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偃月探花

【一】

北宋天圣年间,应天府有个叫祝凡武的年轻书生,祝凡武,字平功,他不但文章是妙笔生花,而且在诗词歌赋和音律书法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在当地颇有名气。平日里以在街上卖字画和教幼童识字为生。

但是有名气归有名气,祝凡武出身贫寒,父母早亡,家徒四壁,没有功名的现状造成了无媒登门的局面。虽然到了适婚年龄,眼看跟他一般大的同窗好友一个个都成了亲,他还是孤身一人,倒落个清闲自在。

要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姑娘看上他,毕竟才气在那摆着呢,长得也俊,喜欢他的姑娘也有好几个,都是姑娘父母不同意,说要是去跟他过,就断绝关系,永不相往来。姑娘只是喜欢,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自然不会得罪父母去跟一个穷书生,缘于此,祝凡武也只能面对现实,把别人玩耍缠绵的功夫用在刻苦读书上,一心想有朝一日考取个功名,为百姓造福。

有一天祝凡武读书读得头昏脑胀,就准备出去走走,换换空气。他来到一个热闹的地方,看到街头上有一个杂耍艺人在变戏法。这个艺人六十开外的年纪,身形普通但精神矍铄,手脚十分灵活。“各位乡亲父老,大家有钱捧个钱场,有人捧个人场,一锭银子不嫌多,一个铜板不嫌少了。”这个艺人把手中的铜锣一敲,张开嘴就扯了一嗓子。街上的行人小贩,幼童,小媳妇,公子哥,大姑娘都被这锣声吸引过来了,顿时就围满了人。

祝凡武也跟着人群走了过来,想看看这位艺人会变什么戏法。只见这个艺人从一尺见方的木箱子里拿出来一方白色手帕,然后叠起来,又围着场地转一圈,对着手帕吹了一口气,说了声变。然后把手帕放到地上,一阵白烟过后从手帕里走出来一个容颜俊美的姑娘,这姑娘一身白衣,体态婀娜,秀发如瀑,眸淌秋水,唇如露樱,肌胜白雪,眉若柳黛,身上还散发着阵阵香味。这可把在场的那些公子哥们给高兴坏了,伴随着叫好声,一锭锭的银子像下雪一样扔到了场地中央。连茶楼酒肆上正在吃酒饮茶的富商乡绅都给吸引过来,一看究竟。

这位艺人看到有这么多银钱十分高兴,说为了感谢大家,他准备再变出一位美女与这名美女共舞。人群欢呼声一片,都擦亮了眼睛等着看。只要艺人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方红色手帕,同样围着场子转了一圈,也同样吹了口气,说声变。

把手帕放到地上,一阵红烟过后从手帕里走出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这姑娘的颜值丝毫不在白衣姑娘之下。两位姑娘果然走到一起共舞了起来,人群沸腾了,又是一阵银子雨。

半柱香的时间后,艺人道:“老朽不才,献丑了。这个戏法不能时间太长,否则会耗费我的精元。好了,多谢各位的赏钱。”然后就把一红一白两方手帕往地上一铺,说了声收。两位姑娘就轻盈盈地走过来,站到手帕上,一阵烟过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艺人弯腰将手帕拾起来,又一一折好,复又置于箱内。将箱子合起,准备收摊走人。这时候过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地头蛇马二和他的七八个手下,他们分拨开人群来到变戏法的老者面前,马二道:“你这个箱子里有多少手帕?”老者道:“这位公子,为何这般相问呢。”马二剔了剔牙道:“我就问你多少方手帕,这有何不可呀。你可知晓这一带是二爷我的地头,你不说试试看能不能走出这条街。”说话间有个手下就要去抢那个箱子。老者只轻轻一推,那个手下就退了一丈多远!人群这时候一见是马二来了,就都自行散去。只有祝凡武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回过神。

“老东西,你把箱子留下就可以走了。”马二一看就知道这老者肯定是练家子,不知虚实,就说了一句自以为不太冲的话。“公子,这可是老朽吃饭的家伙,给了你,老朽岂不要饿死。”老者作揖道。

祝凡武来到两人面前,对两人各施了礼道:“马大哥,老人家一把年纪不容易,何必强人所难呢?能否看祝某的薄面,让老人家走吧。”马二扭头道:“呀,我以为谁呢,你今天也有空出来转了,字画都卖完了?这个箱子今天二爷我要定了,谁来也没用。你薄面,你有薄面吗?给我让开。”说完一把将祝凡武拉到一边,祝凡武险些被他给拉趴下。

这时候几名官差路过,祝凡武以为他们会过来制止马二的无礼取闹,哪知道那官差看见是马二,都装作没看见,直接拐到别的街面去了。老者见这帮人来者不善,不想与其多加纠缠就微微一笑对马二道:“这位公子若真心想要,那与你亦无妨。只是发生什么意外,可不要怪老朽没有提醒公子。”

马二喜笑颜开搓着手道:“没事,没事,出了事不怪你,你把咒语告诉我就行了。可以走了。”老者在马二耳边念念有词了一阵,就把箱子递到他怀里,对祝凡武一抱拳,俯身将银子收拾起来就径自走了。“二爷,这银子,银子咱不要啊?”他的一个手下道。“要个屁,这点银子,不就是一条街的保护费的事儿吗,有了这个宝贝箱子,二爷我以后晚上就舒服了。走,回府。”马二亲自抱着箱子在众手下的护送下,回去了。

祝凡武问老者道:“老人家,你为如此轻易就将宝贝给那泼皮呢。实在不行,可以报官。”老者笑道:“年轻人,你是个好人,适才你不也看到那几个公差的德行了吗,不妨事,他们喜欢就由他去吧。”老者说完就径自走了。只留祝凡武在原地摇头叹息。

且说那马二得了宝贝回到家中,心里那个美。当即就叫手下去置办来一桌酒菜,一众泼皮围坐吃喝起来。就等天黑下来,好召唤美人儿出来歌舞助兴。

眼见天黑将下来,马二边搓手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装手帕的木盒,众泼皮也笑闹着围将上来,只见盒中整整齐齐地叠放着红,白,黑,绿,黄,紫,蓝七方手帕,这可把马二乐坏了,本以为只有两方手帕,没曾想竟有七方。他先拿起白色的手帕,念动老者传授的咒语,然后将手帕放到地上,说了声变,一阵白烟过后,出现了一只体型庞大的白虎,这白虎凶猛异常,张开血盆大口就朝众泼皮扑将上来,马二和众泼皮吓得魂不附体,四散奔逃。白虎追了几人一会儿就化为一股白烟复又回到手帕之中。马二这才松了口气,过来对着盒子看了又看,心想难道我的咒语念错了?要说这马二也是贼心不死,他对众泼皮道:“二爷我不信邪,现在我要试试红色的手帕,你们怕不怕?”众人齐声说听二爷的。

马二又从盒中取出红色手帕,念动咒语,说了声变,一阵红烟过后,出现一只浑身血红的夜叉,满口尖牙,手持利剑,对着马二挥剑便砍,马二边躲边对众泼皮道:“休要怕,他一会儿就消失了。”众泼皮连忙点头称是。不料那夜叉不多时竟将马二的头给割了下来,然后化为一股红烟消失在红手帕之中。众泼皮吓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哭爹叫娘地去报官,天亮都没敢等到。

当地的罗县令也听手下的衙役说了马二得了个宝贝,能变出美女来,正准备明日去满足一下好奇心,就还没等出门,就见马二的手下一个个脸色煞白,跟被鬼追了一般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跑进衙门来,七嘴八舌道;“不好了,罗大人,我们家二爷被妖怪给杀了。”罗大人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半信半疑道:“天下会有这等奇事,速带本官去探明真相。”罗大人带众衙役来到马二的住处,看到马二身首异处的尸体,吓得呆若木鸡。即刻命捕头通缉捉拿白天在街上变戏法的那名老者。

马二的一个手下说还曾见书生祝凡武与那老者似乎相识,县令又命人连夜去将祝凡武拿来问案。

祝凡武无故躺枪,正在家中掌灯夜读的他,被破门而入的一干衙役打搅了兴致,起身施礼道:“各位公人,小生有礼了。不知夜访寒舍,所为何事?”“带走!”捕头根本不跟他俩废话。祝凡武被带到县衙大堂之后,县老爷罗大人连夜升堂问案,惊堂木拍得自己手都麻,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就下令把祝凡武投入大牢,待抓到那个老者再一起定罪。

第二天,天刚大亮,门口的衙役就飞快来报,说那个杂耍老者自首来了。罗县令正搂着小妾睡懒觉,一听此言,懒觉也顾不得睡了。麻溜就穿衣洗漱完毕,直奔大堂。老者在衙役的押送下来到大堂之后,先向县令行礼。县令问你为何要用妖法将马二杀死,老者说这与老朽无关,望大人明察。实为那马二无礼在先,那木盒是认主的,自寻死路,操作不当,与我何干?罗县令一听大怒,说马二身首异处证据确凿,谋杀罪名成立,押入死牢,秋后开刀。捕头问那姓祝的书生,如何处置?罗县令道此二人是同伙无疑,一同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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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祝凡武刚在大牢吃过早饭,正在无聊地捉虫子玩,突然看到老者被衙役推将进来,忙站起来道:“老人家,你怎么还没走远啊。”老者哈哈大笑道:“公子莫怕,老朽既然敢来,肯定不是来送死的,这糊涂昏官他奈何我不得。”祝凡武道:“可是马二已死,这是事实呀。你我二人怕是要结伴上路了,可怜我还未成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回怕是要愧对列祖了。”

老者道:“谁说马二死了,那只不过是老朽的障眼法罢了。”祝凡武听罢用不可置信地眼神望着老者道:“老人家所言可是实情?”老者道:“不打诳语,你就等着那狗官来放人吧,老朽只是教训教训这些横行霸道的人。”二人果然住了没几天,衙役就来放人了。说是马二根本没死,只不过是吓晕了过去,那群泼皮和县令看到的身首异处其实是马二的鞋子跑掉了。

两人被放出来后,马二及众泼皮来到衙门口毕恭毕敬地将前日所夺木盒送还老者,并说:“老神仙,小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老神仙,请恕罪。今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祝凡武请老者到家中小坐,老者欣然前往。二人谈天说地,聊古论今,老者欣赏祝凡武的抱负和才学,祝凡武敬仰老者的修为和经历。两人畅怀展意,相见恨晚。祝凡武请教老者姓名,老者道:“老朽本名肖凤天,是茅山正一派传人。法号影年真人是也。”祝凡武大喜,上来就拜:“原来真是老神仙,请受小生一拜。”肖凤天将祝凡武扶起道:“公子这是做甚,我一不是你师,二不是你父,当不起,当不起。”祝凡武道:“小生自幼就仰慕道家技艺,只是苦于无缘拜习,今仙长屈尊到寒舍,乃是天意,只叹家中没有好的酒菜招待,只有咸菜稀粥和馒头,惭愧惭愧。”说话间就把饭菜摆到了桌子上。

肖凤天呵呵一笑,让祝凡武把眼睛闭上片刻,祝凡武照做,待他再睁开眼时,发现桌子上哪里还有什么咸菜馒头,全是美味佳肴,什么龙虾,熊掌,燕窝,鱼翅,肚包鸡,烤乳猪,酱牛肉,还有两坛美酒,这时候也就是还没有飞天茅台,要是有的话,估计茅台,中华都得整上。祝凡武以前哪见过这个呀,看了一眼就哈喇子直流,两个人坐下这顿造,可谓风卷残云。祝凡武吃得直打饱嗝,满嘴流油。连声道:“小生有辱斯文,惭愧,惭愧,仙长见笑了。”

肖凤天道:“公子,老朽也该告辞了。后会有期。”祝凡武道:“仙长如不嫌弃,在寒舍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啊。”肖凤天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老朽根本无须睡觉,昼夜对我而言,毫无分别。”祝凡武崇拜习道之心欲烈,忙道:“今后小生如何能再会仙长啊?”肖凤天道:“公子取得功名之日,便是你我再见之时。老朽去也。”说罢化为一股白烟,消失不见。祝凡武追出院落道:“仙长,仙长。”却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灯油已燃尽,书还在手中,雄鸡晓声啼破黎明,东方已见白。

从此祝凡武就一心钻读圣贤书,苦练书法。除了每日傍晚到街口摆摊卖字画外,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家中研习学问。街坊四邻都被他这种苦学的精神折服,都说他这次功名稳了。一年后,祝凡武带着简单的包袱干粮,短剑一把,提前出发,步行去开封应试,一路辛劳不表。

皇天不负苦心人,放榜那天,祝凡武高中一甲第二名榜眼。太宗皇帝亲自召见,朝野皆知,天下俱闻,荣光无限。饮命恩准官服仪仗返乡十日,之后再委以官任。祝凡武的榜眼仪仗回到应天府,知府亲自迎接,并在府衙摆宴款待。回到本县,罗县令迎到外城门口,祝老弟长祝老弟短地叫得那个亲热。一身大红榜眼服,黑色长翅帽的祝凡武骑在一匹白马上,英姿卓绝,人本来也长得帅,现在又有功名加持,更是鹤立鸡群一般,平日里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这个时候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拒绝过他的几个姑娘,午饭都气得没吃下去,直恨爹妈有眼不识大泰山。这下好了,不知便宜哪家丫头片子了。

当天晚上,罗县令在县衙设宴,请祝榜眼无论如何要赏脸赴宴,祝凡武推辞不过,去喝了不少酒,因祝凡武无论如何都不肯住在县衙,只把仪仗的轿夫和牌官安排到了县衙休息,罗县令说今晚本县有责任保护榜眼郎的安全,出了事吃罪不起,除了榜眼从开封带回来的仪仗护卫八名,还有罗县令派来的六名捕快,一并十四个人,站在祝凡武的老宅内外保护。

一连几日平安无事,到了启程的头一天晚上,祝凡武正在熟睡,突然听到院外有兵器撞击之声,他顿时睡意全无,披衣到窗边定睛一看,原来是有五六名手持弯刀的黑衣蒙面人正在与护卫捕快厮斗。祝凡武找到短剑在手,不慌不忙,心里说实在不行就跟蒙面人拼了,但他还是奇怪会有什么人来杀自己。

待卫和捕快功夫虽好,但凶手明显是有备而来,蒙面人个个武艺高强,不到半柱香时间,待卫和捕快就明显处于下风,一个不留神就被放倒五六个。他们留下四个黑衣人拦斗住官差,另有两个黑衣人直扑祝凡武休息的内室而来。就在他们刚要动手的时候,就听半空中一句:“无量天尊,休得放肆。”紧接着一阵烟雾过后,出现在祝凡武面前一位老者,没错,这位老者正是此前与祝凡武相熟的影年真人肖凤天肖道长。肖道长的出现,着实将这两名黑衣人吓得一跳,两人都以为闹鬼了,把刀一扔扭头就跑,院子里的黑衣人问他们得手没有,跑出来的黑衣人道:“快跑,有鬼。”这几名黑衣人道:“哪来的鬼,咱们杀人,从未失手过,不能在这个阴沟里栽了面子,我们去看看。”肖道长从祝凡武床边捡起一只臭袜子用手一指,念念有词说了声变。

一阵乌烟闪过,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女鬼,张牙舞爪就要往院子里去,跟进来的几个黑衣人正撞个满怀。黑衣人鬼哭狼嚎地退了回去,官差趁机将几人拿下,肖道长收了神通,带着祝凡武信步来到院中。祝凡武对官差道:“将这几人绑了。明天交由罗县令发落,这位肖道长是在下的朋友,今日多亏了肖道长出手相救。”众官差都过来谢过肖道长,肖凤天道:“诸位免礼,这几人只是杀手,找出幕后才是主要。”

第二天,罗县令将黑衣人悉数带回县衙堂审,谁料黑衣人竟说是他们自己要杀祝凡武,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这可把县令大人给整懵逼了,罗县令将惊堂木一拍道:“大胆狂徒,休得胡言乱语,你们跟祝凡武无冤无仇,因何要加害于他。”为首的黑衣人道:“祝凡武考中榜眼,害得乡里学子无颜见人,做为曾经读书人的一员,我们责无旁贷,必定先除之而后快。”罗县令拍了拍脑门道:“兄弟,本官真的很佩服你的想象力,来人,先关进大牢。”

祝凡武启程当天,即上书吏部自己遭刺杀之事,肖凤天问他可还有习道之心,祝凡武点点头。肖凤天道:“老朽坚持让你考取功名是对你的天资勤奋的一种肯定,习道就是修心,修心以怀万民,万民安才是心安,然欲安万民必先取功名,官道亦是道,官道亦是官,官是官,道是道,也可合为官道。但你已经被权贵嫉恨,恐怕不能有原来功名的官位了。”祝凡武道:“仙长何以见得?”肖凤天道:“此乃天机也,你且回东京复命去吧,你被刺杀之事,皇帝已经得知,你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祝凡武回到东京之后,吏部只给了他一个知县的补缺,这和普通进士的待遇基本相同。但他并无怨言,就算是一个知县,也一样可以为民做主,为老百姓办事。就准备准备,只待拿到赴任文书就去上任。他被刺杀的事,皇帝追查了下去,结果查到自己家的亲戚——当朝国舅爷陆平生头上,这陆平生是陆贵妃的堂哥,官已经做到三品御史中丞,按理说不会跟一个新榜眼过不去。

但他给陆贵妃的私供是他有一个门生想顶替掉榜眼的名额,状元因为一直留在京城不好下手,探花他还看不上,只好动这个回乡的榜眼,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再引荐那个门生去吏部,请吏部尚书吃顿饭就那么搞定了。皇帝听陆贵妃说完,就摆摆手让办案的人散了,叹气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榜眼祝凡武留在京城也是不便,就让他去江南做个县令吧。

那个门生只要不是酒囊饭袋,就给他个京官做。谁让朕宠你呢,但是这个祝凡武,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能动他!”陆贵妃忙点头称是,谢主隆恩。也许有人会问,那几个黑衣杀手怎么处置?应该会放了吧,答案是不会,陆平生授意应天知府,知府又授意罗县令,将那几个黑衣人按谋杀朝廷命官未遂之罪斩首示众。罗县令在老百姓心里白捡了个功德和正义形象,兴奋异常。

【三】

祝凡武来到江南一隅的恩水县做县令,这恩水县属于富庶地带,民风淳朴,物资丰饶,祝凡武倒也感念皇恩,心想与其留在东京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暗箭难防,还不如到这一方安静之地做个本分的地方官,远离喧嚣,贴近群众生活。但他同时清楚要治理好一县之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土豪劣绅,甚至山匪水匪路匪,还有各种各样的案件要审理。如果再摊上个昏庸的上司,那也是很头大的事。所以祝凡开新来乍到,处处谨小慎微,每一件公事都认真对待,甚至私事也十分注意。

恩水县前任县令是因为贪污被斩首,前前任是因为强抢民女被砍头,前前前任是被地头蛇刺杀,由此可见,到恩水地界混饭吃,至少要经得住美色诱惑,经得住钱财考验,还要经得起地方黑道势力的挑衅。恩水县共有衙役十六名,三十岁的六名,五十岁的五名,六十岁的两名,二十岁的三名。捕头两名,俱四十余岁,狱卒八名,都五十多岁了,城门值守兵丁二十名,由于这个是知府直管,派驻性质,正常兵役制,所以各方面都问题不大。牢头一名,六十开外,师爷一名,七十有加。这些人每月俸银不少拿,基本上不干活,最夸张的是有一个衙役的腰刀锈在了刀鞘里。

祝凡武把大家召集起来一看,眉头直皱。心里说这哪天混混泼皮要是攻打县衙,我是肯定跑不过一顿打呀。于是他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开始燃烧了,那就是整顿县衙的武装防卫力量,当然,是有裁员补偿的,按劳动法来。首先进行文化考试,由他出卷,书写对地方治安的认识和见地。这个刷了一半人走,因为那些人都不识字。第二场比试,比力气,举石头,这个又刷了一半人走,因为那些人都有风湿。第三场比射箭摔跤,最后留下来的加上两个捕头只有五六个人,其他人都打铺盖提桶了,当然师爷也在其列。

第二天,祝凡武在城门四周贴了招募告示,上面有招聘条件和工资待遇,这属于是公务员级别,应聘者络绎不绝。祝凡武经过为期七天的招募,共招募到衙役三十名,狱卒二十名,清一色的健壮后生,笔试武试都合格,家庭成分也符合要求。分发工作服和配刀后,就安排到各刚需岗位任职,另外还召集各乡镇的里正,告诉他们,今后的各地方乡里治安,准允其成立夜巡队,保障百姓安全,由县衙直接派衙役两名到各乡进行督导。

如此一来,恩水县的治安得到了空前的改善,那些街头混子,地痞无赖,小偷泼皮都在心里把祝凡武亲戚问候了个遍,恩水百姓都对祝县令的做法称赞不已。

这天祝凡武正在后堂书房饮茶看书,衙役来报,说门外有一仙长求见,祝凡武亲自去迎接,正是影年道长肖凤天。祝凡武倒头便拜,肖凤天笑道:“如今你已成命官,食朝廷俸禄,难道还会在乎我一道士?”祝凡武道:“仙长之前有言在先,凡武不才愿今日起拜师学道,望仙长应允。”

肖凤天扶起祝凡武道:“县令大人请起,习茅山技艺须戒恶念,修善心,袪邪思,守正身,毅力不足者无果,半途思迁者无果,心术不正者无果,背师灭祖者无果,滥用术法谋私者无果,急于求成者无果,欺害良善者无果,贪心不足者无果,无故炫耀者无果,你可能遵否?”祝凡武喜道:“仙长担心多余也,凡武绝非险恶祸心之辈,习得茅山术只想多替百姓安居乐业谋福祉,为黎民苍生保康宁。如有二心,万箭穿心。”肖凤天捋须笑道:“寻常之人入茅山派,俱要到祖堂驻观而习,你这个朝廷命官公务繁忙,恐不能效之,看来为师要为你开个先例了。贫道游历天涯,就遇到你这么 一个有缘人,弘扬茅山术法的心责,时刻都在提醒,看来天选之人你是推辞不过了。”

从此祝凡武白天处理衙门要务,晚上梦中跟随影年道长参习茅山术法和心决。一晃三年过去了。

三年后的祝凡武,茅山术已经略有小成,虽不能撒豆成兵,点石成金,但是隐个身,透个视,穿个墙,避个水,遁个风也还是可以。当然,因为有师训在先,整个县衙乃至恩水县,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这个底细。

这一天,祝凡武正带着众衙役在大街上例行治安巡视,突然有一个里正慌慌张张跑过来跪倒在地道:“禀祝大人,本乡牛家沟昨夜闹鬼了,夜巡队十来个后生都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飘着走的,还挎了个篮子,散发着令人呕吐的腥臭。今天一早,就有两户村民家里的孕妇莫名暴毙,胎儿化为血水流出。

夜巡队的后生都染了风寒,高烧不止。现在是加多少银子都没人愿意再巡夜了。这可如何是好。”祝凡武道:“你且起身回话,本县派去的两名衙役呢?他们也曾见到?”里正起来道:“两位公差大哥昨夜追寻女鬼踪迹而去,至今下落不明。”祝凡武心想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亲自去了。就对里正道:“你先到县驿休息,本县去衙门一趟,稍后与你一同赶回牛家沟。”

祝凡武返回县衙拿了桃木剑,八卦镜,铜钱,符纸等法具,就挑了十名得力衙役,去县驿带上里正,分骑快马直奔牛家沟而去。衙役们都对县令大人的法具很好奇,心里说咱们大人这是还兼职道士还怎么着。

到了牛家沟,祝凡武就感觉到一种阴气宠罩的感觉,他对众衙役道:“咱们趁着天还未黑,赶紧去受害者家中探察一下情况。”里正见县令大人亲自来过问此事,深受感动,当即让手下又组织了十多名后生,个个手持齐眉铁棍,配合县衙破案。队伍壮大起来,人们都不那么害怕了,来到受害者家中,家属不免哭哭啼啼,见到县令到来,大家纷纷见了礼,有一位老妈妈哭诉道:“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家儿媳妇身体一向很好,吃喝都正常,心情也稳定,郎中诊断过几次都说胎儿保得很好,就等着抱孙子吧。谁知一夜之间就一尸两命了。这可叫我们一家人怎么活呀。”

【四】

祝凡武来到妇人尸身前,只见尸身已经硬挺如木,妇人脸色发黑,印堂渗血,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舌头突出,十指如勾,形容可怖,两腿之间有一股已经发黑的血水,腥臭难当。祝凡武对妇人家人道:“本官习过几天茅山术,略懂阴阳之法,你们的家人不是被人所杀的。”妇人老公道:“大人的意思是,有鬼妖作祟?”祝凡武道:“是鬼,而且是产鬼,要想除掉此鬼,必须按本县的意思去办,你们意下如何?”妇人家人道:“只要能替她和孩子报仇,一切遵大人意思。”

祝凡武马上道:“好,来人,将尸体抬出门外,在阳光下晒足两个时辰,再装她面部朝下装于棺中,用三寸棺材钉浸过公鸡血钉牢,再把此符贴在棺椁四周,切记,不能让月光照到棺椁,天黑之时务必抬到棚下或者用黑布遮盖。”左右领命赶紧照办。另一家也是同样的处置办法。紧接着就是寻找两名失踪衙役的下落,队伍根据夜巡队提供的线索,在后山一个小路边的乱葬岗找到了他们,原来是遇到了鬼打墙,找到的时候,他们手持拔出的腰刀,还在原地转圈呢,祝凡武大声呵斥一声,他们才惊醒过来。众人将他们扶下山后安置到一户人家休息调理。

天黑透以后,祝凡武事先寻问了一个有孕妇的庄户人家,带领众人埋伏起来,又派了五名衙役照常巡夜,就等那产鬼出现。村里的后生们见县令亲自出马,又会法术,个个胆子都大了许多,紧握着铁掍,目不转晴地盯着街口和后山小路。

一盏茶的功夫刚过,就有一股腥臭无比的气味从后山飘来,祝凡武小声道:“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听本县命令行事。”这户人家院子里的一条黑狗突然发出狂吠,但又很快变成低沉的凄鸣。只见孕妇窗子上鬼影一闪,孕妇的男人大声叫道:“大人,鬼进屋了。”祝凡武立刻率众人蜂涌而至,众人到房间后,产鬼离孕妇的床只有两尺之距。只见这产鬼披头散发,五官扭曲,身上的白衣已经被血浸染出片片黑红,肚子上那一片尤甚。纵是这么多人,大家还是被吓得不轻,只见祝凡武把桃木剑贴上黄符,手持八卦镜对准产鬼道:“你是何方鬼魅,为何要多次残害人命,为祸阳间。今日本官在此,若不悔改,定让尔灰飞烟灭!”

产鬼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得瘆人无比,然后将手中挎篮一掀,将其中秽物向祝凡武泼来,祝凡武腾空而起躲过,他身后被泼中之人,立时倒地翻滚,口不能言,手脚僵硬。祝凡武大叫不好,赶忙取出符纸给倒地之人贴在心口,片刻就见这几个人从头顶冒出黑烟。

产鬼见祝凡武厉害,说道:“我与爱子本无孽罪,本是大好人生前程,为何要一尸两命共赴黄泉?我不甘,不甘,所以,就多找些人下去陪我们,让她们也尝尝万劫不复的滋味,哈哈哈。”然后就着窗台飘出。祝凡武追到院中用桃木剑与其厮斗道:“尘归尘,土归土,阴阳各有其道,你们母子已是不幸,世上再添不幸也是枉然,收手吧。本官可以超度你们,早日登顶极乐,来世好好为人。”这产鬼蛮怨异常,并不听祝凡武良言相劝,边反击边往后山乱葬岗逃去。

祝凡武念其也是可怜之人,并未使用杀招,只身一人追到后山,产鬼用唤幽术招来几只山妖助她。祝凡武与山妖纠缠到天将亮,才将山妖击杀,此时产鬼已躲入坟中。这时候里正带众人赶来道:“大人,你独自追远后,我等在后山找了一夜也未找到你的踪迹,天一亮就看到你站在这里。”祝凡武道:“这是产鬼用了迷神之术,你们看不到我。不必多言,既然她执意害人,不思己非,那也休怪本官无情,你速去回村取些挖土之器和香火,桃木桩,本官今日要开坟烧尸!”

里正很快就回来了,十来个棒小伙这就卖力挖了起来,不多时就出现了一口黑色薄棺,棺椁已经高度腐烂,祝凡武下令开棺,棺材盖子打开之后,一股浓郁的黑烟和腥臭扑面而来,黑烟在阳光下倾刻消散,但这臭味没法搞,又没有N95,也没有活性碳,祝凡武让大家扯块布条把口鼻遮住,站在远处,然后吩咐里正准备一堆干柴。祝凡武走过来背坟而跪道:“弟子祝平功,今日除此鬼是为百姓免祸而为,望祖师知晓准允。特来请法旨。”然后点上香,对着天空拜了三拜。他拜过之后,天空的太阳变得更加光亮炽热。

祝凡武看到女尸肚子上放了一包咸盐,感觉奇怪,因为咸盐可以化解产鬼的怨气,这放了盐,怎么还能幻化为厉鬼。深思原因后,才知道这产鬼的胎儿没有分开埋葬,故母子合穴,怨念深重,咸盐不化,鬼气不消也。

“来人,抬棺出坑放到柴上。”祝凡武看了看太阳道。

众人听令照办,奇怪的是去了五六个精壮后生,一口小小的薄皮棺愣是没抬动,祝凡武走过来亲自把桃木桩沿坟周钉入,七棵桃木桩,七滴阳指血。

这些做完,棺材立时就被轻松抬出并置于干柴之上。里正看了看祝凡武,祝凡武点点头,里正道:“烧!”一个年轻的后生听到里正发话,掏出火折子,点起油松往柴堆上一扔,火劈里啪啦地燃将起来,越烧越大。柴堆里发出产鬼的哀嚎,时不时还隐约有婴儿啼哭之音,祝凡武听了眉头直皱,但他为了治下百姓安危,也是无可奈何。大火烧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将棺尸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的腥臭之气也散去许多。祝凡武将一把黄符纸投到棺坑之中,下令填土,并吩咐本乡里正桃木桩不足七七四十九日切记不可拔出或折断。

祝凡武烧一鬼而儆百鬼,这一带乱葬岗上的游魂野妖看祝县令这么厉害,都不敢再害人作乱,投胎的投胎,修仙的修仙,什么也干不了的就老实宅着。当天晚上,夜巡队正常执勤,除了抓到一个偷寡妇家老母鸡的泼皮,没有任何异常。

祝县令率众衙役回府,继续处理公务。白天审查各种民间案件,晚上梦中修习茅山道法,成为知府大人的赏识部下和影年道长肖凤天的得意弟子。往后的恩水县,风调雨顺,万民安康。

祝县令威震黑白两道,纵横阴阳两界,被传诵为一代传奇的茅山县令。什么?你问他能不能成亲是吧,他修的是茅山正一派门法,不是全真派门法,是可以成亲的,而且娶的还是当地的名门旺族之女,大家闺秀。【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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