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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许轻舟,我重生了。

前世我是萧景辰明面上最宠爱的贵妃,实际上却是给他真正所爱之人挡那些明枪暗箭的靶子。

萧景辰并非正统,彼时皇帝年世已高,太子因“真心痛”而亡,萧景辰出身卑微,生母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奈何其他皇子年幼,最大不过九岁,他作为唯一已加冠皇子,又得我父亲骠骑大将军支持,皇帝忌惮他的势力,不得以将皇位传给他。

即使萧景辰登上皇位,许多朝臣依旧对他心生不满,日日上书,明里暗里指责他,毕竟他的出身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萧景辰也知道这些,所以他需要推出一个人来抵挡朝廷百官的怒火,来替他心爱的女子承担六宫粉黛的妒忌。

我就是那个被推出来的靶子,我替他被百官口诛笔伐,替林清寒失去孩子,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引火自焚的下场。

他说要娶我为妻,说此生只爱我一人,到头来都是利用我的谎言罢了,早在他要立林清寒为皇后我就该明白的。

“舟舟,你知道我现在皇位不稳,我需要太傅的支持,林家嫡女注定是要为皇后的。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萧景辰就是出身不好才在年少受尽欺辱,他又怎么会让他的孩子重蹈覆辙,现在想想,当时真是愚蠢至极。

“没关系辰哥哥,我不在乎什么皇后之位,轻舟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那年我与他相拥在桃花树下,心甘情愿走入他为我编织的牢笼,最后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

“娘娘,你终于醒了,你这次昏倒可把陛下吓坏了。”绿珠端着一碗药朝我走来。

我虽然重生了,但重生的时间比较迟,我还是如前世一样成了他的贵妃,只是这次我什么也不想争什么也不要抢,能在宫中安然了此残生就好。

萧景辰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练字,我以前极讨厌写字,就爱一柄长剑耍个不停。若我生个男儿身定要上阵杀敌,现在练字反倒能让我心静。

“舟舟,身子好些了吗?”萧景辰来的时候身后只跟着安总管。上辈子许家落魄后,安远海看上我身边的绿珠,陛下一旨圣旨就将绿珠许给他。谁知这个阉人身体是残的,心也是黑的,对我的绿珠非打即骂,逼得她投井自尽。

“妾好多了,谢陛下关怀。”我强忍着恨意,在他面前福福身。

他轻轻拉住我的手,笑道“朕与舟舟间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陛下,礼不可废。”我抽出手,坚持要给他行完礼。

“舟舟,我是哪里做错了,怎惹得你与我如此生疏?”

萧景辰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慌张,只当我还像以前一样和他闹脾气。

前世我总爱在他面前耍小性子,他也包容我,让我越发恃宠而骄。他对我说,“舟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朕都会替你兜着。”

就这样我在后宫处处树敌,最后前朝一纸罪状,将我打入冷宫。

2

“陛下没有做错任何事,妾累了,请陛下回去吧。”

我不冷不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真的累了,与他纠缠了半辈子,我实在没有经历再继续下去。

萧景辰可能看出我不愿再与他闲谈,只说一句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去。

隔日,流水般的赏赐涌入永乐宫,领头的小太监特地呈上一个翡翠玉镯。这镯子水头极好,颜色透绿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落下来。

上辈子在众多番邦使臣献上的宝贝里,我一眼就相中这个镯子。

我娇笑地偎在萧景辰怀里,求他将镯子赏我。

他摇摇头,说翡翠笨重又过于老气,配不上的我年轻美貌。听了他的话,也就作罢,最后得一串珊瑚红玛瑙手串。

后来我在皇后手上看到这只镯子,还暗自窃喜,认为萧景辰定是嫌弃皇后过分老成。其实他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最爱的人。

最后我还是收下镯子,在手中细细把玩。绿珠走进来,看了眼我手上的镯子道“娘娘,这玉镯真好看。”

“收起来吧。”

“娘娘不带上试试?”绿珠有点疑惑,但还是替我将镯子放回盒中。

我摇摇头并未答话,时过境迁,再次见到它,我依旧会感慨它的美丽,但已没有想要占有它的欲望。

人啊千万不要对不是自己东西抱有贪恋。

三月初二,是个踏青的好时节。我穿着一身碧色襦裙带着绿珠在御花园闲逛。春天到处都是桃红柳绿一片盎然。

近来前方战事吃紧,南方又发生水患,萧景辰夜夜宿在御书房,忙的焦头烂额。他没时间来打扰我,我也乐得清闲。

我依在湖边石栏杆上,手里抓着一把鱼食,一点一点捏着往水里扔。我看着水中的一尾尾锦鲤,它们倒是没有烦恼,吃喝不愁,好不自在。

时间差不多,我准备起身回宫,途经御花园时,一身红色长裙的女子朝我迎面撞来。

绿珠眼疾手快地扶住将要摔倒的我。

“哪来的丫鬟,竟然敢冲撞我家宝林。”我只是穿着朴素点,倒教人错认。

待我站稳,看清眼前来人。李锦书,我要是没记错,她是商户出身,因为萧景辰缺钱,才纳她入宫封了宝林。她也是个有手段的人,明明没有强大的母家,却爬到淑妃之位。

“红叶,切勿无礼,这是贵妃娘娘。”说完她就拉着那名“红叶”的丫鬟跪在我面前。

“无妨,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准备扶她起身,刚碰到她的衣袖,她就直接朝后倒去。

我的双手尴尬的僵在空中,还未回过神,远方就传来太监尖锐的“皇上驾到”。

萧景辰此刻不应该在书房忙吗?

“皇上,我只是一时头昏才倒下去的,与贵妃娘娘无关。”李锦书躺在地上,泫然欲泣,柔柔弱弱开口道。

“既然李宝林身体如此虚弱,那就呆在含光殿好好休养,非召不可外出。”我还未出口解释,萧景辰直接将李锦书变相软禁起来。此刻还躺在地上的李锦书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陛下,此事与我家娘娘无关,是奴婢冲撞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罚我们在此思过,我家娘娘自幼体弱,一时体力不支才倒下的。”红叶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3

“冲撞贵妃,杖毙吧。”萧景辰语气毫无起伏,平静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侍卫立即跳出将红叶拖走,只留下一脸灰白的李锦书。

萧景辰直接越过她,牵起我的手将我拉走。

萧景辰牵着我回到永乐宫,绿珠很有眼色地屏退其他下人,独留我和萧景辰二人。

“怎么,还在生朕的气。”他拉着我坐在榻上,我极力想抽出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

“舟舟,自你大病一场,你待我生分许多。”他依旧死死拽着我的手,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陛下多虑了,嫔妾只是此次落水后,想通了一些事。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可奈何世事浮沉,命运半点不由人。”

萧景辰对我此番言语感到诧异,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拉过我,将我拥入怀中。

“我不是轻尘,舟舟也不会是淤泥,你我本为一体,生生世世定当不分离。”萧景辰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低语道。

若不是我重生了,可能就信了他的鬼话,一辈子就已经那么痛苦了,又怎愿与他多几世纠缠。如果有可能,希望这辈子能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就在我以为他要抱着我原地坐化时,我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咕”的响声。

萧景辰有所觉地松开我,笑着传人摆膳。我则尴尬地捂着肚子在一旁低头装鹌鹑,可是我的肚子似乎并没有感知到我的尴尬,依旧“叫”个不停。

我偷偷抬头瞄一眼萧景辰,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眸子,我的头埋得更低了。

萧景辰不愧是皇帝,吃的样样都是顶好的。

我本就饿极了,如今珍馐在前,自是放开了吃,结果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遇到林清寒的时候,萧景辰正扶着我在御花园消食。

我和萧景辰经过望月亭的时候,林清寒独自一人坐在亭边看月亮。

“皇后怎么一人在此?”萧景辰扶着我朝亭子走去。

林清寒似被萧景辰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赶忙行礼道“臣妾只是觉得马上便是中秋佳节,往年这个时间太傅府总是热热闹闹的。如今臣妾孤身一人处在宫中,难免会想起家人,于是便一人出来走走排解心中忧思。”

“皇后若是想家,朕明日便邀太傅夫人进宫一叙。”萧景辰走上前去将林清寒扶起。

我看着他们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即使已经不喜欢萧景辰了,可心中还是有点不舒服。

虽然我身为宠妃,但见家人一面并不容易,我磨着萧景辰好久他才同意娘与妹妹进宫看我,而林清寒只是简简单单一句想家,便能与太傅夫人相聚。

“陛下,嫔妾乏了,先告辞了。”我让绿珠上前扶我回宫,留下他们二人在此互诉衷肠。我看着萧景辰想朝我走来,可是林清寒拉着他的袖子,最后他还是立在原地。

真的好没意思,一个爱的偷偷摸摸,一个爱的小心翼翼。一个肆无忌惮宠爱其他女人,一个装作大度毫不在乎。

我走着走着就大笑起来,前世林清寒在我被打入冷宫后是唯一来看过我的人。当时她一身华丽的宫装,戴着我喜欢的翡翠镯,居高临下。

4

她说她很嫉妒我,嫉妒我能得到萧景辰明面上的偏爱,后来她又说她很可怜我,可怜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怜我的愚蠢,可怜我不自量力喜欢上陛下,萧景辰与她十几年的感情又怎能是我这个外人所能插足的。

我已经不记得她当时还说了什么,只记得我拼命向她扑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抢她手上的镯子,却被她的婢女推开,撞上冷宫的地砖。

鲜血从头顶不断滴落,一滴一滴晕染在地面上,为昏暗的宫殿添了一抹亮色。

她被我突然发狂吓了一跳,赶忙带着婢女离开这里。

我就坐在地上,看着外面的小太监将门拉上,在我死之前这扇门再也没有被打开。

翌日,我正窝在宫中看话本,绿珠急急忙忙跑到我身边,喘着气道:“娘娘,李宝林被诊断出有孕,陛下已经免了她的禁足,还说要晋她的位份。”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大吃一惊。前世我死之前萧景辰并无子嗣,唯一有孕的妃子只有我一人,现在李宝林被查出身孕,倒是稀奇。

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后来不幸流产,之后萧景辰大怒,彻查后宫。最终查到我宫中一位名叫“流光”的丫鬟身上。她是梅淑妃安在我插在我身边,日日往我的饮食中放藏红花,害得我最后流产。

萧景辰处死了那个丫鬟,梅淑妃被赐一丈白绫。

我与梅淑妃有些交情,她爹是辅国大将军,我们都是武将之女。

六岁那年我爹抱着我去练兵场,碰巧见过她一面,她扎着两个小揪揪,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也被她爹抱在怀中。

他爹和我爹站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当时被她的糖葫芦馋得不行,探着脖子往上凑,努力地伸出舌头想舔一舔,奈何差那么点距离。

她见我馋得紧,就将糖葫芦往前递一下,我直接一口咬住,扯下一颗,含在嘴中。谁想糖葫芦太大,我含在口中嚼也嚼不了,吐也吐不出,只能一直分泌口水往外流。

最后我爹看我鼓着个腮帮不停流口水,又气又笑地拍拍我的后背,终于把嘴里的糖葫芦吐了出来。我害羞地直接将脸埋入我爹的脖子,紧紧搂着他,全程再也没抬过头。

虽然我与她交情不深,但我并不相信她会下药害我,可呈现的证据又令我不得不信,后宫的女人真的要为那一点点宠爱变得面目全非吗?

我正想得出神,就有下人来报说李宝林来了。

李锦书依旧一身素衣打扮,整个人比上次见她清瘦许多,面色平静,从脸上看不到一点初为人母的喜悦。

“我这有上好的花茶,补血益气,要喝点吗?”我与她坐在桌面,她微微颔首。

“不知李宝林今日到此是有何事?”上次御花园是我与她第一次见面,现在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姑娘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单纯。

丫鬟们端来茶与点心放在桌面,她端起茶浅尝一下“好茶,贵妃娘娘不愧深受陛下宠爱,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宫中最好的。”她放下杯子,看着我笑道。

我蹙一下眉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5

“娘娘你说,我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小腹,依旧面带笑容,但那笑容里看不到一点喜悦。

“皇子也好,公主也罢,都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他。”我低头吹一下手中的茶,茶香清新,入口微甘,饮后舌齿生香,确实是好茶。

“陛下的孩子他自是喜欢,本以为娘娘最受陛下宠爱,第一个有孕的自该是您。”

她话未说完我自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自我落水后有意无意地避着萧景辰,上辈子差不多三个月后查出身孕,如今只希望那个孩子投胎在一个平凡人家,过完的幸福一生。

“李宝林说得对,皇上如此宠爱我,即使没有孩子,我依旧是他最爱的女人。李宝林还是安心养胎,多想想孩子的教育问题。本宫没有记错的话,李宝林的父亲只是一介商人,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子嗣定不少,只是李宝林一无母家扶持,二无皇上宠爱,无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怕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我虽然不愿与后宫女子争宠,但并不意味着我好欺负。这李锦书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在我面前蹦跶,她前世究竟是怎样坐上妃位的。

“多谢姐姐提醒,妹妹受教了。”李锦书虽然想要发火,但还是控制住了。

“别,我娘只生了我与小妹两个女儿,李宝林还是不要乱认亲戚,惹人误会。本宫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不留宝林在这用膳了。”

李锦书愤然起身,“嫔妾打扰了。”

说完就带人离开。

我依旧坐在位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我正在用膳,绿珠跑过来道“娘娘,大事不好了,李宝林回去后腹痛难忍,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被召去含光殿了。”

“立刻排查宫人,凡是生面孔,鬼鬼祟祟的一律抓起来,整个宫殿从里到外好好检查一番。”前世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如今又要在别人身上重演了,我会是下一个梅淑妃吗?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绿珠呈着一盘东西走来。

“禀娘娘,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不过在我们在宫殿的西南角发现了这个。”

我看着托盘里的橙红色粉末,捏起一点放在鼻下闻一闻,是藏红花。前世流产后搜出来也是这样的颜色,这样的味道。

“绿珠,我们宫中可有一位名叫“流光”的丫鬟?”

“回娘娘,并无此人。”绿珠恭敬回答道。

“你派人去查一查,看一看是否有嫔妃宫中有这名丫鬟?”

吩咐完绿珠,我就待在永乐宫静候消息,希望李锦书能保下这一胎,希望这次最好只是个意外。

傍晚时分,宫中传来消息,李宝林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绿珠也赶回来,说宫中没有叫“流光”的丫鬟。

就在我心烦意乱时,安远海来了。

“贵妃娘娘,皇上有请,劳烦和杂家走一趟吧。”

我同安远海一起前往含光殿,到时只见李锦书靠在床边不停地哭,萧景辰背手而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6

“陛下,是贵妃娘娘害了我的孩子,陛下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李锦书见我到来,神色狰狞地指着我大叫。

“舟舟,李宝林是从你宫中离开后才小产的,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相比于李锦书的疯狂,萧景辰就显得平静许多。

我立即跪下,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嫔妾从未加害过李宝林,求皇上明察。”

萧景辰直接走过来将我扶起,对所有人宣布:“朕相信贵妃一定是清白的,背后下药之人,待朕查明后定将严惩不怠。”

“陛下,嫔妾明明是从贵妃宫中出来才……”李锦书扒着床沿还想说些什么就直接被萧景辰打断。

“够了,李宝林,念你刚小产的份上,就不计较你诬蔑贵妃一事。朕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你就在殿中好好休养身子。”

说完,萧景辰就拉着我离开。我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李锦书,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一脸怨恨地盯着我。

我在心底轻轻叹口气,随着萧景辰往外面走去。

他牵着我走在长长的甬道上,脚下是青砖,两侧是高墙。宫人提着灯笼跟在身旁,突然萧景辰命令周围的宫人不必跟着他,然后就拉着我跑起来。

呼啸的夜风在耳边掠过,吹得步摇叮铃作响,我提着厚重的裙摆和他奔跑在这皇城之内。

萧景辰一路带我来到摘星楼下,据说这摘星楼是开国高祖皇帝为他心爱女子所建,那女子不愿一生困于宫中,选择浪迹江湖。高祖皇帝便建造此楼,楼高百尺,站在楼上便能将整个京城风光尽收眼底。

高祖皇帝晚年常常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他总是一个人眺望远方,也许他希望能在此处寻找到他所爱之人的身影。

萧景辰牵着我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摘星楼不愧名为“摘星”,在这里似乎抬一抬手就能碰到天上的星辰。

“舟舟,你在此处看到了什么?”萧景辰侧倚栏杆,看着远处问我。

“回皇上,嫔妾看到了满天星辰。”

萧景辰回过头笑着将我拉到身边,远处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百姓的说话声,四周也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舟舟现在又看到了什么?”萧景辰将我轻轻拥入怀中。

“国泰民安!”我被迫靠在他的怀中,感受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龙涎香。

“高祖当年觉得既然不能与他心爱的女子相伴一生,那就给她个太平盛世,这样即使他见不到她,但他至少能保证她在他统治的领土上过得安好。”低沉的声音从头顶缓缓传来。

“朕自认无高祖之才,无法开创一个新的盛世,但无论如何也要维持现在的光景,舟舟也希望天下人过得幸福安康吧。”他低下头,眼睛亮得惊人。

我点点头,前世他用三年肃清朝堂,杀了所有反抗他的人,之后广开言路,颁新政,纳贤才,其治国之能完全不输高祖。

“皇上为什么那么确信妾不是加害李宝林之人。”从刚才我就好奇萧景辰为什么会如此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边,为显示我得宠,要做戏到这般程度。

7

“朕认识你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虽骄纵些,但绝不会有害人之心。”说完他轻刮下我的鼻子。

“舟舟,朕说过,朕会护着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朕都会护着你。”

我看着萧景辰认真的眼神,若不是我重活一世,怕真要被你哄骗过去。

看着他眼底的深情,我多么想问他:为什么你可以面不改色的骗我?为什么你只爱林清寒却不爱我?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要如此残忍地对待我?

我感觉胸中生起一股气,想要努力去平复它,可这气越来越大,似乎要堵住我整个胸腔,空气都变得稀疏起来。

为了防止萧景辰发现我的异常,我赶忙将头低下。

这一夜,我们在摘星楼站了好久好久,久到好像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三日后,李宝林流产一事有了结果。梅淑妃身边的一个宫女承认她下的毒,萧景辰原先打算同前世一样赐她白绫,最终梅将军愿意交出兵权换女儿一命,梅淑妃也被贬为庶人,曾经的将军府一夕间分崩瓦解。

其实这样的结果未尝不好,前世我小产在三月后,将军府被查出通敌叛国,梅家所有男子斩首,女子充妓,满门无一幸免。现在至少一家老小都可以活着。

同时萧景辰为抚慰李宝林失子之痛,将她抬到嫔位,依旧住在含光殿。

四月初一,是宫里一年一度的斗花会,斗花便是采春日盛开的花草,数量多者为胜。这一日御花园寅时开放,辰时关闭。在此期间,每个宫妃可派一名宫女入园采摘花草,也可自己去采。

以前斗花会那天凌晨,萧景辰会早早将我闹醒,陪他去采花。

这不,寅时未到,他就来敲我的宫门。

我烦躁地将脑袋蒙在被子里,从前喜欢你才愿意陪你折腾,现在不喜欢你了,老娘才不奉陪。

我假装听不见继续躺在床上,可是萧景辰还在门外不依不饶,我气得想直接吼他一声。就在我被敲门声恼得头疼,门外传来绿珠的声音。

“陛下,娘娘昨日睡得晚,现在怕是起不来。她昨夜告诉奴婢若陛下来找娘娘,便请陛下另找他人,今日采花草环节由奴婢替代娘娘。”

“朕明白了,让你家娘娘好好休息吧。”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真不愧是我的贴身婢女,甚得我心。困意再度袭来,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用完早膳,所有宫妃聚于殿中,开始斗花。

宫女陆续进来,手里都捧着一大把鲜花,李嫔也在其中,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自己去采花。

我在人群中寻找绿珠的身影,等到最后一个宫女入殿也没看到她。其他人则已经开始比话了。

“陛下,臣妾想和贵妃斗花。”说话的是林清寒。

我自是不惧林清寒的挑衅,但是绿珠尚未回来,我现在无花可与她斗。

“回皇上,嫔妾派去采花的婢女还未回来,嫔妾怕是无法和皇后娘娘斗花。”

“无妨,舟舟用朕的花便是。”说完便令安远海就将花送到我的案上。一瞬间我感到满座妃子的目光同时向我射来。

最后我险胜林清寒一枝花。

8

“既然贵妃赢了,本宫前日刚得一款好香,名为伴月,就当做彩头赔与贵妃。”

我谢过皇后,便在位上坐下。绿珠迟迟未归让我开始变得心烦意乱,后面草草又斗了几场,最后输给李嫔。我拔下头上的金钗给她,她看着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斗花结束,李嫔拔得头筹,萧景辰赏给她一对白玉耳环。

正在我准备离座去寻绿珠时,有一个宫人慌慌张张跑到殿中说御花园的湖里发现一个溺死的宫女,当下心底就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随众人移步御花园,只见绿珠湿漉漉地躺在湖边,旁边站着几个太监。

她躺在青砖上,旁边是翠绿的草,盛开的花。金色的阳光铺在大地上,连同她也被镀上一层金光。可是再好的阳光也遮不住她苍白的脸色,温暖不了她冰冷的身体。

其他嫔妃见此情景吓得尖叫一声,立在原地。我想冲到绿珠身边却被萧景辰死死拽住,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绿珠抬走。

“那死去的婢女好像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

“看样子应该是采花的时候不小心跌入湖中。”

“唉,真可怜。”

四周环绕着各种各样的议论声,我都恍若未闻。

我突然不明白我重生的意义在哪,没有能力时护不住她,有能力时也护不住她。本来想着等她二十五岁就放她出宫,寻个好郎君,婚礼风风光光大办一场,毕竟那是她第一次做新嫁娘。

可怜是命运对我对她都没有半分仁慈。

强忍着泪水向萧景辰求个恩典,希望他能允许绿珠葬在她的故乡,一般宫女死无葬所,火烧后尸灰填入枯井。我不想她再回到那个冰冷的地方,这也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萧景辰应允了,过了一日,等到绿珠后事安排好后,我才平复下心情好好思索这件事。

绿珠是会凫水的,我们还在府中时,夏天天气炎热总爱去湖中戏水,我那时最爱捉母亲湖中养的锦鲤,烤着吃什么也不用,那滋味真叫一个鲜。

有一次我像往常一样下湖捉鱼,结果被什么东西咬了臀部,吓得我当场腿脚抽搐,身子也开始往水中沉。

后来是绿珠将我捞上来,上岸后,发现我屁股上趴着一只小乌龟。原来我父亲见我母亲养鱼他也想养点东西陶冶情操,最后选了乌龟,因为他觉得千年王八万年龟,乌龟活得久寓意好。

所以绿珠绝对不可能是淹死的,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迫使那人不得不对绿珠下手。

我差人调查那天采花的宫女,是否在湖边遇见过绿珠,结果没有一个宫女见过绿珠。但有一个宫女说她曾看见李嫔从湖边的假山处神色慌张地离开。

也许那天李锦书看到了什么。我想是该拜访一下她了。

我到达含光殿的时候,李锦书正在亭中抚琴,自从她晋了位份后,打扮倒不像以前那般素净了。今日穿了件天蓝色衣裙,裙上用金丝绣着祥云,发间插着珍珠簪,耳上戴着白玉环。

看到我来,她停下手中抚琴的动作,声音轻佻道:“哟,今个是什么风把贵妃娘娘吹来了。”

9

我没有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开门见山问道:“李嫔,有人见你神色慌张地从湖边离开,你当时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嫔妾只是去湖边采花,什么也没看到。”

说完还摸了摸耳环。

“李锦书,你上次将藏红花藏在我宫中,这件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上次排查宫中没有可疑人员潜入,加上找到粉末的地方土是新翻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当时李锦书身边的某个宫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藏红花偷偷埋在那里。

“贵妃有证据这件事就是嫔妾做的吗?”她继续笑着说,只是眼底明显有一丝紧张。

“只要皇上信我,那我说的就是证据,陷害宫妃可是大罪。”

我知道李锦书不喜欢我,只是实在不能理解,她在我宫中埋下藏红花,最后也因它而小产。她绝对没有蠢到用孩子来陷害我,可这一切实在是太巧合了。

“既然贵妃娘娘已经这么说了,嫔妾那天确实看见是有人将绿珠姑娘打晕后抛入水中。”她站起身来走到面前。

“这个人娘娘也认识,他就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安远海。”她将唇贴近我耳边,说完就大笑离开。

我被震惊到无以复加,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他害了绿珠。只是萧景辰会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替绿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