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引旅客列车的胜利6型蒸汽机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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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引旅客列车的胜利6型蒸汽机车
21型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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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型客车

1957年夏季的某日,一趟由胜利6型蒸汽机车牵引的旅客列车(编组13辆21型客车)冒着小雨从大连站(位于辽宁省大连市中山区的一等车站)准点发车,担当大连至沈阳的旅客列车运行任务。这是一趟慢车,不论大小车站每站都停,每到一站,下车的旅客就“呱唧呱唧”地甩开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站房处跑,希望能躲雨。过了金州站后,雨越下越大,小雨成了大雨,上车的旅客不是抖擞着淋湿的衣服,就是跺着沾满泥浆的鞋子。

50年代的大连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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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代的大连站

列车从小寺庙站(位于辽宁省瓦房店市万家岭镇小寺庙村的五等车站,如今已经被撤销)发车后,一名解放军少尉军官来到列车长办公室,向正在值班的乘警老徐说道:“在我斜对面的一个座位上,就是第三节车厢52号座,坐着一个上尉军官。他仰背依座,一只手老是托着脸腮,另一只手掐着烟卷,两条腿不时地去碰对面那位睡得迷迷糊糊的中年妇女,两只眼骨碌骨碌直打转转,瞅着行李架上的一个包裹。我俩的眼光一碰到一块儿,他就调转了脸往窗外看……”

身穿55式军服的解放军少尉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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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55式军服的解放军少尉军官

“他在哪个车站上的车?准备到哪去?您知道不?”老徐耐心地问。

“他在这个位置上坐的时间不长。我没和他讲过话,从哪儿上的车,到哪里去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你,解放军同志,不过你回去的时候不要声张。”

“各位旅客,现在开始查票,请大家把车票准备好!”列车长在老徐的示意下通过广播告知旅客准备车票——

几分钟后,老徐和列车长以及主任列车员罗杰以检票的名义来到三号硬座车厢,老徐背着手,摆弄着一把检票用的剪子,目光投向坐在52号座位上的那个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军服的解放军“上尉”军官。这人是个30多岁开外的中年人,面黄脸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老徐看见这人,就觉得这个人面熟,但又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见列车长、罗杰和三号车厢列车员小程开始查票时,老徐的双眼一直就盯着那个“上尉”军官的一举一动。

21型客车硬座车厢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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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型客车硬座车厢内部

“沈阳两张、鞍山一张……”列车长一边查票一边吆喝着,小程跟在他身后,在一个印着站名的小本本上划着“正”字。当小程第二个“正”字还没划完,那个坐在52号座位上的“上尉”军官从座位上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蓝色提包,大模大样地向车厢另一头的老徐走来。

看到那个蓝色提包,老徐脑中一激灵,想起来了!几天前,一个叫胡野的解放军上尉军官在沙河口车站(位于辽宁省大连市沙河口区的三等车站)被盗,被盗的正是一只装有军服、军官证和部分公债债券的蓝色提包……

同时,辽宁省公安厅发来一份通缉令:原解放军某部军士段景林,1956年因为反革命罪被军事法庭判处有期徒刑20年并开除了军籍,半个月前此人越狱潜逃,希望各公安机关注意缉拿,并附上了此人的照片,而照片上的段景林和眼前的这个“上尉”的面貌特征高度吻合。

55式上尉军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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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式上尉军服

老徐很自然地一转身,堵住了车厢的过道,向“上尉”伸出手:“同志,劳驾看一下您的车票。”

“上尉”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哟,我刚上车,这就到前面补票去。”

“您在哪上的车?到哪去?”

“我在小寺庙上的车……”

“那您请吧,补票在一号车厢。”老徐一摆手侧身给“上尉”让了道,在“上尉”走过后就紧紧跟着,然后又向罗杰打了个“跟上”的手势,罗杰很快就跟了上来。

老徐在“上尉”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火车经过小寺庙的时候这雨下得跟什么似的,为什么这个“上尉”身上一点都没有被淋湿?就算他有雨衣,裤腿和鞋上也应该有泥浆污渍,可偏偏没有啊。为了不打草惊蛇,老徐没有继续跟着,而是让罗杰跟了过去。

随着火车汽笛的一声长鸣,列车减速缓行,缓缓驶入田家站停车,此时雨比之前小了不少。停车后,老徐跳到月台上,然后疾步往机后第一节的软座车厢疾步跑去,罗杰正在车门处等着他。

今日的田家站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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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田家站站台

当老徐来到一号软座车厢前时,罗杰从车厢来到月台上,对着老徐的耳朵轻声道:“这家伙一进来,看了四下的软席,就坐在‘票杂’皮包(装着补票用车票的皮包)跟前,他左手拿着饼干,右手摸摸索索的不太老实……”说着, 罗杰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划着这个“上尉”掏取‘票杂’的动作。

“你看准了吗?”老徐笑着问。

“错不了,‘捉贼要捉赃’,保准一抓一个准。”

“真有你的小子的,不愧是模范治安保卫员。”老徐向罗杰亮了个大拇指。

两人轻声合计了一阵子后,罗杰抬腿上了一号车厢,来到“上尉”面前,故作歉意道:“‘上尉’同志,叫你久等了。”说着在他跟前坐下,随手打开‘票杂’皮包,不动声色地为‘上尉’办理补票手续。同时继续出口询问“上尉”:“你在哪儿上车,到哪儿去?”

“上尉”:“在小寺庙站上的车,我要去鞍山。”

罗杰:“请给两元钱。”

“上尉”:“啊,不是半票吗?”

罗杰:“半票需要验看您的军官证才行,请您把军官证拿出来看一下。”

“上尉”:“嘿!真是‘驴皮贴墙上——越发不像话’了。买张票还要那玩意儿!”

罗杰:“对不起,我们这也是照章办事,因为有些坏分子冒充军人,到处流窜作恶。”

“上尉”似乎被激怒了,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撩起衣袖露出了胳膊上的几个大伤疤,龇牙咧嘴地叫道:“我出生入死战斗十来年。你看看,这是狗咬的吗?!”

罗杰也不示弱,故意将嗓音提高八度:“你甭跟我在这里耍威风,吓唬谁呐!”

罗杰的声音引起了不少旅客的注意,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到这里并围了过来。

这时候,穿着乘警制服的老徐推开车门走进了车厢,“怎么回事?别吵了!”

“上尉”刚想开口,罗杰抢先说道:“乘警同志来得正好,这个‘上尉’补票不肯出示军官证,还大闹……”

老徐示意罗杰“稍安勿躁”,然后客客气气地对“上尉”道:“‘上尉’同志,这咱也得照章办事吧,这样,你把军官证给我看一下得了。”

“上尉”踌躇了一会儿,伸手从上衣兜里拿出了军官证,老徐打开一看,军官证上的姓名赫然是“胡野”,年龄也和胡野自报的年龄一致,但是照片却是“上尉”本人的。再加上此时“上尉”望向老徐的目光充满着忐忑不安的神色。这个人有问题!

老徐又仔细用右手摸了摸照片上的钢印,发现证件纸页上的钢印痕迹呈正面凸状,反面凹状的状态;但是照片上的钢印痕迹却恰恰相反,很明显这张照片上的钢印是伪造的!

“我,我要上厕所。”“上尉”看到老徐的手在照片钢印上摩挲的动作,知道自己露出破绽了,想借此脱身,但他刚要起身,罗杰和老徐一左一右地伸手掐住他的胳膊,老徐冷声道:“请你忍耐一会儿吧!我问你,究竟在哪里上的车?”

“小寺庙!”“上尉”依然坚持自己的回答。

“不对吧!你上车的时候没有淋雨,你一定是金州以南上来的(列车)!”

“上尉”急眼了:“我为买一张票犯不上撒谎啊,何况公家还可以报销啊——”

“你放聪明些!”老徐面孔一板道——

“怎么?你们人多了不起啊!人民警察还敢为难解放军不成!”

“今天你算走运了!”罗杰说着突然伸手抢过“上尉”的蓝色提包,从提包里的饼干盒中掏出来一本“票杂”,然后“哗啦”一声摔到了“上尉”的脸上,怒不可遏地喝道:“你还敢嘴硬,这是什么?!”

“上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但是被罗杰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姓段的,军官证上的照片是不是你后贴的?!”老徐厉声问道。

“上尉”一听到“姓段的”三个字,浑身一激灵,顿时全身抖若筛糠,冷汗直冒,面色如土。

“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一张通缉令展现在“上尉”面前,正是“段景林”的通缉令。“上尉”此时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整个人都丢了魂,无力地瘫软在坐席上。

随后,老徐从“上尉”身上搜出了200元的公债券。车厢里此时安静地落针可闻。

“妈妈,这人不是解放军吗?”一个小女孩天真的询问打破了沉寂。

“他不是解放军,他是偷东西的大坏蛋!解放军的衣服是被他偷来的,这回他被警察叔叔给抓住啦!”小女孩的妈妈一边抚摸着女儿的脑袋一边笑着说。

在列车长办公室,“上尉”面对老徐的审讯,承认自己就是段景林,越狱后他流窜到了沙河口站,盯上了准备在沙河口站乘坐火车回乡探亲的上尉军官胡野,趁着他把蓝色提包放在椅子上自己去买票的空隙,将装有军服、军官证和200元公债券的蓝色提包盗走。随后以“上尉军官胡野”的面目在铁路线上从事盗窃活动并在一周的时间里屡屡得手,窃得大量现金和财物……

老照片:沙河口站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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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沙河口站站房
老照片:瓦房店站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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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瓦房店站站房

当列车缓缓驶入瓦房店车站(位于辽宁省大连市瓦房店的二等车站)停车时,已经被勒令脱下军装的段景林被老徐亲自押送下车,瓦房店站铁路公安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在站台上等候,在交接完毕后,老徐向同事们敬了礼,然后登上列车继续他的执勤。

至于段景林,因为逃跑罪和盗窃罪又被追加了有期徒刑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