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亲爱的，昨天晚上放在你口袋里的便签看了吗，怎么都不给我回个话？”
陆大海一进办公室，年轻俊俏的助理阿莲就脚步轻盈地跟了进来。
“昨天晚上写给你的，让你注意安全记得想我，你没看呀？”阿莲嘟起嘴。
“没事写什么便签，多危险。”陆大海皱着眉去掏口袋，手刚伸进去，心里咯噔一下。
出门前换了新的外套，昨天的那件，估计老婆已经在洗了。
老婆洗衣服之前，有个非常良好的习惯，里里外外的口袋都要搜一遍，被她看到便签就糟了。
陆大海愣了一秒，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哎……”阿莲跟到门口，看着他远去，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陆大海连闯了两个红灯，满头大汗赶回家，正好看到秦清清拿着他换下来的外套去洗手间。
陆大海慌得猛咳了一下。
秦清清闻声转头，见他去而复返，惊讶地问，“怎么又回来了？”
“忘东西了。”陆大海临时编了个谎，“你去书房帮我把桌上的文件拿来。”
“你都进来了，自己去拿呗！”秦清清往洗手间走，“我要洗衣服，洗完还要去买菜，儿子说想吃番茄炖牛腩……”
“我肚子不舒服，先上个洗手间，衣服给我，你快去帮我找文件。”陆大海一个箭步冲过去，从秦清清手里抽走外套，迅速进到洗手间，反锁了门。
秦清清迟疑片刻，转身去了书房。
陆大海坐在马桶上长出一口气，哆嗦着手把所有口袋都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找到。
怎么回事？
难道秦清清已经搜出来了？
陆大海心慌意乱，努力回想了一下秦清清刚才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再不然就是便签丢了？
丢哪去了，车上？路上？或者卧室？
陆大海跳起来往外走，打算去卧室找找看，一开门，秦清清就直直地站在门口，吓得他心脏骤停。
“是不是这份？”秦清清把文件递过去，“我看了一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呀，还特意跑回来拿。”
“你懂什么？”陆大海含糊着去接文件，发现衣服还在手里。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上厕所还抱着衣服，也没听到冲水的声音，是不是忘了？”秦清清抱怨着拿回衣服。
“没拉出来。”陆大海不自在地扯了下领带，“这领带不舒服，我去卧室换一条。”
“要不要我帮你？”秦清清问。
“不用，你忙你的。”陆大海快步走向卧室。
卧室采光很好，时值金秋，暖暖的阳光伴着凉风穿窗而入，照着整整齐齐的床铺，摆放有序的桌台，光可鉴人的地板，以及靠墙摆放的绿植，一切是那么温馨而美好，却让陆大海心生绝望。
02
这么干净，别说便签了，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曾经，秦清清的持家能力是他最欣赏的优点，眼下他却头一次觉得，女人太勤快了也挺烦人的。
他抓抓头发，不抱希望地跪在地上往床底下看，结果不出所料，秦清清连床底下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你在找什么？”秦清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陆大海吓得一震，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说，“那什么，我那只金色的领带夹不见了……”
秦清清狐疑地看着他，慢慢走到衣橱前，拉开专门放领带的抽屉，随便拿了一只，问，“是不是这支？”
“啊，对对对，就是它。”陆大海满手心的汗，接过领带夹说，“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你一找就找到了。”
“十几年了，你什么时候找到过东西？”秦清清说。
陆大海尴尬地笑笑，抱了秦清清一下，“所以说我离不开你嘛！”
“行了，别肉麻了，赶紧走吧！”秦清清推开他。
陆大海借机仓皇而逃，仿佛这不是家，而是龙潭虎穴。
秦清清跟到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无力地靠在门上，摊开手心，露出一张写着娟秀字体的便签。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就要问出口。
可她最终没问。
因为她不知道问了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从大学毕业嫁给陆大海，至今已有十八年，十八年来，这个家平静而安稳，没有起过一丝波澜，她不想打破它。
更何况，儿子今年读高三了，昨天学校刚开过家长动员会，要求家长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这最后一年不遗余力地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节外生枝，她告诉自己，哪怕是下一刻天要塌，她也得咬牙撑到儿子出考场。
陆大海忐忑不安地回到办公室，关起门来训斥阿莲，“你说你，怎么能干这么幼稚的事？”
阿莲绞着手指，潸然欲泣，“对不起，我就是觉得写便签比支付宝要浪漫……”
为了避免微信被秦清清看到，他们一直用支付宝联系，即便是支付宝，陆大海都会尽量做到随时清空。
“浪漫，浪漫有什么用，现在你告诉我，那便签怎么办，万一被秦清清拿到，我的家就散了你知道吗？”陆大海气急败坏地说。
阿莲眼里有光一闪而过，随即更小心地陪不是，“对不起亲爱的，我知道错了……”
“行行，出去吧，眼泪擦掉，以后不要在公司叫我亲爱的。”陆大海不耐烦地挥手。
阿莲楚楚可怜地擦干眼泪，离开办公室。
陆大海扯掉领带摔在桌子上，突然发现，自己匆匆离家，并没有换领带。
秦清清那么心细，会不会多想？
陆大海感到一阵心烦气躁。
他本身属于那种内敛沉稳的人，加上这几年职位的不断升迁，他变得越发谨慎，克制，喜怒不形于色，在公司是运筹帷幄的副总，在家是温文尔雅的丈夫和父亲，像今天这样的失常，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功成名就的男人，总是会得到很多女人的青睐，他也不例外，但他不是随随便便的男人，深知自己的成就来之不易，长期以来，一直都在竭力抵挡外界的诱惑，在大家眼里，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谁都想不到，他居然在一个小助理身上失了足。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03
第一次出差稀里糊涂地和阿莲发生了关系之后，他在房间里茫然坐了一整天，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惭，悔恨，更多的是慌乱，后怕。
他见过太多被婚外情毁掉的男人，他不想自己也步此后尘。
他尝试着和阿莲谈判，许以重金，可是阿莲哭着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能每天看到他，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年轻的脸，他最终还是心软了。
阿莲的姿态可以说是低到了尘埃里，不就是每天能看到他吗，他觉得自己能满足她。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后来，不论是阿莲还是他自己，都已经不是每天见面就能满足的。
情感的闸门就像洪水，一旦决口就再也收不回来。
阿莲年轻又美丽，身段软得像丝绸，床笫之欢总是花样百出，让他被岁月消磨殆尽的激情又重回巅峰，让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只是每次激情过后回到家，他都会有深深的负罪感，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秦清清对他的照顾。
秦清清在大四的时候就怀上了他的孩子，一天班都没上就跟他过起了日子，至今已有十八年。
十八年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秦清清无怨无悔地奉献给了他，虽然最近几年为了孩子的学业有点顾不上他，但是在一切事情上都没让他操过心，他可以说除了工作，连灯泡都没换过一回。
如果事情败露，秦清清会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他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守住这个秘密，让它永远不见天日。
可是眼下，似乎没那么容易了。
秦清清像往常一样做完家务，出去买菜。
换衣服时，她对着镜子看了很久。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过四十岁的生日了，这些年，陆大海给了她很舒适富足的生活，让她不至于像在外奔波的女人一样满面风霜，她的头发依然乌黑，身材依然苗条，虽然难免出现一些不受欢迎的皱纹，但依然风韵十足。
为了配得起陆大海的步步高升，她一直都在用心保养自己，和陆大海一起出席活动时，所有人都夸她比陆大海年轻，说她是被岁月恩宠的女人。
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只是最近两年，为了儿子的学业，她渐渐淡出了陆大海的社交圈，全心全意地陪儿子做最后的冲刺。
高三的学习有多繁忙多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很多家长为了尽可能地给孩子节约排队吃饭的时间，都是每天做好饭送到学校门口，有些离家远的，甚至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只为了能够更方便照顾孩子。
学校附近的房价因此涨得没边。
很多人吐槽，很多人无奈，但是国情如此，谁也没办法。
秦清清家离学校不远不近，坐四站地的公交就能到，所以她便没有租房，每天送饭过去。
为了儿子，再苦再累她也心甘情愿，只是她没想到，陆大海会在这紧要关头给她当头一棒。
她对着镜子深呼吸，安慰自己，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不过是某个倾慕陆大海的女人自作多情，陆大海十八年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不太可能会做出那样的荒唐事。
可是，他早上的失魂落魄又该如何解释呢？
秦清清越想越烦躁，却不得不暂时先把这事丢一边，换好衣服去买菜。
眼下，天大的事都没有给儿子买牛腩重要。
买菜回来，秦清清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做饭，中间分了神，不小心切到食指，连指甲带皮肉都切开了。
锥心的疼痛使她清醒过来，胡乱包扎了一下，又继续做饭，十一点半，她提着保温饭盒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到了学校，大门口已经乌泱泱站满了翘首以盼的家长，热闹程度堪比菜市场。
秦清清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便站在旁边等着。
一个拎饭盒的小个子女人过来叫她，“秦清清，你今天怎么来晚了？”
04
女人叫楚君，和秦清清是高中同班同学，如今儿子又和秦清清儿子同班，因为房子买得远，为了照顾儿子，在学校对面租了一间房。
“不小心切着手，耽误了几分钟。”秦清清轻描淡写地解释。
“多大人了，还毛手毛脚，我看看严重不。”楚君说，“你可得好好的，不能出什么意外，孩子最关键就这一年了。”
“没事，一点小伤。”秦清清伸出包着纱布的左手食指给她看，“等会儿别跟我儿子提，听见没？”
“我知道。”楚君说，“送完饭去我家坐会儿，我家有消毒的东西，我再给你重新包一下。”
“嗯，好。”秦清清答应着，放学铃就响了，两人提着饭盒挤进人群。
不大一会儿，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跑出来，学校门口一片沸腾。
秦清清站在铁栅门外，看着高大帅气的儿子穿着蓝白校服向她走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慌忙转过脸，快速眨动眼睛，在儿子到来之前逼退眼泪，换上笑脸。
“妈，谢谢你又来探监啊！”陆煜抓住栅栏和妈妈耍贫。
“少胡说八道！”秦清清把饭盒递过去，“快点拿去吃，吃了抓紧时间学习。”
“都快学成傻子了。”陆煜抱怨。
“不学更傻。”秦清清说，“妈知道你累，就剩一年了，再加把劲……”
“又来，又来。”陆煜说，“一年对你来说如白驹过隙，对我却是度日如年。”
“我才度日如年。”秦清清说，“我要给你做一千多顿饭外加三百多顿宵夜。”
这帐算得，把陆煜吓一跳，以往没细想，原来妈一年要给他做一千多顿饭，已经做了十几年。
“妈，你辛苦了，等我读大学，你就可以不用管我了，到时候好好和我爸过二人世界。”
秦清清的心被狠狠一击，眼泪差点掉下来。
“别贫了，快去吃饭吧！”
“哦，妈再见。”陆煜没留意到妈妈的情绪变化，抱着饭盒跑了。
秦清清静静站在原地，直到人群散去，才和楚君一起去了她的出租房。
楚君家境不太好，丈夫是个出租车司机，整天早出晚归的，楚君先前是公司会计，为了陪儿子高考，咬牙辞了职，可以说把全部身家都押在儿子身上了，就指望着他能有出息，考个名校，将来找个好工作。
出租房很小，除了厨房和洗漱间，剩下的空间只够摆两张床，床中间用帘子隔着。
秦清清坐在床上，看着楚君给她上药包扎，心里乱糟糟的。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着蔫蔫儿的。”楚君问。
“没有，就是跑累了，早知道我也像你一样租间房了。”秦清清捶着腰掩饰。
“现在可租不着了。”楚君说，“那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再坚持坚持吧！”
“是啊，只能坚持了，不然能怎样。”秦清清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楚君要去给儿子买学习资料，秦清清便起身告辞，回家给陆煜准备晚餐。
等公交的时候，秦清清突然想去陆大海的公司看看，便打出租车过去了。
05
公司前台的小姑娘认识秦清清，微笑着和她打招呼，秦清清回以微笑，问她陆总在不在。
小姑娘说在，立刻就要电话通知陆大海，被秦清清阻止了。
“不用打，我自己过去就行。”
走了几步，听到另一个前台小声问，“这谁呀？”
“陆总的太太。”
“还挺有气质的，人也年轻。”
“那是，人家衣食无忧，夫妻恩爱，没什么烦心事当然年轻。”
“真是好命！”
“可不嘛，女人呀，干的好不如嫁的好。”
这话搁在今天之前，秦清清也深以为然，只是现在，她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男人，第一次让她有了不安的感觉。
陆大海的办公室虚掩着门，秦清清正要推门进去，恰好一个女孩子从里面出来，见到秦清清微微一惊，问道，“你好女士，请问你找谁？”
年轻轻的姑娘，五官很精致，合体的职业装绷出窈窕曲线，满满的青春气息。
秦清清看了一会儿，才说，“我找陆大海。”
姑娘笑盈盈地打量她，“请问你哪位，有预约吗？”
秦清清没来由地从她眼里读出一丝挑衅，不觉挺直了脊背，说，“我是他太太。”
“哦。”姑娘似乎并没有很惊讶，笑着说，“那你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秦清清平静地看着她，任由她进去了。
几秒钟后，听到陆大海说，“你会不会办事，我太太来还要请示吗？”
接着脚步声响起，陆大海亲自迎了出来，“清清，你怎么来了？”
“给儿子送完饭，看时间还早，就拐过来了。”秦清清的目光落在陆大海身后的小姑娘脸上，“新换的助理？”
陆大海心头一跳，忙笑着说，“也不算新，来半年了，只是你很久没来公司，她不认识你。”
秦清清愣了一下，自己居然有半年没来过了吗？
“大姐你好，我叫阿莲，刚才对不起啊！”姑娘走上前来道歉。
秦清清定定地看着她，说，“叫我陆太太就行。”
阿莲脸色一僵，随即又笑得灿烂，“好的，陆太太。”
陆大海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揽着秦清清的肩进去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说话，阿莲泡了茶端过去。
“陆太太请用茶。”
“谢谢！”秦清清伸手去接，阿莲手突然一抖，一杯热茶全洒在秦清清手上。
秦清清疼得“哎呀”一声站了起来，手背火烧火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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