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在中国,摄影收藏还是一件新鲜事。尽管图片已经是人们日常交流的方式,但收藏摄影似乎仍是一件遥远的事。与此同时,近年来中国的影像收藏市场逐渐活跃,越来越多的人与机构开始意识到了影像的价值:出色的摄影是时代的见证,也具有艺术价值,连接了个人与集体的记忆。
成立于2005年的河南全视影像画廊是中国中部最早的一家影像类画廊,画廊负责人罗勇也是一位摄影家。作为一家内陆的经营摄影收藏的画廊,他们的收藏体系是怎样的?生存之道是怎样的?他又是怎样看待中国当下的摄影收藏现状?澎湃新闻采访了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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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全视影像画廊内景

澎湃新闻:您是怎样开始接触摄影收藏的?
罗勇:我本人喜欢拍照,在这个过程中看到中国有大把的优秀摄影师没被大家认识,所以我感觉需要做一些推广工作。目前一直在做影像的画廊,可能我们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个。
澎湃新闻:在选择收藏对象的时候,您的标准有什么变化吗?
罗勇:早期我们收藏就是追随一些厉害的老师,收着收着我们发现也有很多问题,可能随着认知的提高,有些艺术家对影像的记录或者是表达,其实仅限于表面,而不是内容,不是作为艺术家的一个状态。你会打一个问号,然后你就会重新筛选去看这些人。在收藏和卖出的过程中再慢慢重新规整自己的体系。
其次,现在我们和艺术家打交道会很谨慎。特别是年轻艺术家,如果他们有生活问题,我们就会谨慎考虑。因为艺术家会为了生计作很大改变,要变现就要去迎合市场的品位,艺术原创的初衷都会改变,艺术水准会下降很多。这其实是个矛盾,这个行为本身也是当代的。能够坚定表达自我的艺术家确实太少了。和艺术家聊天时,你就能感觉到他对作品和艺术的态度,和对市场的态度完全是两码事,那种投入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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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健作品,全视影像画廊代理

罗永进作品,全视影像画廊代理

田野作品,全视影像画廊代理

王彤作品,全视影像画廊代理

马康作品,全视影像画廊代理

赵荣生作品,全视影像画廊代理

澎湃新闻:作为一个以摄影收藏营生的机构,我们注意到你们画廊似乎主要关注内陆的本土摄影,这个主线脉络是怎样产生的?
罗勇:经营一个机构肯定要根据自己的特点出发,根据自己不同的状况决定自己的路。比如做一些国外的经典名作、历史名作的,得要有这方面的资源,同时要有一些客户、藏家。我因为生在中国,并且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学习拍照,在这个领域时间较长,加上身边也有很多老师,同时我和几家博物馆的关系还不错,便想从更大的社会角度来看本土的摄影。此外,中国真的有很多不错的摄影师值得去推广,应该让他们的价值能够得到体现
澎湃新闻:画廊的生存状况如何?
罗勇:因为我们是内陆的画廊,在影响力上可能比北京和上海要弱很多,但是相反,我们生存上可能要比他们容易很多。在这个过程中,首先我们得活着,有能力的话就多做点,没能力就少做点,这是我们的原则。其次,我们的主线是做中国本土影像和本土摄影的研究和项目。同时在早期我们和博物馆、美术馆建立过合作,做一些影像项目、展览,提供一些藏品,这些都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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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建构的东方——18世纪至20世纪欧洲版画中的中国》摄影展由河南省美术馆主办,全视影像画廊承办,罗勇策展

河南省美术馆余海波“吾城吾乡” 、于德水“黄河流年”摄影作品展海报

澎湃新闻:回到最初的日子,当时国内的摄影收藏的状态和如今的现状相比,有什么变化吗?
罗勇:一开始,我们凭着热情、激情在做,但是后来我们感到中国摄影收藏的短板太多。所谓的短板就是,中国任何一个官方的博物馆、美术馆里都没有影像收藏部或者影像研究部门,大多数博物馆只是把影像当成资料,他们没有认识到影像的艺术价值。如果没有官方的认可,我们私营画廊和艺术家用再多力,功效会弱很多
现在收藏的人比以前多了,门类也多了,大家的个人兴趣爱好都不一样,种类更繁杂,这是个好事。过去可能有一些比较知名的艺术家是一个门类,收藏历史照片是一个门类,可能还有收藏不同地域的、不同时期的、不同材质的、不同工艺的,每个人的偏好都不一样,很多比较成熟的收藏家都有自己非常完整的体系。
澎湃新闻:在您看来,如今公共机构对影像的重视程度如何?你们又是怎样和公共机构合作的?
罗勇:公共机构做艺术做影像的越来越多。国家美术馆,省级美术馆,现在都已经开始启动收藏做影像了,比如河南省美术馆在今年三月做了余海波和于德水的摄影展,收了200多张作品,过去他们基本上都是不屑做影像收藏。最早是王璜生在广东美术馆做的《中国人本》,这两年湖北美术馆做得也挺猛的,会有计划有步骤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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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省美术馆展览现场,2022年3月

余海波作品

余海波作品

于德水作品

于德水作品

其实疫情以来,我们这两年的主要收入可能都是和公共机构做联合商业展览,双方会签协议做规划,做一个专题的内容,达到什么诉求。展完之后,实物作品是销毁的,因为这东西他们也不收藏,只是作为一个商业展览。如果和公共美术馆合作,他们会当成一个展览项目,在做交流的过程中,他们有借展费,会有一些收入,包括会和艺术家签协议,作品留下来作为馆藏的也有。
澎湃新闻:市场规模相比之前有什么变化?
罗勇:现在整体的规模是大很多,但在我看来专业性上不见得比过去好。藏家也是逐渐成熟的,可能一开始听取别人的意见比较多,然后他会慢慢地去学习。当他用真金白银去收作品的时候,他一定非常小心,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澎湃新闻:您怎么看待摄影的复制性与收藏的关系?
罗勇:
复制性是摄影的一个基本属性,从它的应用来说没问题,但作为收藏性就有问题了。好在影像在每个阶段收藏的洗印的价格不同,工艺非常具有年代感,40年代洗的照片和70年代洗的照片可能价格差异差不多能超50倍。所以说,复制性有它的特点,但是在影像方面,肯定40年代洗的《月升》比你70年代亚当斯洗的《月升》不知道要贵到多少倍。复制得越多,单体价值会越低,怎么样去找平衡,每个人方法可能都不一样,期望值也不一样,然后做出来的东西可能也会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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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安塞尔·亚当斯,1941年

澎湃新闻:这些年,“当代摄影”这个概念在摄影收藏里提得比较多,它和“历史老照片”的收藏是如今比较重要的两个收藏方向。你们会参与“当代摄影”的收藏吗?
罗勇:历史照片牵扯到稀有性和文物的概念,所以它的价值是影像本身的价值,也有文物的价值,升值和保值可能要比当代(摄影)要好一些,而当代(摄影)的投资风险要大很多。我们和藏家沟通会经常遇到一个问题,一方面要对艺术家负责,一方面也要对藏家负责,两手都要托起来。现在当代艺术的问题是艺术家变换特别快,现在很火的一个艺术家,过两年他没能坚持发展下去,那藏家收完他的一套作品以后,基本上没什么太大意义。
其次,很多当代艺术的思想深度不一定足够,不一定真正具有当代性和自己的独特视角和方式方法,能在艺术史、摄影史上留下来其实很难的,如果留不下来,可能这些东西就是一堆废铁在中国现阶段(有些作品)有一定的当代性,他可以表达,但作品的内涵可能并不属于艺术家本身,只不过借用别人的方法和思路去做了,从长期来看,有没有未来都不好说。所以对于当代(作品),如果我们资金不是那么雄厚的话可能会非常谨慎。
澎湃新闻:对于中国摄影收藏,您有怎样的期待和愿景?
罗勇:在国家层面,希望国家能把摄影收藏重视起来。从历史影像角度,包括中国的早期影像,必须由国家投入、规整出一个完整的体系。从艺术角度,希望每个地方的美术馆或私人机构能对某个领域的艺术家有所研究,也可以做他的专题性收藏,但是这些都需要有体系、有脉络、有支撑,同时我希望国内的藏家也慢慢地有自己的体系。此外如果更多的老百姓能做到影像艺术品的消费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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