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职业二三事|十大律师事务所|律师会|律所|法律|法院

写在前面的话：

本文整合了我在知乎和麦读发表的几篇文章，文中的一些观点，可能会得罪当事人，有些律师看了也会觉得文章格局太小。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看法都值得尊重，不过我也有表达自己所思所想的权利。况且，随着不断成长，我当初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也会逐渐改观。平台小，眼界小，都是局限，贵在自知。一些虚头巴脑的话，我也不爱写，要说就说人话，否则连我自己都不能说服，谁能信服？

一、律师被“白嫖”，都是律师惹的祸？

我看到很多律师朋友在吐槽被“白嫖”这件事。

律师，你为什么被“白嫖”？

其实完全可以从律师自身出发找原因。

我的个人看法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律师被白嫖，首当其冲的罪魁祸首就是律师自己。网络上充斥着大量愿意提供免费法律咨询的律师。这些律师被白嫖的精疲力尽，然后吐槽自己被白嫖。

免费法律咨询，受害的仅仅是律师吗？

不，白嫖的受害人是双向的，律师和当事人都会深受其害。

律师被白嫖，为已付费客户服务的时间必然缩减，服务质量打折扣。白嫖的客户，得到的只是律师的只言片语，很容易片面得出结论：问了跟没问一样。

免费咨询和付费咨询的区别？

举个大家都可能见过的例子，免费咨询和付费咨询的区别，一目了然。

别人欠你100万，你去咨询律师。

免费咨询：去法院起诉。

付费咨询：

1.证据——是否有借条和转账记录？

2.诉讼时效——什么时候借款？是否约定还款时间？是否有催讨证据？

3.管辖法院——出借人和借款人户籍和经常居住地在哪里？

4.利息——是否约定利息？利率是多少？

5.诉讼标的——截至目前，本息合计人民币XX元。

6.诉讼费和律师费——根据诉讼标的计算，您的诉讼成本是XX元。

7.诉讼策略、方法和流程——此处省略一万字。

经济学家告诉我们，免费的永远是最贵的，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个律师的精力是有限的，有限的时间，当然要用来服务好付费客户，免费咨询当事人并非你的目标客户，企图通过免费咨询转化案源，最终只会导致劣币驱逐良币，损害律师行业整体发展。

不过话说回来，免费法律咨询有利有弊。

当一个律师有众多付费客户需要维护时，自然没有时间被“白嫖”。

一个除了时间什么都没有的年轻律师，力所能及提供一些免费法律咨询，至少有两点好处：

第一，有利他人，解决他人燃眉之急；

第二，有利自己，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学法律，不实践，效果会大打折扣。理论学了一堆，遇到真实法律问题却无从下手，怎么办？当事人遇到的，都是鲜活真实的法律纠纷，是律师练手的好素材，解答的过程，需要不断输入和输出，知识和经验自然会不断积累，这也是收获。

另外，律所营销推广，竞相提供免费法律咨询，这是获客手段，也是实习律师、青年律师发挥职场价值的途径，不在本文讨论之列。

二、律师不喜欢什么样的当事人？

律师要拒绝哪些当事人？

找律师就和找工作一样，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你看得上一份工作，老板也得看得上你。客户找律师的同时，律师也在筛选客户。

什么的客户，是律师需要拒绝的？

不愿意支付律师费的客户。

表现为要么蹭免费咨询，要么索要免费的法律文书模版，更有甚者，让律师免费代理案件，甚至假借委托代理案件为由，套取法律意见和解决方案，白嫖律师。

这类客户，不尊重律师的工作和时间，要早点远离为妙。

律师想对客户说：你以为你是在跟律师聊天，律师在聊天的同时，已经为你：

（1）查阅分析了证据材料；

（2）进行了几十条的法律检索；

（3）分析了几十个法律案例；

（4）阅读了几十个律师学者的实务文章，最后才发给两三句看似简单的法律意见。

所以，法律服务是有成本的，跟律师“聊天”要收费。

要免费的合同，模版千千万，去网上down啊。

不知道别的律师怎样，反正我的合同，是不愿意随便发给别人的。

第一，我的合同，基本都是针对特定当事人的特定案件，而单独制定的，涉及客户隐私，要做成模版发给你，得先一一删掉客户和案件相关信息，我是有多闲？

第二，合同是双方的合意，交易模式不一样，律师立场不一样，拟定的合同就会千差万别，僵化的模版除了增大你们交易的风险，没有任何好处，我干嘛要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至于那些假借委托之名白嫖律师的，趁早远离。此类客户已经轻车熟路，能够一上来就让律师觉得可能委托成案，那一定是个老手。

在这之前，已经不知道白嫖了多少位律师，经验老道，但是白嫖一位又一位，依然没有委托任何一位律师去处理案件，只是拿律师的观点攻击另一位真诚给出他意见的律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然后以为自己已经吸收了天地精华，成了半个法律专家。这种客户，律师见了一定要绕着走，惹不起惹不起。

将律师当作救命稻草的客户。

比如，“律师，求求你，帮帮我”，这类陷入绝望的客户，千万要拒绝。

首先，这类客户不够理性，后期案件万一走向不如意，律师可能遭到反噬。

其次，这类客户大大高估了律师的能力，把律师当律神，期望越高，失望就会越高。客户将律师捧得越高，律师摔得就越惨。

还有一种，道德绑架律师的客户，“律师，我很惨，求你了，一定要帮我”。这种客户以卖惨为由从道德上捆绑、裹挟律师：我这么惨，如果你不帮我，你就不是个好律师。

更上一层，“将律师当救命稻草+道德绑架律师+连电话费都不愿意支付”的“三连”客户，“律师，求求你帮我，我真的好惨，求你给我回个电话好吗？我的电话号码是******”，律师遇到这种客户，二话不说，撒丫子跑就对了。

律师如果善心大发，会被这种客户剥削得连裤衩都不剩，长此以往，还谈什么为付费客户提供有价值的服务？

律师要时不时扪心自问：我的客户付费，就是让我给别人提供免费服务的吗？

律师服务费高昂是市场决定的，BBA有人买，奥拓夏利也有人买，因为专业专注，所以贵。

提供免费、廉价服务的律师，要么混不下去早早地转行了，要么在低质量客户和案源的圈子里打转，恶性循环，长此以往，想破圈真的就太难了。大浪淘沙，剩下的，才是真正的律师。

PS：当然了，律师毕竟也承担一定的社会职能，有空闲时间的，不妨提供一些法律援助。实在没有时间，遇到经济真的比较拮据客户，也可以给客户一个温馨建议，让他们拨打当地12348进行免费咨询或者寻求法律援助，国家正在大力推广公共法律服务，当地公共法律服务中心能够为困难弱势群众提供足够的法律服务。我本人也多次为公众提供热线咨询、驻场法律咨询以及承办法律援助案件。

不跟律师说实话的客户。

当事人出于各种顾虑，有时不跟律师讲实话，这可能让律师在法庭上陷入尴尬境地，对案件结果百害无利。

既然选择了委托律师，就要相信自己的选择，相信律师。

案件有利、不利的事实，都得提前跟律师讲清楚，律师会根据案件具体情况，利用有利事实，规避不利事实，起码要做好应对，才能打有把握之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跟律师说实话的客户，要谨慎对待，说严重一点，律师要谨防被利用做伪证的风险。

讲真，律师都是听着老一辈律师讲“当事人，当时是人”、“当事人，当遇到事的时候是人”、“当事人，当事是人”这种话过来的，接触过多少形形色色的当事人，谁在讲真话，谁在编谎话，谁在利用律师，有经验的律师，一眼就能看穿，再伪装也逃不过律师的火眼金睛。

有的当事人，这边说着动听的话，那边录着律师的音，有时候，有些事，不可说不可说。

客户委托律师，信任是一切开始的基石。律师接受客户委托，信任是沟通的桥梁。

如果双方没有了信任，还是趁早一拍两散、互不耽搁的好。

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对方当事人稍微一挑拨离间，当事人也会立刻怀疑自己的律师，怀疑事小，中招事大。

二、律师最喜欢什么样的当事人？

当事人最看重的不是案情的进展，而是案件的结果。

直白的说，对当事人来说，我花了钱请律师，我的要求就是：一要快，二要钱。

所以，大多数人，能做的就是：1.催；2.询问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这当然无可厚非。

但我更欣赏这样一类当事人：相信律师会处理好案件，相信律师案情有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他，如果针对案件事实和证据有补充，会及时提供给律师。

律师需要当事人提供材料和证据时，能第一时间配合完成。

还有一类当事人，任何细节都要求律师事无巨细地解释说明，律师每每将案情进展发给当事人，他就会针对案情当中的法律术语展开探讨，律师就要充当起法学院教授的角色，跟当事人讲解，比如，简易程序是什么意思，普通程序是什么意思，公告是什么意思，法院会不会这样做那样做。

这类当事人求知欲很强，但他们想要的，是自己学会打官司，而不是律师替他们打官司。

对这类当事人，我的建议是，你请律师是花钱的，但花钱并不是为了让律师给你讲课，而是让律师替你办事，请把时间留给律师去跟法院沟通，去促进案件的顺利完结。

三、律师的生活是怎样的？

律师的工作非常自由，作为一个独立执业的律师，除了去所里见客户、盖章开票办手续，从不坐班，从不打卡，从不开会。

律师会对自由上瘾，律师当久了，就再也不会思念甚至惧怕朝九晚五挤地铁上下班的生活。

工作性质需要到处奔波，调查取证、立案开庭，打交道的，除了当事人，一般都是公检法房产工商银行车管所等国家行政部门，每天都是新鲜的，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体验不一样的烟火。

独立律师当久了，没有一个能受得了一天八小时坐班，偶尔要去提供法律公益咨询服务，坐办公室八小时简直是一种酷刑折磨，约束了律师早已习惯自由的灵魂。

但是能帮当事人解答疑惑也是很开心，很有成就感。

自由是有代价的，没人给律师发工资，律师反而要给律协、律所交管理费，自己承担社保公积金，包括公司应承担的部分和个人部分，全都是律师自己掏腰包，生活压力还是很大的。

案源为王，有案子就有收入，没案子就喝西北风，还要每天睁开眼就为生计发愁，钱从哪里来？我滴朋友~

永久保持学习的习惯，知识每天更新，稍不学习就要落后，落后就要挨打。社会日新月异，法律与时俱进，律师自然紧随其后。

律师是一个很容易获得成就感的职业，帮当事人拿回钱就是律师永不枯竭的快乐源泉。

如果你哪天开始为自己是个律师而庆幸，而开心，而快乐，恭喜你，你已经在律师的路上走稳了。

律师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人际关系很简单，没有办公室政治，没有利益纠葛，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接案子做案子，低头干活，闷声发大财就行了，自扫门前雪，不管瓦上霜。

律师的社会地位相对较高，普罗大众对律师职业比较认可，属于精英阶层。不少公检法离职人员，首选职业就是律师。律师的收入较高，穿名牌开豪车的很多。但不可否认，挣扎在温饱线的大有人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有二八定律。

律师十分理性，看待任何问题（包括知乎微博各类热点）都会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根据Facts发表Opinion，而不是靠主观臆测参与舆论审判。

律师相对来说比较直，不拐弯抹角，不喜欢当事人反复重复和叙述与案情关系不大的细节，时常打断对话、提问引导或者主导谈话。

律师聊天要收费，因为律师不是单纯的在聊天，而是在用法律知识解决法律问题、提供法律解决方案，律师解答不是随口说说，是在法律检索的基础上，形成的有针对性的法律意见，所以咨询要收费。

律师分两种，授薪律师和独立律师。授薪律师相当于公司的员工，合伙人给发工资，缴纳社保，评论区提到的“律师从不加班，因为律师从来不下班”一般指授薪律师。独立律师不上班，不加班，但也从不下班，说律师007工作制有点过了，但早八晚十二是常态，随时随地解答咨询、代写文书、陪同报案……都是家常便饭。

律师思维敏捷，逻辑缜密，能够及时挖掘细节、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律师理解能力强，当事人摆一堆证据材料出来，加上口头叙述，律师就要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厘清事实，将复杂的交易提炼成清晰明了的法律关系。

律师时间管理能力不错，做事非常讲究效率，能今天办完的事，一定不会拖到明天，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律师给客户的反馈一般都会很及时，所以，边炒菜边回微信不是什么新鲜事。法官检察官有下班时间，非工作时间，你打办公电话是绝对打不通的，但律师不一样，随时待命接受“上帝”的召唤。

律师讲话用词严谨，一般会尽量避免使用“绝对”“必须”“肯定”“没问题”等绝对化词语，大多使用“可能”“不排除”“也许”'“争取”“尽量”等非确定性词语，首先是因为律师法的规定，律师不能以任何形式承诺案件结果，其次，律师职业道德决定了律师不能欺骗客户，诉讼过程中有些事情确实无法预料。

因此，一个好律师，不一定是一个好销售，但一个律师的好口碑，却会在客户当中口口相传。

四、关于青年律师成长

实习律师是给老板干活？

前两天看到一个实习律师发表日常感慨，大意是，合同是老板签的，钱是老板收的，活儿全是自己干的，当事人催命连环call全是自己接的……老板还那么事儿逼，凭什么？

如果我还是一个实习律师，我会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如今我已经到了可以带教实习律师的年纪，再去看这番言论，我觉得这种心态并不利于该律师职业发展。律师行业，三年小成，五年大成。如果带着给老板干活的心态，能否在律师行业坚持三年，得打个问号。

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如果没有老板谈来的案子，实习律师白纸一张，自己又没能力没案子，拿什么练手、成长？老板谈来的案子，真的就是老板自己的案子，和实习律师没有关系吗？如果没有关系，那么当事人的授权委托书上代理人一栏为何写着实习律师的名字？在其位，谋其职，既然实习律师也是代理人，就得履行好代理人的职责，而不应继续秉持打工人的心态，认为自己在为老板做案子。实习律师做的每一个案子，都是自己成长路上不可或缺的宝贵经历。每个案子，都是实实在在为自己做，收获到的，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经验和知识，谁也夺不走。

律师的大所情结

很多律师都有大所情结，喜欢红圈所、大所，不喜欢中小所。我曾经也有这种向往，但是跟大所的同行聊过之后，我深知自己并不能适应大所的管理模式，比如，OA系统重新申请一张所函的繁琐流程，利冲检索后不得不放弃案件……其他方向我确实没有经历，不好多说，我的执业经历仅限于中小所。

我的个人看法是，如果做独立律师，不依靠律所平台提供案源的情况下，在大所小所并没有本质区别，反而大所的管理费可能是小所的好几倍。大家都向往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但是对于独立律师而言，没有钱多事少这回事。事儿多钱就多，事儿少钱就少，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案子多寡。不考虑案源的情况下，离家近应该是最佳选择，因为来去自如、办事方便。

一个律师的职业发展路径大致如下：

法学生——法考——实习律师——律师助理——提成律师/独立律师——合伙人——律所主任。

对于初入职场的律师，保持必要的大所情结是值得鼓励的。老律师，看心情。

入行之初去大律所、好平台，跟大律师

知乎上有不少准实习律师联系过我，表示愿意跟我实习，我思虑再三，还是婉拒了。我虽然可以做带教律师，但我综合评估自己的案件体量之后，还是不要误人子弟。年轻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前面有一片大森林，并不需要挂死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入行之初，还是要去大所历练，管理更规范，案件更高端复杂，一张白纸，如果刚开始浸染不好，以后很难重新上色。

我虽然不带实习律师，但是会在知乎和公众号上复盘办案经验，发表一些青年律师职业发展等方面的内容。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写作和传播的内容，如果能让青年律师从中受益，有所思考，也算对律师行业的微薄贡献。

律师的金钱观

读研期间，我的研究生导师也是律师，从他身上学到宝贵的一堂课：不要太看重钱，把当事人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去做，其他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个人的看法是，钱是让我们获得幸福生活的工具，不是工作和生活目的。如果你把金钱看做目的，牺牲了健康、家庭等，那是本末倒置。

律师要不要做完美主义者？

以前很信奉，不管是发给客户的法律文书，还是发文章，永远要有last look，看最后一眼，防止错漏。现在觉得，你看了最后一眼，也未必能发现错误。看了那么多眼，到底哪一眼才是最后一眼？你怎么知道你看的这一眼，就是最后一眼呢？其实还得靠另一双眼。

心理学家说，过于追求完美，容易导致心理出问题，引发焦虑。

央视播音员还会因为读错一个字音扣两百呢，适当放过自己。除非一个错字会让你损失几百万，适当出错，也无妨。

我这段话完全是写给自己的，不适合所有律师，尤其不适合给老板干活的律师。尽信书不如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