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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吃饭闲聊,说起曾经的那些“年”。

今年北京城里是听不到多少鞭炮声的,至少我住的这一片。前些年年前还有定点,在扎好的棚子里面售卖烟花爆竹,这些年早已不知去向了。只听得除夕夜有一波鞭响,不是那么热烈。初一都没啥动静。初五又有一波,多少反映了迎财神的热切。但鞭炮声也没有持续多久,总有些敷衍了事或者心不在焉的样子。当然,朋友圈里是另一番景象。五路财神喜笑颜开威风凛凛,扑面而来直接撞个满怀。

我总记得那些还是孩子的日子,那时候对我们来说,放炮是一种仪式。

距离过年还有十多天,买炮的“预算”就下来了。好像也就是三五块钱。那是八十年代初,想来还是挺大的一笔钱。在我们家,这就是安排给我的活儿。这笔钱完全由我支配,大人概不过问。

但是放炮是有说法的。有几个时间是一定要放的。除夕之夜放一挂,大年初一一大早起来就要放一挂,然后就是初三和初五。初五按照家人的说法是“打五穷”(大概是这几个字啊,没查)。听意思就是打掉这一年的穷气,这可能是迎财神的另一个说法吧。

“预算”给定。我要做的就是先留好这几个日子的挂鞭,再买一两挂自己玩儿。挂鞭永远是红色包装纸,正面的贴纸好像是红黄颜色的,醒目地写着浏阳鞭炮几个字。这就是闻名至今的“大地红”吧。如果还有富余钱,就买点儿二踢脚,还有那种小花炮,名字也忘了,比如一种就是点着了拿在手里燃花的——是不是叫做摇花,还有陀螺一样飞起来的“蝴蝶”,一声哨响出手的“飞天鼠”或者“窜天猴“,还有五联珠九联珠什么的,不知道是否就是现在传说中的“加特林”,当然是低配版的吧。再就是圆珠体的花炮,越是膀大腰圆的越贵,据说烟花也越漂亮持久。那会儿还不见那种方盒子的大花炮。不过就是圆柱体,以我的预算也只能买个头最小的,对那些“胖子”只能敬而远之。

三五块钱买这些东西规划很重要。比如说挂鞭有100响、200响、500响和1000响的。起初我那点儿钱,肯定是买不起500响1000响的,通常是200响的除夕、初一和初五放,再买三两挂100响的自己玩儿。

家里放通常是用一根竹竿儿挑着鞭炮放。这没啥说的。自己玩就是把一挂鞭拆散了,装在口袋里,一群小伙伴相约了去大街上玩。起初是红皮的小鞭炮,捻子燃的很慢,拿在手里点燃了,足可以看着它燃到根底了,才甩手扔出去,然后听的一声脆响。红色的碎纸片儿散落下来。后来有了电光炮,外皮是彩色的,个头也大不少。要命的是捻子燃的飞快,一开始不适应,觉得刚一点火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炸了。但是时间长了就能把握得挺好,电光炮飞出去老高才一声炸响,碎片花花地散开,在风里飘着。

从小学到初中,就是这样的玩法儿。总是约了一帮大院的同学出门去。那几天是我们合法的吸烟日。因为点炮需要火,那会儿打火机好像都少见,我们也不能拿一盒火柴一个个擦着了点炮玩儿。一种方式是点香,不过风一吹香很容易灭了。这时候就有理由从家里拿一盒“大重九”或者“牡丹”——这都是家里待客的好烟。跟大人说,就是为了点炮,我们保证自己不抽。

大人们也不跟你较真。不过我们也不会真抽烟,顶多怕灭了吸一口。纯好奇,又带着一点点装大人的样儿,好像指间夹支烟卷很有派。只记得大重九香烟闻着香味儿很重,点着却很呛人。大家的心思还是在鞭炮上。一身新衣,一边看街景,聊天,一边打闹,看谁手里的炮能扔的更高更远。

城市很小,走着走着撞见另一拨同学,队伍就越来越壮大,忽然有谁提议咱们一起去拜年吧,然后就一窝蜂地去某个同学或老师家里拜年。走的时候同学忍不住也跟出来,就相约着去下一家。

二踢脚是我们心目中的重武器。通常二踢脚也是红皮纸。胆小的就把炮放在高一点的地方,点火了撒腿转身就跑。有时候为了捻子着的慢一些,会有意捻松炮捻,放一点里面的火药出来。不过我们那个年纪的男孩儿就喜欢显示自己的勇气。多半会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二踢脚的上半部分,用另一只手中的烟点火,稍稍伸开胳膊,嗖的一声二踢脚一声嘎响蹿上天去,半空中又是一声嘎响。不过预算有限,重武器经不起消耗,这种游戏也就偶尔为之。记得有一年流行一种新式二踢脚,据说是军工企业生产的,身材瘦长,牛皮纸包装,看着就觉得精气神儿很足。所以那一年咬牙买了一板十个二踢脚。

至于那种点火了跟陀螺一样乱飞的花炮,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需要扔起来放的。风险在于你不知道它飞起来会往哪个方向蹿,所以常常那火光四射的陀螺带着嗡嗡声忽然掉头直冲人群,我们哇呀喊叫着四散而逃。

那会儿我们的压轴花炮,现在说起来不值一提。想起来大概就是一个水杯高低的圆柱体,外面裹着的是花弹升空炸开时候的样子,不过那效果显然夸大了很多。通常它们都有很富有想象力的名字,我不记得了,但是从名字你很容易有过于丰富的想象。即使如此,看到夜空中突然炸开一朵烟花,虽然飞的不是很高,花儿开的也不是很大,还是很让人兴奋的。也许还因为那时候没有高楼大厦,只有烟花衬着纯纯的夜色一点点绽放。在我们看来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玩火总会有惨痛的记忆。被炮炸着是家常便饭。比如很多二踢脚质量不过关,炸起来只有一响。这一响多半不会飞出去才炸,它会在你眼瞅着手里的捻子燃烧着向上的时候,就响了。可能有被炸伤的,我们运气好一些。我有几次食指被火药喷的变色了,伤的倒不重。还有一次是放花炮,捻子点着了等好久没动静,等我凑过去打算再瞅一眼的时候,一声炸响,后坐力激起的灰土一下子迷了我的眼睛。前面提到军工企业生产的牛皮纸包装的二踢脚,我们喜欢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的质量很好,双响炮就是双响炮,绝不骗人,也不会在手里炸响或者干脆就是哑炮。可惜后来几年就找不到了。

最严重的一回,想起来恐怕还没上小学,那时候买炮的预算还没到我手里。好像是大孩子给了我很小一串小鞭炮,就是从整挂鞭上拆出来的那种。不知道为什么炮捻子特别短,我目测没把握拿火柴点了还不炸着自己。灵机一动,就把那串炮挂在大院里的鸡窝围栏上。那会儿几乎家家门前都有鸡窝,鸡窝外面用晒干的向日葵杆扎成篱笆围起来。我在下面塞了一片牛皮纸。我的设计是用火柴点着纸,等纸烧到鞭炮的时候自然会燃着捻子,这样我离多远也没事。记得天寒地冻风高,我抖抖索索点着牛皮纸片,眼看着它烧起来,不知怎的,也许是风吹的,那挂鞭炮却掉到地上了。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啊,在我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之前,牛皮纸片烧起来了,鸡窝烧起来了。

我爸正好挑水回来,大喊一声“着火了”就冲过来了。他那会儿大概还没意识到这把火是他儿子点起来的。然后大院里一阵混乱,各家都冲出来灭火。

现在想起来,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年日子是一天天好起来的。一个证据是每年爸妈给我买炮放花的“预算”都是在增加的。这样除夕夜、大年初一和初五就可以放500响了。那些花炮中的“胖子”也可以搬回家了。

文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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