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迷路了。
这本来不足为奇，因为这不过是给我漫长的路痴生涯增加了一道并不浓重的笔墨。
但这次却有点不同。
主要是这次有点丢脸……
新生开学时递交录取通知书附件包括一堆的纸质材料时我漏了一张。
一个叫何瞻的学长在傍晚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林语同学，你什么时间有空，我去找你拿。」
我刚好准备出门顺便认识一下学校，便想也不想的回复。
「学长，我去找你吧。」
毕竟是自己漏了材料，我有些不好意思让学长再跑一趟。
但我没想到学校这么大，导航定位还不准。
绕了近一个小时，我还找不到男生宿舍在哪。
手机屏幕这时候亮了起来。
「学妹，你出门了吗？」
我不仅出门了，还花了一小时没找到路……
我脑子一抽，带着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强行镇定的回复。
「我马上到。」
又过了半小时，我再次回到了原地。
我不镇定了。
我放弃了。
我就是路痴，永远找不到路。
我弱弱的回复。
「学长，我找不到路……」
何瞻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让我把所在的位置拍个照发给他。
我现在十字路口中间，有些彷徨。
拿着手机，只好对着路边的老槐树拍了一张。
也不知道他懂不懂的我的定位。
显然我多虑了，他对学校的熟悉程度令人咂舌，仅凭着一棵已经有些光秃秃的老槐树就能准确定位我所在的位置。
随着「你站在那别动。」的回复。
我看到了何瞻。
昏暗的路灯下何瞻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穿着一件纯白色的T恤，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夜晚的风吹过，白T的下摆随着摆动。
微弱的光影打在他脸上，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但轮廓却是极好看的。
我抬起头瞥了一眼，不好意思多看。
不然我在学长的心里就会成为一个又路痴又花痴的人，同一天，我不想拥有两个痴的头衔。
尽管这两个，都是真的……
2
我没想到我和何瞻还会有交集。
还来的这么快，这么……尴尬。
等公交车的时候大概两三米远的视线前方，有一个穿着白色卫衣和黑色大裤衩的高高瘦瘦的男生，明明很普通的打扮，但却因为身高和清冷的气质无端引人注意。
没戴隐形眼镜的我有些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凭借着宁出错不放过的原则。
我拿出手机，对着男生的方向。
放大……
果然是极其好看的长相，一张男模脸，眼神深邃却又纯粹，下颌线条流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相机中的人有些熟悉。
顾不上多想，我不断按动着快门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相机中的人脸越来越大，以至于我不得不将放大倍数缩小，直到在1x的倍数下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天，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近我的？
相机中的男生嘴角带着笑，眼神带着若有若无的调侃。
完了，他肯定发现我偷拍他了。
可我这个时候拿下手机就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疯狂地转动着本就不灵活的大脑。
终于想到了一个上上策。
3
我迅速伸出手指，伸向屏幕点了相机前置的按钮。
他也刚好走到我的对角方向……
这下子就算被他质问，我也可以理直气壮了……
我顶多算是有些奇怪的喜欢自拍的平平无奇的美女罢了。
但意料之外的，没有任何质问，反倒是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学妹，拍的不错。」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心里一跳。
怪不得刚刚看到照片中的人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我真的见过他。
路灯下的轮廓和眼前的脸重叠……
要死，原来真的见过，而且上一次，也尴尬……
我拿下手机，弱弱地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学长好。」
此地不宜久留，我只想脚底抹油。
「学长，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没拿。」
想到手机里提示的公交车两分钟内到达我的心就在滴血，这班公交车有多难等……
我加快步伐，可还没走两步，何瞻的声音又响起，还带着些调侃。
「学妹，记得把我的照片发给我。」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地就回答。
「好。」
又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我坐实了偷拍他的花痴行径。
果然，两痴的头衔，虽迟但到。
4
开学一周还没见过导师的我就因为舍友去过中高风险地区而被隔离了。
隔离的宿舍在六楼，一人一间，没有无线。怕被限流的我紧巴着用着我剩余不多的无线套餐。
闭塞的环境中，我只能掏出手机中的相册看看帅哥美女，都是我平常上网刷到时保存下来的照片。
我往后翻，看到了何瞻的照片。
在一堆不知道有没有加工过的照片中，原相机下的何瞻竟一点也没有输，在实况下不仅异常真实而且异常生动。
我没有把何瞻要照片的话放在心上，想来他也只是开玩笑……
此外，我还认识了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学姐，口罩之上有着一双十分灵动的双眸，笑起来眉眼微微向下弯，说话也总是温温柔柔的。
每次给我送饭的时候都会在旁边放上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画着卡通的简笔画，还有几个小爱心。
后来我才听说漂亮学姐陈雯是学院的高岭之花，是众男生的可望而不可得。
上了两周的线上课和被捅了七八次的喉咙后。
我终于被解除了隔离。
刚被放出来，我便马不停蹄地跑到农学专用的土地上完成老师前几天布置的作业……
把白菜种子撒上。
农学的作业，就是种菜。
多么朴实无华。
我留意到旁边一栏已经出苗的白菜，晶莹如玉，翠绿剔透，青葱的叶子上还沾着初晨的露水，水珠沿着叶片缓慢向下滑动，带着生机盎然的美感。
想来是白菜的主人悉心照料，才能让他的白菜鹤立鸡群于田里的其他白菜。
匆匆吃了饭我又飞奔去研会的社团面试。
我没想到这也能碰上何瞻。
而且他还是坐在正中央的主席团的主席。
和我的惊讶不同，何瞻看到我倒是不显得意外。
想来是已经看过我发送的简历了。
我尴尬的扬起手挥了挥，嘴角僵硬的扯起一抹笑。
「学长好。」
不同于我的窘迫，何瞻笑得十分自然又亲切。
他的身旁还有学长学姐们，离他最近的是之前给我送饭的漂亮学姐陈雯。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她口罩下的模样，果然如传闻所说，雯雯一笑，百媚生。
她的美和旁人的有些不同，带着异域风情，嘴角的温柔笑意带着点撩人不自知的味道。
看到我看向她，陈雯嘴角的笑加深，本就隐约可见的梨涡变得更加明显。
「林语学妹好。」
学姐我可以！
漂亮姐姐谁又不行呢？
我开口介绍着自己，好在表现还算不错，在学长学姐们的频频点头中。
我结束了发言。
当我以为这场面试在我介绍完自己的特长爱好后就能平缓的结束时，一直没有提问的何瞻带着些调侃的开口。
「小师妹，学校的路认得了吗？」
我看向何瞻，他的眉眼带着生动的笑意，凤眸向上挑，显得……不正经极了。
没有留意他的称呼，忙点头，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再不认得也得说认得。
点完头我又马上接着说。
「学长问完了吗？」
潜台词是问完了就快放我走吧。
没看到我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吗？
但何瞻显然是没有明白我的潜台词。
因为他下一秒又接着说。
「小师妹，我上镜吗？」
话越说越偏离主题。
我脑中想起手机中的相册，确实是极其上镜的，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局促的时候，一旁的学长们先看不下去了。
「学妹别理他，他这人就自恋。」
「就是就是，连种个白菜都要拍个照发朋友圈问别人上镜吗？」
陈雯也开口。
「你这样学妹该不来了。」
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维护之意。
我对陈雯的喜欢又上升了一档。
何瞻笑了笑后没再说什么。
5
过了两天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何瞻为什么叫我小师妹。
因为他就是我的直系师兄。
我们两个选的是同一个导师。
第一次进实验室的时候我有些局促，开学已经有段时间，同级的新生早就已经进了组忙活起手上的项目，而我却还连导师的面都还没见过。
我照着工位上的姓名牌找着自己的位置，有些同学投来好奇的视线，我只好尴尬的扯起嘴角。
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何瞻。
不同于其他人打量的视线，何瞻依旧有些玩世不恭，他朝着其他人开玩笑似地说着。
「别看了别看了。」
「谁都不能觊觎我们小师妹。」
虽然他说的话依旧不正经，但我的心里竟安定了下来。
我的位置竟就在他的旁边，他带着我找到工位后又坐下接着摆弄着手上的实验器材。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白色衬衫上，仿若给他周身渡上了一层金边。
我不禁有些沉溺于他的美色，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直到他感受到我的视线后瞥向我，我才慌忙移开视线。
「小师妹。」
「我知道我长的好看。」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略带调侃的话在我耳边响起，一般人说这种话会让人觉得这人格外自恋，可偏偏在稍微了解一点何瞻后就觉得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再正常不过了……
「我在看窗外的风景。」
「没看你。」
我弱弱的说。
「那风景。」
「好看吗？」
我在何瞻审视的眼神中敷衍的点了点头。
天知道什么风景好不好看，你就是我眼里唯一的一道……
但听到他说的话，我还是从窗口往外看，却，只能看到另一栋光秃秃的实验室。
这个风景，果真是……好看极了。
6
我和何瞻的交集一直不多。
虽然是在同一个实验室打工的科研人员，但绝大多数时候他的位置都是空的。
真正开始有交集就是到了我要交作业的时候了。
看着老师在群里要作业，我这才想起了那几棵被我养在地里的全然遗忘的白菜。
我十分有信心，毕竟是我随手撒的种子，也该像我一样，坚韧不拔，朝气蓬勃……
但信心的主要来源还是大棚的防护设施，做得那叫一个牢固……
我晃晃悠悠的走到田里准备丰收的喜悦。
可走近后才直到理想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我种的白菜凌乱的散落在各处，叶茎分离，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动物啃咬痕迹……
几乎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我想起来老师说的话。
「没有菜，就得挂.」
我蹲下捡着残枝剩叶，越捡越悲伤，直到捡到一片中间有个大窟窿的叶子，我再忍不住，眼泪唰唰唰往下掉。
脑中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首歌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哭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两双运动鞋，耳边也传来有些急促的喘气声，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是何瞻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学长。
「小师妹。」
「你怎么了？」
何瞻语气温柔，带着关心。
我好不容易刚缓过来的悲伤又席卷而来，一边拿着纸巾擦着鼻水一边哽咽的说。
「呜呜呜呜呜呜学长……我的白菜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出的话带着我自己都有些惊讶的撒娇意味。
「被猪拱了。」
何瞻伸出手将我拉起来，看着我的双眸一字一句又异常认真的说着。
仿若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离谱……
我愣住了，猛然想起刚刚看到的啃咬痕迹。
我更加难过了。
我种的白菜好惨，以这种方式离开了我。
「不过没事，我们刚刚把猪赶回家了。」
何瞻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带着安抚。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一下子没理解他说的话。
「啊？」
另一旁的学长见状开始解释。
「那猪是隔壁院用来做实验的，偶尔会来这里。」
说完看了眼何瞻又接着说。
「刚刚我们一起把它赶回去了。」
怪不得我会听到他的喘气声。
可何瞻赶猪？
一个一米八几的帅哥当街赶猪，我脑中顿时有了画面感。
既想笑又想哭，我自己都可以预见自己的表情有多狰狞。
果然我看到何瞻扬起嘴角，弧度慢慢加大，好像已经极力忍住，却似乎怎么都克制不住。
我有些不满，因为我也是真的难过。
「小师妹，我不想打断你哭的。」
「但那棵白菜是我的。」
「啊？」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我的？？
不是我的！！
理解了何瞻的话后我仿若突然腾空起飞。
失而复得的快乐我终于知道了……
我尽力克制着不要笑出声。
「想笑就笑吧。」
何瞻的话在耳边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调侃。
「那我的白菜……呢？」
「怎么有人能连自己种的菜在哪都不知道？」
何瞻伸出手指指了指另一栏的田，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种的白菜。
可以说。
看第一眼后，甚至不想再看第二眼。
上面的白菜不能仅仅说是长势不佳，甚至连歪瓜裂枣都是对它们的阿谀奉承……
我甚至觉得。
还不如被猪拱了。
何瞻种的白菜原来就是我之前看到过的鹤立鸡群的那棵。
我怎么会以为他的白菜会是我的，从残枝剩叶的光滑度来看也不像……
更何况人家只种了一颗，而我为了确保有一颗能交作业撒了好几颗种子。
终归是我错付了……
人家只种一颗都能养的如出水芙蓉的女子般剔透，而我种了那么多，竟没有一颗能拿得出手。
「叫你别得瑟你不听，又被拱了吧？」
何瞻身旁的学长又开了口，语气带着嘲讽。
「学妹我和你说，能拿国奖的人就挂了一科这门课，去年被拱也就算了，今年还被拱。」
啊？
我听到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导师天天挂在嘴角的，因为一棵白菜丢了国奖的人就是何瞻……
好笑之余我不免又有些同情他。
「我连围栏都加固了。」
「我怎么知道猪就只盯着我的菜。」
说完又转头对着我说。
「小师妹，今年的作业只能麻烦你了。」
何瞻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似乎不甚在意。
我看了看自己的白菜……们。
只要他不嫌弃就行。
7
回到宿舍我在研究生群里找何瞻，想要加一下他的微信。
原先我定是认不出那种连中老年人都不会用的大白菜头像是何瞻的。
但经过白菜被猪拱了的事后，我几乎立马断定这个头像的主人是何瞻……
我点开头像，一颗光滑翠绿的白菜泛着水珠，栩栩如生……
他是觉得桃花太多了吗？
想以这种方式驱散一些？
他的名字倒是简洁，只有一个z。
点了添加后我便放下手机，没有再理会手机的消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看到了何瞻同意了我的添加请求并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小师妹终于记得把偷拍我的照片还我了？」
依旧是极其不正经的态度，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定是凤眸微微向上挑，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话时语气自然的向上扬起，句尾的字眼有些许拉长。
感情这事没完了？
我退出从手机中的相册里找着图片，一鼓脑的给他发过去。
直到手机传来一阵阵的震动，点开发现未读消息不断攀升时，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我点开消息。
我*！
发错了！
我竟然把偷拍何瞻的照片发到了实验室的群。
群里早已炸开了锅。
「林语这是看上何瞻了？」
「哎，又失去了一个漂亮师妹。」
「何瞻还我小师妹并@了何瞻。」
「林语别被何瞻好看的外表迷惑了，有趣的灵魂更加重要。」
在一堆暗戳戳的打趣中何瞻回复了。
「嘘。」
「小师妹该害羞了。」
我果然不该对他抱有期待。
我当下打开p图软件把一张张照片p成了表情包。
发完甜甜的在师兄群中回复了一句。
「师兄们帮忙看下这些表情包做的怎么样」
过了几分钟，形势完全逆转，吃瓜群变成了斗图群。
群里气氛逐渐失控……
果然。
牺牲何瞻，快乐大家。
后话就是直到何瞻毕业了，他的表情包还源源不断的在输出，在传承，在被历史铭记。
8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瞻来实验室的次数慢慢变多了，和我的对话也慢慢在增加，但都没有什么营养价值。
类似于……
「小师妹。」
「嗯？」
「小师妹。」
「嗯？」
「小师妹。」
「干嘛？」
我逐渐变得不耐烦。
「你真好看。」
就这么一句话，我不耐烦的情绪瞬间被安抚了，尤其在他直勾勾盯着我的时候，眼睛仿若在说着情话。
我有些害羞的看他，下一秒他却将我卫衣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别这样看着一个男生。」
「好好学习。」
啊？
不是他先和我说话的吗？
还有别这样是哪样？
我不理他，气鼓鼓的把帽子拉开。
耳畔传来何瞻的轻笑声。
「脾气还挺大。」
9
要到实验室的拐角摆着一张台球桌，是师兄们科研之余的娱乐活动，我经常几个男生聚在一起玩。
何瞻打球的时候格外让人移不开视线。
靠着台球桌俯身，眼神专注的看着球，看准后手上动作干净利落，是万年不变的常胜将军。
意识到自己对何瞻有些心动是一个周末。
我到实验室，台球桌上只有何瞻一个人，握着球杆，颇有些漫不经心。
看到我后朝我招了招手。
「小师妹。」
「过来。」
「师兄教你打台球。」
我想他大概是一个人打球无聊极了，偏我又被他的美色所蛊惑，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把书包随意放在椅子上屁颠屁颠的朝他走去。
「你这样，将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成一个钩子形或者圆圈，右手将球杆的重心握住，肩部要稍微倾斜，左手臂趴在桌上，头部向前看，再用手的推力将球杆推送出去。」
何瞻边说边做着示范。
我跟着他的动作学，但击球时总是没有力气，每次只能稍微将球往前移动一点点，有的时候杆还根本碰不到球。
「师兄，我不行。」
何瞻看着我，突然轻笑了声，又靠近我耳边。
「小师妹。」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气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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