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在中日友好团体的帮助下,一对中日夫妻在时隔近半个世纪后,终于得以见面。

在见面结束后,身为丈夫的李秀绅写出了这样一段话:“愿中日两国世代友好,和平相处,愿花冈诉讼案早日解决,盼令木女士早日到中国看看......咱们全家团圆。”

写下这段话的李秀绅老人正是“花岗惨案”的幸存的亲历者之一,他与日本妻子令木登江,因为“花岗惨案”相识、相知、相爱

也因为“花岗惨案”,两位老人彼此望洋相隔了近50年之久。

图丨写下的话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花岗暴动”展陈上相认的父子

1993年,一位50多岁的日本游客抵达了北京,虽然是日本人,但老人却有着一个非常端正的中国名字,李国肇,他此次前来北京,是要去参加在这里举办的一场“特别”摄影展。

40余年前,日本帝国主义在侵华战争期间,从中国强掳了近4万多人,将他们强行押送到日本充当劳工。

在此后的数年间,这些中国劳工遭到日本帝国主义残酷的虐待和折磨。

直到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在彼时国民政府的安排下,这些劳工才得以陆续返回中国,但也有一些人因为其他原因,选择留在了日本。

李国肇的父亲李秀绅就是其中之一,李国肇此行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在这个“特别”的展陈上,探寻到关于父亲李秀绅的消息。

图丨李秀绅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在李国肇的印象里,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个影子,每当他询问母亲,父亲究竟在哪儿时,母亲常常默不作声,但最终都会坚定的告诉他:“你父亲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

然而数十年过去,母亲已经变为白发苍苍的老人,自己眼看也已经年过半百,可母亲口中那个一定会回来的父亲,却好像就此消失了一般。

李国肇想要找到父亲,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母亲。

他想当面亲自问问自己的父亲,到底还记不记得他留在日本的妻女?如果还记得,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主动联系过自己的母亲?

到达展陈现场之后,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但展陈上的照片仍旧让李国肇不寒而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当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苦求生存。

随着展陈讲解员的深入介绍,那些老照片上的场景就像活过来一般,压得李国肇有些喘不过气来。

图丨花冈惨案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就在他恍惚之际,展陈讲解讲员提高声音说道:“这次的展陈,我们很荣幸邀请到了,当年“花岗暴动”的亲历者和组织者李秀绅老英雄,请大家为老英雄鼓掌。”

听到讲解员的话,李国肇的脑袋像被重击了一般,呆呆地站在了原地,当他反应过来顺着讲解员的声音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端坐着的老人。

就是这一瞬,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遍布了李国肇全身,记忆中父亲的影子,也慢慢与眼前的老人慢慢重合。

随后,双目含泪的李国肇走到人群之前,对着老人问道:“老先生,您真的是李秀绅吗?”看着眼前激动的男子,李秀绅同样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自己曾经见过他一样。

然而两人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让李秀绅有些迟疑,就在他想要张口询问其身份时,男子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他耳边。

图丨李秀绅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因为,男子对着他说道:“我叫李国肇,我的妈妈叫做令木登江,爸爸,您还记得自己远在日本的妻儿嘛?

李国肇说出这句话后,原本端坐着的李秀绅撑着身体,颤巍巍的想要站起身,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的一切会真的发生。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异国妻儿的消息,可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自己的儿子啊!

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的李秀绅呜咽着说道:“我当然记得,令木登江是我的妻子,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你母亲她还好吗?”

说罢,李秀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李国肇流着泪走到李秀绅身前,抱着这个阔别重逢的父亲轻声说道:“妈妈现在很好,这些年,妈妈一直让我在寻找您。”

图丨花冈惨案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战争阴霾下,被送往日本的中国劳工

相拥而泣的两人,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禁湿了眼眶,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于当初的那段历史都极为熟悉,甚至有一部分同样是“花岗暴动”亲历者的家属。

他们理解李秀绅老人为何情绪失控,这其中饱含的不仅仅是对异国妻儿的愧疚,还有这些年来老人精神和心理上,所承受的煎熬与折磨,更是李秀绅对于那场战争无言的痛诉。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以后,日本帝国主义明目张胆的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一时间战火肆虐,生灵涂炭。

由于军事实力上的不对等,日军在侵华战争初期肆无忌惮,大肆屠杀我国百姓,还不断掠夺我国的文化遗产和矿产资源,试图以此断绝我民族传承,将战火烧遍整个中国。

图丨侵华战争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然而在无数革命先辈的抗争下,日军的攻势和锋芒,在接下来的数年间里被不断迟滞。

时间来到1941年前后,日军在侵华战争中的状态,已经由最开始的主动进攻转为了战略防守,开始同中国军队在战场上进入了战略相持阶段。

为了打破僵局,疯狂的日本帝国主义,派遣日本海军偷袭了美国的珍珠港,将隔岸观火的美国拉下了场。

虽然这次的偷袭很成功,但这也加快了日本帝国主义的灭亡的速度。

要知道,两线作战,对于国家的战略资源和兵源储备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显然彼时的日本,根本没有做好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和能力。

图丨偷袭珍珠港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井喷式的巨大消耗,很快就掏空了日本为数不多的后备兵员,为了保证前线的兵源充足,日本帝国主义开始在其国内强征苦力,但这就导致其没有足够的人力去从事军工生产。

为此,从1943年开始,日军就在我国强征劳工,将大批劳动力强行押送到了日本各地,用来解决其国内劳动力短缺的问题。

据不完全统计,仅是从1944年到1945年的1年时间内,日军就强行将数千名中国平民和战俘运至日本,从事超强度的苦役工作,强化其国内的战争经济。

而李秀绅老人就是在1944年7月,同400多名战俘和平民一起,被日军押送到了花岗矿山,被迫为“鹿岛组”做苦工。

图丨劳工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惨无人道的折磨,压迫下的“黄冈暴动”

在首批中国劳工被运至花岗矿山的路途中,曾有数名劳工因为船舶恶劣的居住和饮食条件,不幸染上重疾。

然而彼时的日本人根本没有医治他们的想法,在这几名劳工还有生命迹象的时候,日军直接将这几人丢进了大海,仿佛他们扔下去的不过是垃圾一般。

经过数十天的颠沛流离,劳工们终于到达了日本。而后他们没能有任何休息时间,刚下船舶就被径直塞进了不同的火车车厢内。

在行驶了大约3天以后,这批中国劳工到达了一处非常荒凉的地带——花岗山矿场。

根据李秀绅老人的回忆,他们是花岗矿山的第一批中国劳工,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这里前后总计被送来3批劳工,人数多达近千人。

图丨劳工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在这里,这些可怜的中国劳工遭受着巨大的精神和身体折磨,几乎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由于矿场的条件十分简陋,他们只能使用矿镐不停的进行原始的挖掘作业,而后用双手,将开采出的矿材一点点的搬出工作区。

巨大的工作量消耗着每一位劳工的体力,他们多次要求日本监工给予他们更多的食物,但都被日方无情的驳回,有些人甚至还遭到了日方的殴打和辱骂,称他们不配享有更好的待遇。

在他们眼里,这些中国劳工不过是可以随时丢弃的“消耗品”,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人浪费更多的资源。而这仅是中国劳工遭受压迫和折磨的冰山一角。

在李秀绅老人初到日本时,同批的中国劳工们身穿的衣物,还勉强能够抵御日本夜晚的寒冷,然而等到入冬以后,这些单薄的衣物根本起不到任何的御寒作用。

图丨劳工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为了稍微暖和一点,他们只能将矿区使用的水泥袋包裹在自己身上,但就连这样的水泥袋,都不是每个人能拥有的。

由于日本是海岛国家,夜间的潮湿和刺骨的寒冷,让这些劳工只能被迫挤在一起取暖,因为日方提供给他们的住处破烂不堪,根本挡不住夜间的寒风。

而且这里的日本人心狠手辣,其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侵华战场上的日本军人。

许多中国劳工因为吃不饱,常常在劳动时摔倒,但这就会引起日本人的不满,进而招至更加惨烈的身体折磨,在日方的鞭打之下,仅仅半年时间,就有200余位劳工命丧于此。

这让剩下的劳工们感到绝望,恶劣的工作和生存条件,无时无刻都在消耗着他们的生命,消磨着他们的精气神,慢慢地,反抗的种子在每一位劳工心里开始生根,发芽。

图丨劳工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彼时的劳工队伍中,除了平民以外,还有着不少被俘的军官和士兵,其中以原国民党第15军64师191团的上尉连长耿谆为代表的数人最为活跃。

在他们心里,与其忍受着这种非人的折磨,不如奋起反抗,拼死一搏,兴许还能求一线生机。

于是,以耿谆为首的军人开始暗中联合其他力量,在与矿区朝鲜人的接触过程中,他们了解到朝鲜的劳工也有反抗的想法,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反抗的决心。

耿谆将所有能组织起来的人员,编成了一支队伍,准备伺机而动。

1945年6月30日,700余名中国劳工在耿谆的带领下发起暴动,有过战斗经验的军人们一马当先,率先冲进了敌人的住所,砍断了矿方的电话线,切断了矿区与外界的联络。

图丨起义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军人们勇敢的行动,给予了李秀绅等中国劳工们巨大的勇气,他们开始冲进日本职员的房间,与那些压榨他们的日本人展开搏斗。

李秀绅更是一马当先,用铁锨砍死了一名日本劳工。

然而由于行动不慎,矿区暴动的消息很快被附近的日本军队所悉知,而后,大批日本军警赶赴矿区,以武力对暴动进行了镇压。

在镇压过程中,面对手持枪械的日本军警,劳工们手上的矿镐和铁锨显得无比脆弱。因此不到48个小时,这次暴动就被完全镇压,近500多名劳工在镇压中惨遭杀害。

剩下的人则在李秀绅的带领下,逃到了矿区附近的山中,利用地形与日本军警四处周旋,然而他们很快便被日本军警所包围,无奈之下,也只能被迫束手就擒。

图丨劳工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战争胜利后的无奈别离

由于暴动时李秀绅砍死了一名日本职员,所以在被俘后,日方就把他同数位暴动领导者关在了一起。

在之后的2个月里,众人都遭到了日方的严刑拷打,被俘的中国劳工更是被绑住双手,跪在满是石子的广场上,遭受着日晒雨淋和彻夜的毒打。

1945年8月,也就是暴动发生后的2个月,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

而后,美军接管了日本大部分地区,在此后的数天时间里,所有在日的战俘、劳工也被全部释放,这其中也包括幸存下来的李秀绅。

本来依照安排,李秀绅将同被俘军人和劳工一起被送回国内。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成为了国民党驻日代表团的警卫员,随驻日代表团一同留下了来。

图丨花冈惨案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正是在此期间,李秀绅结识了自己的日本妻子,令木登江。

彼时的令木登江还是一个女大学生,在友人的介绍下,她认识了在国民党驻日代表团工作的李秀绅。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令木登江就被李秀绅英俊的面容所吸引,她一下就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中国男人,而后,她更是大胆开口询问道:“你喜欢我嘛?”

面对令木登江的询问,彼时年轻的李秀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他确实被这个初次见面的姑娘迷住了,随后他便开口回答道:“很高兴认识你,你非常的漂亮。”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起来,李秀绅向令木登江讲述了自己在花岗矿场的经历,他表示自己曾经手刃过数名日本人,心中对于日本更是有着数不尽的仇恨。

图丨日本女性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令木登江则默默听着李秀绅的讲述,在听过李秀绅心里的顾忌以后,这个年轻的日本女子站起身,向李秀绅鞠躬说道:“我很抱歉自己的国家发动了不齿的战争,在这里,我向你道歉。”

令木登江的举动让李秀绅倍感意外,也让他对这个日本女子的好感直线上升,在之后的日子里,两个人频繁来往,水到渠成后,两人也正式结为夫妻。

由于战争期间消耗了太多资源,战后日本的生活物资极为匮乏。

虽然李秀绅是在国民党驻日代表团工作,但夫妻二人每天能吃的食物仍旧十分有限。为了让李秀绅吃饱,令木登江也总是等他吃完以后自己再吃。

作为妻子,令木登江每天都会把2人的家庭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于李秀绅的关心和照顾更是无微不至。这让曾经饱受战争苦痛的李秀绅倍感温暖,也逐渐释怀了过去的经历。

图丨日本女性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一年以后,两个人有了自己的孩子,这让李秀绅十分高兴,他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远在中国的亲人,殊不知,自己和妻儿已经分别在即。

1947年秋天,曾经发动侵华战争的几名日本战犯,将被押解到中国受审,作为代表团警卫员的李秀绅也被要求一同回国。

听闻这个消息时,李秀绅十分激动,自己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回国探望亲人,顺便将自己已经娶妻生子的好消息告诉母亲,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回家以后,李秀绅将命令告诉了妻子令木登江。虽然有些不舍,但令木登江仍旧为李秀绅收好了行李,还准备了一份礼物,要李秀绅带给自己未见面的婆婆并向她问好。

离别时,也许是感受到了什么,令木登江抱着李秀绅重复说道:“亲爱的,你一定要回来,我和孩子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

图丨日本女性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阔别50年,终相见

彼时的李秀绅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走,就是整整50年。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在回国探望过亲人,等到任务结束以后,自己就会回到妻儿身边,但后来发生的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也成为了阻碍他回到妻儿身边的高墙。

此时国内正在进行解放战争,不得民心的国民党政府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为了补足兵员,回国执行押解任务的李秀绅,被国民党部队强行扣留,将他编入了作战部队。

这一举动让李秀绅措手不及,他曾试图暗中逃离部队返回日本,却发现自己的护照已经被作废,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直到解放战争胜利以后,回不去日本的李秀绅打算先返回家乡,探寻母亲的消息。

好在李秀绅的母亲仍然健在,看到久别的儿子回到自己身旁,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图丨李秀绅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然而当她听儿子说,他已经娶了一个日本女人为妻,并且还育有一子时,顿时怒火中烧,痛骂李秀绅数典望祖,甚至以死相逼让他不许再返回日本。

就这样,李秀绅在母亲的逼迫下,只能将此事慢慢放下。2年后,李秀绅的母亲特意为他重新改了名字,还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彻底断掉了想要李秀绅返回日本的念头。

在随后的40余年间,李秀绅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着,可他内心深处一直挂念着远在日本的妻儿,他不敢想没有了自己,孤儿寡母要怎么样才能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生存。

时间来到1989年,当年被日本奴役过的中国劳工幸存者,在国家的帮助下向日本政府提起诉讼。

作为曾经“花岗暴动”的亲历者,李秀绅也参加了诉讼,而后他更是积极参与各种关于“花岗暴动”的活动,他想用这种方式,打听当年自己留在日本妻儿的消息。

直到在这次北京举办地“花岗暴动”纪念展陈上,他终于见到了自己阔别近50年的儿子。

图丨李秀绅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1995年,在中日两国友好团体的帮助下,李秀绅终于再次见到了妻子令木登江。

此时的两人都已经满头白发,半个世纪过去了,曾经的爱人终于再次站到了自己面前,看着泪流满面的令木登江,李秀绅只能不停的道歉:“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这一幕看得现场的众人眼眶泛红,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因为战争带来的仇恨无法长相厮守,那场战争给中日两国人民带来的痛苦,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