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段时间，邻居因为肺癌而去世，儿子担心我和老伴，拉着我们去做全面体检。

一周后结果出来了，我虽然有一些小毛病但总体无大碍。

让我想不到的是，平时身体不错的老伴竟然得了乳腺癌。

我死活不信，拉着老伴连续跑了三四家医院，结果都是一样。医生建议我们先进行化疗，等过段时间再做手术。

老伴自从得知自己可能患了癌，一直精神紧张，现在听了医生的话，她更是吓得恸哭不已。

我和儿子小心翼翼地安抚，让她不要担心，说就是砸锅卖铁这病也给她治。

老伴听此，心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一脸愧疚地拉着儿子的手说道：“儿子，妈对不起你呀！”

儿子摇摇头让老伴专心治病，其他的事不要想。

之前考虑到儿子到了适婚的年龄，家里房子太旧需要翻新，于是一家人拿出大部分积蓄，用在了房子翻新上。

现下安排好老伴住院，我全身上下只剩几千块钱。

我们找医生打听过了，这个病没个十几万那是出不来的。

想到老伴这辈子跟我吃了这么多苦，到老我连给她治病的钱都凑不出来，我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一旁的儿子也不知所措，他沉默了半天忽然开口道：“爸，要不问陈宇哥借点，他肯定有钱。”

我思虑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借的钱就当陈宇还我们的恩情吧。

2

陈宇是我外甥。在他五岁那年，姐夫因病去世，我姐姐身体柔弱做不了重活，只能靠娘家的接济来养活陈宇。

谁知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在陈宇十岁的时候，姐姐查出了宫颈癌，而且晚期，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

陈宇趴在姐姐身上一声声叫着妈妈，在场的人无一不泪流满面。

安葬姐姐后，陈宇的归宿成了问题。娘家和婆家的人围了一屋子，讨论谁抚养陈宇。毕竟他是陈家的子孙，最后决定由姐夫的弟弟，也就是陈宇的小叔来抚养。

看陈宇可怜，我拿出3000块交给他小叔，让他好好对陈宇。

怕陈宇受委屈，我隔三差五就带着礼物去看他。每次我走，他都拉着我的衣服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那时我心大压根没多想，只当孩子跟我感情好，所以舍不得。

后来有段时间，我去外地打工，再回来已是冬天。我买了大堆东西去看陈宇，等进了院里，眼前的一幕让我又愤怒又心疼。

北方零下好几度的天气，陈宇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蹲在院里，前面放着一大盆脏衣服。

他的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顶，放在盆子里的手更是被冻的通红，脚下穿的还是单薄的布鞋 ，后面还破了洞。

我叫了陈宇一声，他扭头看见我哇地哭了出来。

我走进去找他小叔理论，结果一家子不讲理，说我要是看不惯就把陈宇领回去。

我想到姐姐临终前，瘦骨嶙峋的双手拉着我，一个劲叮嘱，以后一定要帮忙照顾陈宇，不要让他受委屈。我心一横，拿着礼物牵着陈宇回了家。

3

带陈宇回来其实也是一时冲动，我家有两个孩子要养活，还有一个需要常年吃药的母亲，我工地的工作也是时有时无。

养活我们一家人都很勉强，现在多了陈宇，可怎么跟妻子交代。

回家后，我低着头向妻子说明前因后果，内心也是忐忑不安。听我说完，妻子哀叹一声，说那就留下吧。

妻子是一个心软的人，看陈宇穿得那么单薄，第二天她就去镇上买了两件崭新的大棉袄，还买了很多的洗漱用品。

一件棉袄已经穿了好几年的女儿和儿子，撇着嘴说妻子偏心。

之后的日子，我们一家对陈宇都是疼爱有加。妻子经常对孩子们说，陈宇身世可怜，让孩子让着哥哥，在学校也要护着哥哥。

孩子们在妻子的身体力行下，把家里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留给陈宇。在外面有人敢欺负陈宇，兄妹俩都冲在前面替他出头。

记得那年，兄妹俩等陈宇放学，结果看见别班的人拦着陈宇要钱。陈宇不给，结果被扇了两巴掌。

兄妹俩看见后，直接扑上前跟对方撕打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父母去世的缘故，陈宇对人一直都是淡淡的，平时也是沉默寡言，回到家直接钻进屋子去学习。

他也不负众望，高考那年，以600多分的成绩被外省一所大学所录取。我们全家都为他高兴，还在村里为他举办了升学宴。

只是喜悦过后，我和妻子发了愁，我家供三个孩子已是不易，这些年一直省吃俭用，衣服都是缝了又补，补了又穿。

大学每年的学费、住宿费、伙食费这一年下来都要一万多。我们农民家庭，靠我一个人哪能挣那么多！

那几天我愁的一夜一夜睡不着，身侧的妻子也整天翻来覆去哀叹不止。

我曾想让陈宇暑假跟我去工地打工，挣点学费，又怕别人骂我这个当舅舅的心狠。特别是想到姐姐临终前的嘱托，我更是没法让陈宇跟着我去受苦。

比陈宇小一岁的儿子看出了我们的难处，他主动要求跟我去工地，初中刚毕业的女儿也提出去餐馆打工。

在开学前，我们卖了家里的几头猪，还卖了些麦子，总算在孩子们开学前凑齐了学费。

毕业后的陈宇凭本事进了一家外企，每个月底薪一万八外加提成，年底还有分红。

看到陈宇从一个父母双亡的穷苦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由衷替他高兴，想必姐姐看到也会欣慰。

步入大城市的陈宇，跟我们的联系渐渐变少，刚开始他节假日还回来看看我们，后来发展到过年才回来一次。特别是近几年，陈宇更是一连三年都没回来。

现在老伴生病需要钱，我万不得已只能给他打电话寻求帮助。

4

电话里，我给陈宇说明事情的缘由，还再三向他保证钱我一定会还。

那头的陈宇有些为难地说道：“舅舅，我虽然挣得不少可是大城市花费大，而且我还打算在这买房呢，这钱我也没法借给你。”

当年为了供陈宇，我儿子甚至以学习不好为由，要退学去打工。要不是我和妻子拦着，儿子只怕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

现在陈宇发达了，对我们一家的恩情只字不提，人命关天的事他竟也能袖手旁观。

我气不过在电话里跟陈宇吵了起来，骂他白眼狼。

陈宇显然也很生气，他毫不客气地回道：“你养我长大是不假，可这些年，我也投桃报李每次都带礼物给你们。那些礼物可是不便宜的。”

我一口气堵在心口，要不是扶着墙都能被陈宇气晕过去。

“陈宇，你拍着良心问问，这些年我们一家怎么对你的，吃的穿的哪样亏待过你？”

“你要真对我好，为什么一开始不抚养我？我在小叔家我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我看你就是因为你家两个孩子学习不好，怕他们长大没出息，所以才领我回来。想将来我出息了，让我给你们养老。”

陈宇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坐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止不住泪流满面。

5

医院每天流水般的账单让老伴心疼不已，她闹着要回家，我不得不撒谎说借到了钱。

老伴明显不信：“咱们亲戚都是打工的谁能借那么多钱给你，这病我不治了，省点钱给儿子娶媳妇用。”

老伴一边说一边挣扎着下床往门口走，我赶忙按住她撒谎道：“真借到钱了，陈宇听说你生病直接转了10万过来，你就放心在医院治疗。”

老伴停止抗拒，重新躺了下去，嘴里念叨着：“陈宇真是个好孩子，可是借的钱你记得写欠条。”

我苦笑着点点头。要是老伴知道，陈宇不但不借钱还说出那么扎心的话，她该多难过。

医院的缴费通知单又下来了，医生说照目前的情况再化疗三四次就可做手术，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之前的化疗已经花了将近七万，那些钱还是找身边亲戚朋友借的。现在做完手术后期还需要化疗，这又需要七八万。

我愁的头发大把落，思考怎么才能弄下钱。

女儿交往半年的男友知道后，主动拿出八万，让我们赶快安排老伴手术。

老天庇佑，老伴的手术很成功，不到半个月就出院了。

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老伴精神慢慢恢复，日子也开始步入正轨。

6

自从上次闹掰后，陈宇删除了我们家人的微信，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交集。

谁知，那天我在工地干活时，陈宇竟然打来电话。

对于上次的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我直接挂了电话扔在一边，那头锲而不舍，不一会又响了起来。

我刚接通，陈宇就哭了出来，反倒吓了我一跳：“舅舅，对不起，上次是我鬼迷心窍，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知道错了。”

我硬着心不搭腔，陈宇继续哭诉道：“舅舅，我前几天体检，医生说我肚子里长了一颗瘤，可能需要手术切除，您能过来照顾我几天吗？我妈不在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您不能不管我呀！”

前段时间，老伴生病，陈宇不借钱连问候都没有，我早被他伤了心。现在他要求我不计前嫌去照顾他，我实在做不到。

我说我要挣钱还债没时间去。

陈宇愤愤地挂了电话，不但如此他还跟亲戚朋友说我们一家没有人性，对他这个孤儿不管不问。

老伴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一个劲感慨人性的黑暗。

儿子看不过，要打电话找陈宇理论，被我拦住了。

人都说亲情是不能用钱衡量，可是钱却能检验出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

至于陈宇，我已经做到了问心无愧，之后他的一切也再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