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变之后，张学良执意要送蒋介石回南京。结果一到南京，张学良就被蒋介石软禁。这一关就是漫长的50多年，一直到1990年张学良才全面恢复人身自由。

这漫长的50多年里，有一个叫刘乙光的人就看守了张学良25年。张学良提及此人时说即是恩人又是仇人。1962年刘乙光调离前，张学良当面说要赠送一些钱给他。

刘乙光是谁？为什么张学良说他即是恩人又是仇人？

01黄埔毕业生，一生只做了一件事

刘乙光1903年出生在湖南永兴，早年考入湖南衡阳省立第三师范学校。这所学校正是教员年轻的时候在湖南开展革命工作的地方。

刘乙光在这所学校学习期间，很自然地接受了一些进步思想的熏陶，同时他还结识了一个挚友——多年之后成为开国大将的黄克诚。

在黄克诚的鼓励下，刘乙光考上了黄埔军校第四期。黄埔四期星光璀璨，林彪、刘志丹、谢晋元、张灵甫、胡琏等等都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刘乙光也不例外，但是和他的同学们不同，他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却只是因为一件事：看守张学良25年。

而且刘乙光这一生，基本上就只做了这一件事。

刘乙光黄埔毕业后，也参加了北伐。有一种说法是刘乙光在北伐之前便已入党，但笔者并未查到确实的资料，暂且存疑。

北伐中，刘乙光在唐生智麾下。后来蒋唐交恶，刘乙光被从部队中清洗，只得另谋生计。偏偏刘乙光只会打仗没有其他才能，身上钱财耗尽。刘乙光走投无路之下遇到了挚友黄克诚，黄克诚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刘乙光，这才渡过难关。

1928年轮到黄克诚遇到困难，这一次刘乙光也投桃报李，积极资助黄克诚，帮助黄克诚安全抵达上海，并留给黄克诚一些生活费。只是很快刘乙光再度失业，才无法继续帮助黄克诚。

而上海一别，这对挚友也渐行渐远，最终两人在历史的交叉口分道扬镳。

后来的刘乙光先后当过蒋介石的侍卫，军统的特务队长。

1937年经蒋介石批准，刘乙光担任看管张学良的特务队长。

刘乙光以为这份差事最多就几年，结束之后自己或许还可以升个小官，但是让刘乙光没有想到的是，这份差事他一做就是25年。不止是他，这25年里，他的妻子、子女也几乎一起陪着他和张学良生活在一起。

从张学良第一个软禁地点奉化溪口雪窦山开始，刘乙光就奉命在张学良身边监视和看管。按照戴笠的要求，刘乙光带人对张学良进行了严密的控制。想要会客，一律都要向上汇报，甚至有的人还要经过蒋介石的批准。

除了和外界联系失去自由之外，张学良其他方面可谓优厚。张学良在雪窦山上的居所的一切摆设都是按西洋风格设计，有羊毛地毯，卫生间内必须有抽水马桶。房间、餐厅都装着壁炉，冬天也要保温。

休闲娱乐上，因为张学良喜欢体育运动，专门给他安排了网球场、单杠，甚至还特意为张学良找了深度适中的溪水，供张学良游泳用。

张学良的饮食也是被精心安排，水果，咖啡，牛奶，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宋子文还专门给他寄来整箱的外国水果和可口可乐。甚至张学良爱抽的切斯特菲尔德牌香烟，刘乙光等人都给准备充足，定期还会让当时的中国旅行社代为采购。

可以说，张学良就像那笼中的金丝雀，除了自由什么都有。

02恩人？仇人？

从雪窦山开始，张学良见到最多的人就是刘乙光。

漫长的软禁生涯，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看守和犯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这种微妙就是张学良口中的“恩人和仇人”。

说是恩人，是因为刘乙光救过张学良的命，还不止一次。

张学良刚到溪口之时，曾经遇到过一次行刺事件。行凶者是蒋介石的堂侄媳袁静枝。

袁静枝又为何要行刺张学良呢？因为她的丈夫蒋孝先是蒋介石身边的宪兵第三团团长，1936年西安事变中被东北军击毙。

杀夫之仇，不能不报，袁静枝一直把张学良当做自己的仇人。袁静枝第一次在雪窦寺和张学良相遇，因为准备不足没有动手。而第二次袁静枝则开了枪。

袁静枝知道张学良每天都要和于凤至外出散步，她就在张学良散步必经的妙高台准备伏击张学良。但是袁静枝此前从没受过军事训练，也没有什么开枪的经历，紧张之中第一枪打空了，准备打第二枪的时候，刘乙光已经冲上去将她控制住。

这次行刺事件后来在蒋介石的安排下不了了之，袁静枝此后也没有找过张学良。

如果说保护张学良免于被刺不过是刘乙光的本能，那么1941年的那一次则是刘乙光真正地救了张学良。

1941年5月，此时的张学良被软禁在贵州。某天深夜，张学良疼痛难忍，身边的医生诊断确认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手术。

而那个时候张学良是被严加看管的囚犯，没有上级命令，张学良是寸步都不能离开住所；擅自让张学良离开，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 此时如果按部就班向重庆请示，张学良很可能出现意外。这个时候，刘乙光果断地将张学良紧急送到贵阳手术。

这次的手术进行了数个小时，最终张学良脱离了生命危险。张学良为此很感激刘乙光，曾经说：“如果刘乙光按部就班请求待命，拖延住院手术时间，那就不堪设想了”

而张学良说刘乙光是仇人，又是因为刘乙光日复一日对他的严格监视，让他不胜其烦。

张学良被长期软禁，作为看守的刘乙光又不是一个圣人，如何能够自始至终对张学良好呢？最开始刘乙光对张学良有所善待，尽可能在自己职权范围内让张学良舒服一点，但这无非是因为来自戴笠的暗示，以及宋子文宋美龄等达官贵人的压力，这些人刘乙光都得罪不起。

到了后期，戴笠身死，随着内战节节失利，蒋介石对张学良的态度愈发恶劣。刘乙光也能感知到上面态度有所变化，他也就渐渐收起了曾经的善意，对张学良的监视和看管越来越严格，或者在他看来，自己对张学良管得越严，越能向上显露出自己的忠心和能力吧。

而漫长的软禁生涯对张学良来说是一种折磨，对刘乙光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张学良在哪，刘乙光一家就要在哪，张学良就是刘乙光的牢笼，这牢笼唯一的边界就是时间。张学良压力大，刘乙光压力也大，他一方面要看好张学良，一方面又不能让张学良出事，稍有差错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刘乙光只能只能用越来越严格的措施来发泄心中的郁结之情。

张学良曾愤怒地对人说“（刘乙光）处处限制我，给我难堪，不管我受得了受不了，他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实在做得太过分了！”

“二二八事变”时，刘乙光接到命令，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解决掉张学良。这样的情况，张学良称他为仇人也是再恰当不过了。

而在两人相伴的最后几年，两人的关系却出现了一丝转变。张学良的日记以“老刘”称呼刘乙光，老刘经常在张学良闹脾气的时候苦劝，老刘对张学良也越来越温和，张学良在日记中写道“老刘好意可感也”

03临别之际送钱

1962年，刘乙光终于要结束自己长达25年的“狱卒”生涯，这对张学良和刘乙光来说都是一场解脱。这场漫长的行程，刘乙光终于要先下车了。

从1937年到1962年，从溪口开始，他们辗转多地：黄山、萍乡、郴州、新竹、基隆等等，两人在一个屋檐下呆了25年。两人互为牢笼，彼此最宝贵的25年都消磨殆尽，曾经意气勃发的青年如今都是垂垂老矣，曾经的雄心壮志也都雨打风吹去。

张学良是这样，刘乙光也是如此。

临别之际，张学良设宴为刘乙光送别，觥筹交错之际，两人难免回忆起被迫共同经历的漫长岁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学良说了这番话：“刘乙光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恩人。仇人是他看管我，恩人是他救了我的命！”

而刘乙光长年在张学良身边，妻子患病，全家就靠自己的薪水养活，手上其实并不宽裕。张学良是知道的，在临别之际，张学良主动提前要送一笔钱给刘乙光，聊表心意。

这番话让刘乙光很是吃惊，感动之余他想起自己曾经对张学良种种严苛，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最后张学良这笔钱没有送出去，被蒋经国当场谢绝了。

离开张学良之后，刘乙光在1965年退休。刘乙光带着全家人住在台北中华路，刘乙光前半生都在看管张学良，没有什么朋友，而原先的老友又都因为时代的变革渐渐地都失去了联系。因此晚年的刘乙光是在寂寞之中度过的。

当刘乙光真正离开张学良的时候，他也终于有时间去了解张学良在历史上所扮演的角色，晚年翻看自己监视张学良的日记，回忆起25年的点滴生活，刘乙光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

最后，刘乙光将这25年的日记都毁之一炬。在烈烈火光里，烧掉的不仅仅是25年的记忆，更是一个人25年的人生。

1982年，刘乙光去世，他的葬礼来者寥寥

1991年，张学良被记者问到是否记得刘乙光时。这个曾经的风流少帅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一下，他说：

刘乙光去世了，我很想念他。刘乙光给我留了许多不愉快。不过，这没有什么，夫妻之间还会吵架，何况刘乙光是在做事。

或者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全文完

参考资料

《他看守张学良25年》

《仇人与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