复性的打击。拉施特的《史集》称:“被诛者共七十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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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同志,下手那是相当的狠

值得庆幸的是,阔端一直与蒙哥关系较好,并未受到太大冲击。不过,尽管属地得予保留,但权力被大大削弱,譬如管理吐蕃的权力被蒙哥夺走。因此,萨迦派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动摇。更伤脑筋的是,阔端和萨班于1251年相继去世,蒙藏关系变得更为复杂。

此时,萨班的侄子八思巴挺身而出。在维护藏区稳定与人民安全的前提下,积极配合蒙古皇室(从蒙哥到忽必烈)经营吐蕃,最终取得了忽必烈的信任,成为了元朝的“帝师”。不过,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蒙哥继位后,为了巩固统治,采取了一系列治理措施。其中最重要的,是在壬子年(1252年)进行了大规模括户(检查户口)。除了“籍汉地于民户”、“料民丁于中原”(到次年正月甚至“遣必赤别儿哥括斡罗思户口”)之外,还派人入藏括户征税。

这足以说明,在蒙哥的施政计划中,欲将吐蕃完全纳入蒙古势力范围之内。

  • 以武力,征讨吐蕃未降之部,派人入藏括户征税;
  • 与各教派直接接触,加强联系,确定归属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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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骑兵,让世界都为之颤抖

当蒙哥在吐蕃括户的过程中,八思巴给予了积极的配合。

  • 1252年2月3日,在写给涅塘巴·扎巴僧格的信中强调,“命萨迦派管理所有执事和僧众”;
  • 两天后,他在“凉州王宫之佛殿”写的另一封信中,再度重申了“所有僧人之事俱由萨迦派掌领”。

经过八思巴的一系列努力,蒙古承认了萨迦派在西藏佛教各教派中的领先地位。

蒙哥对吐蕃的经营,要比阔端更进一步:

  • 阔端是由萨迦派代理上报户口清册;
  • 蒙哥直接派遣官员赴吐蕃清查户口和划分地界,并令萨迦代表协同前往,便于其熟悉当地情况,开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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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国的市集上,可以看到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商人

这次括户,帝国基本摸清了西藏各教派和地方势力的大致情况,并将藏区纳入正式的管辖之下,促使“西藏真正统一到蒙古汗国之中”。

不过,蒙古的分封制,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教派和地方势力之间的矛盾。因此,帝国要想加强西藏与内地的经济、文化和宗教诸方面的联系,必须建立全藏统一、完整的政治机构和组织制度。

这个责任,最终落在了忽必烈与八思巴二人的肩上。

经过长期的交往,八思巴的人品、学识和忠诚,赢得了忽必烈的完全信任。八思巴在讲论佛法和历史时,会乘机利用古代吐蕃、西夏诸地君王崇信藏传佛教的传统来引导、启发忽必烈。

察必王后(忽必烈尚未称帝)率先请求八思巴,传授萨迦派密法灌顶。于是,八思巴与察必成为师徒关系。从史书的记录看,这是萨迦派密宗喜金刚灌顶正式在蒙古王室传布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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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必皇后

有趣的是,当忽必烈正式提出灌顶之时,八思巴并未同意。他借此良机,向忽必烈提出了一系列带有政治意义的条件,而察必出色地充当了调停人的角色。

在一系列的“斗智斗勇”之后,阴水牛年(1253年)年末,八思巴“才”为忽必烈传授了萨迦派吉祥喜金刚灌顶。年仅19岁的八思巴,已经成了忽必烈(38岁)宗教上的老师。

八思巴要求受灌顶之后的忽必烈,要以弟子的身份礼遇尊奉上师。“受灌顶之后,上师坐上座,要以身体礼拜,听从上师之言语,不违上师之心愿。”这让忽必烈大为不满。此时,察必出来打圆场:“人少的时候,上师可以坐上座。但当王子、驸马、官员、臣民聚会时,汗王坐上座。”

客观地说,八思巴一系列的“神之操作”,奠定了后续元朝以藏传佛教为国教。设立帝师制度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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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思巴与忽必烈

灌顶之后,忽必烈为八思巴颁赐了《藏文诏书》,承认了八思巴是自己宗教上的老师。这就意味着,以八思巴为首的萨迦派,得到了忽必烈的“保护”。

1260年3月,忽必烈即大汗位,是为元世祖,建号“中统”,意即“中原正统”。年末,任命八思巴为国师,授玉印,令其“统领天下释(佛)教”。《元史·世祖本纪》上也有记载,只是将“国师”误载为“帝师”:“(中统元年十二月), ……帝至自和林,驻骅燕京近郊,始制祭享太庙祭器、法服。以梵僧八合思八为帝师,授以玉印,统释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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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继位

年仅26岁的八思巴受封国师,既是偶然,更是必然。

首先,蒙古帝国(元朝)需要有一位“宗教领袖”,作为帝国的“精神支柱”。更何况,“国师”不仅是藏传佛教的领袖,还是西藏地区政治代表。封授国师的目的是,“因其俗而柔其人”,也就是“以蕃治蕃”,保证有效地统治西藏地区。

其次,忽必烈在选择西藏佛教领袖时,并不是一上来就选中了八思巴。他曾在蔡巴派(蒙哥汗曾将此派分封给他)、噶玛噶举派和萨迦派当中寻觅“领导人”。

其中,噶玛噶举派的噶玛拔希,是八思巴最大的“竞争对手”。不过,老谋深算的噶玛拔希“站错了队”,投靠了阿里不哥,给了八思巴“出头”的机会。

第三,释道辩论使八思巴大出风头,名声大振。1258年,在忽必烈的主持下,佛教和道教代表,在上都(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举行佛道辩论会。两派各派出十七人,佛教方以少林寺为首组成,八思巴以“观摩者”身份出席。

在辩论中,道教以《史记》为论据驳斥佛教正统,佛教方一时无以应对、此时,八思巴引用道教的论据进行阐述,列举出道教方论据中的自相矛盾之处 。最终,辩论以道教方承认辩论失败、十七名道士削发为僧而告终。

身为作为“国师(帝师)”,八思巴的主要职能是:

首先,必须履行圣职,为帝王、后妃、皇室人员传法授戒,传授灌顶,讲经说法,举行法会。譬如每逢新年之际,他还要写颇具佛教色彩的诗体祝辞,向忽必烈全家祝贺新年等等。

其次,挖掘并培养了佛教人才。他们在八思巴处“学成”后,多被忽必烈委以朝廷要职,对元朝及西藏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作出过重要贡献。以八思巴胞弟恰那多吉为例,就颇受忽必烈器重,并于1265年受封白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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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朝,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面孔

另外,他挖掘出来的人才还有:

  • 元朝高僧胆巴( 1230 —1303年);
  • 著名译师沙罗巴( 1259—1314 年);
  • 为中尼两国文化交流作出巨大贡献的尼泊尔雕塑家阿尼哥(1244—1306 年);
  • 入仕元朝的维吾尔人阿鲁浑萨理( ? —1307 年);
  • 敢于直谏不惧的青海人刘容;
  • 在忽必烈朝毁誉参半的藏族宰相桑哥

当然,作为西藏“政教合一”的代言人,八思巴直接参与了中央王朝对西藏地区施政方针的制订,为国家的统一,立下了非常大的贡献。

1)建立吐蕃驿站

建立驿站的目的,就是有效联结中原内地与西藏的交通路线,保障政令通达的时效性,巩固中央政府对西藏地方实现全面并有效的统治。

负责建立吐蕃驿站的“答失蛮(入藏使臣)”入蕃,沿途都是凭借“上师的法旨” 和“皇帝的札撒(诏书)”在藏区发号施令。

这说明,元朝统治者已充分“认识到藏传佛教在藏族人民精神生活中的地位,作出了倚重萨迦教派首领协助朝廷统治人民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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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的贸易,也是非常发达的

2)获珍珠诏书, 领总制院事

1264年,忽必烈决定派八思巴与其胞弟白兰王恰那多吉返回西藏,去完成建立西藏行政体制的任务。临行前,忽必烈赐给八思巴一份酷似授权令的诏书,即《萨迦世系史》等藏文史籍里的《珍珠诏书》。

《珍珠诏书》将八思巴置于所有教派和地方领主之上的“总领导”地位,并要求西藏僧俗人众,通通遵从八思巴的管理。可以说,这是与尚方宝剑无异的“皇帝授权书”。从此以后,元朝历代皇帝即位后,都要赐给帝师《珍珠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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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制院”升级为“宣政院”,地位进一步扩大

后来,元朝设置总制院,其“一把手”正是“国师”八思巴,命他掌管天下释(佛)教和西藏事务。此时的八思巴,既是宗教领袖,又是国家公务员,“政教合一”的身份被正式确立。

3)建立西藏行政区划

八思巴和恰那多吉返回西藏后,通过联合各地教派和世俗势力的办法,首先划分“十三万户”,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西藏地方最高行政机构萨迦政权,八思巴本人任“萨迦法王”。

为了便于具体施政,萨迦政权还设有本钦、朗钦等重要职官,并设置了由13种侍从官组成的“拉章”。

于是,八思巴既是元朝国师(后为帝师)和总制院使,又是萨迦政权的最高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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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与八思巴

当然,这套既适应西藏社会实际特点,又最大限度与中原行政制度相一致的行政规划,始终是处于元朝中央政府统治下的。

八思巴去世后,元朝又增设了乌思藏纳里速古鲁孙等三路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以加强对藏区的管理,但是八思巴所建政制的核心部分并未改变。

4)创制“八思巴字”

1267年,八思巴应诏返京。他返京后的头等大事,并非宣讲佛法和传授灌顶,而是进献他奉诏创制的一种新型蒙古文字,即“八思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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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思巴文圣旨金牌

作为通用于多种语言的统一的书面形式,八思巴文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元朝“大一统”中的“缺陷”,维护了元朝的国威。

也正因为创制了八思巴文,八思巴被升级为“帝师”,其地位是非常非常高的。

  • 元朝朝仪形成定制之后,正衙朝会,百官班列,帝师亦或专席于坐隅;
  • 新帝师嗣位,除封赐诰玉印外,还要宣谕天下;
  • 新君即位,也要重新布告天下,降诏禀护帝师,诏书必须“以粉书诏文于青缯,而绣于白绒,网于真珠,至御宝处,则用珊蝴,遣使赍至彼国,张于帝师所居处。”
  • 帝师从藏前来,要倾朝迎接;帝师圆寂,遗骨要派专使护送回藏。

不过,尽管皇帝圣旨和帝师法旨在藏区并行无阻,但法旨必须以“皇帝圣旨”开头,表明其地位和权力,都是皇帝赋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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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察大运河工程的忽必烈

5)支持元朝中央统一全国

元朝在攻打南宋之际,八思巴令弟子胆巴作法事“以助国威”。《佛祖历代通载》载:

  • 帝(忽必烈)命伯颜丞相攻取江南,不克。遂问胆巴师父云:护法神云何不出气功? 奏云:人不使不去,佛不请不说。帝遂求请,不日而宋降。
  • 初,天兵南下,襄城居民祷真武。降笔云:有大黑神,领兵西北方来,吾亦当避。于是列城望风匕矢欠附,兵不血刃。至于破常州,多见黑神出入其家,民罔知故,实乃摩诃葛剌神也。此云大黑,盖师祖父七世事神甚谨, 随祷而应,此助国之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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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打襄阳的“回回炮”

胆巴“修法助元军”的一系列行为,带有明显的政治意图——祈佛保佑和支持元军消灭南宋。

1275 年7月,八思巴获悉元军渡江南下的消息后,兴奋地为忽必烈写下了《贺平江南表》,充分表达了作为“告天人”的八思巴对元朝“一统天下”的真情祝贺。

值得注意的是,受限于历史局限性,元朝对西藏的治理,主要是基于宗教和贵族的角度进行的,对于藏族普通民众的福祉,关注比较有限。新中国成立后,彻底废除了西藏的农奴制,改变社会结构,并开展各项建设,使其获得新生。

可以说,西藏的发展,是党和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们应该珍视、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