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落叶飞,我们金融学院的辩论队,在这个穿秋裤的好时节,对上了法学院的辩论队。

辩题离谱又合理,叫“大学生应该找对象吗”。

金融学院的显然没有法学院能说会道引经据典,我们在前面的辩驳陈词阶段,节节败退。

我作为反方队长看不下去了,直接在自由辩拍桌,气沉丹田发出灵魂质问:“我就没有人要啊,难道我不配活着吗?”

语气悲痛沉重,希望激起正方的同情心。

正方一辩周惟谨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注视着我。

“我不同意反方一辩没人要的说法,”他嗓音带笑,“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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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我方队友在看我,对方辩手在看我,连评委老师都看向了我。

在这寂静无声的时刻,我羞愤欲死:“对方辩友请自重!”

这场辩论打完,我和周惟瑾在年级出名了。

很多人都在传有对情侣在辩论赛关键时刻蜜里调油,全然不顾队友生死,眼里只有彼此,真情坚不可摧。

连打完辩论出来的时候,路过的评委老师都看着我:“小叶啊,年轻人还是要注意影响。”

我不敢反驳:“注意注意,必须注意。”

这辈子很短的,忍忍就算了。

饭堂内,舍友楚妍一巴掌拍在我的背上,怒目圆瞪:“叶薇你居然偷偷脱单!回去就把你从单身群里踢出去!”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哭丧着脸,“那是周惟瑾为了赢取比赛扰乱军心!”

是的,我们金融学院输了这场比赛,在我失去战斗力之后,我们队就是丧家之犬。

话落,周惟瑾带着他们法学院辩论队的小朋友们打完饭,从我身旁经过。

他眉眼深敛,对我点头示意。

我虽尴尬但也不能失了礼数,只好也点头微笑。

跟在他后面的法辩新人,纷纷笑着打招呼。

“嫂子好。”

“嫂子吃这么少啊。”

“嫂子下午要不要来我们法辩玩啊!”

啥玩意?

嫂子?

在铺天盖地的嫂子里,我一整个石化,声音颤抖:“这,这是在叫我?”

楚妍不可置信,咬着衣袖泪眼朦胧:“你还说你没有野男人!”

整顿饭,我都在神游太空。

这件事从辩论赛蔓延到日常生活中,我深刻认识到事情在扩大化。

再发展下去,我还怎么见人。

思来想去,我全款拿下饭堂二楼的七块钱西瓜汁,走到了周惟瑾那一桌人旁边,把西瓜汁递给他。

他有些意外,眉眼动了动:“给我的?”

我脸上挂着客套笑意:“周同学,我们今天早上的辩论赛大家也是上头了,不过都结束了!”

周惟瑾没有接西瓜汁,似笑非笑:“我没有上头。”

我笑得嘴角僵硬:“不,你有。”

这小兔崽子,不懂什么叫顺着台阶下是吧!

周惟瑾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疏离感很强,但此刻勾唇笑着,倒是显得没那么难以靠近。

他一动不动:“没有。”

“周同学,你其实有的。”

我和他对视,手心都快被冰镇西瓜汁给冰麻了,拿不住。

周惟瑾看着我的手,静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好,我有。”

与此同时,他伸手接过了那杯西瓜汁。

我松了口气:“不打扰你们吃饭啦,我先走了。”

刚转身,就听到一个小师妹惊呼:“师兄,你好宠嫂子啊,这是什么新的情趣吗?”

我脚一崴,恨铁不成钢。

妹妹,少看点言情文啊!

回到宿舍,不出所料,整个宿舍都在逼问我和周惟瑾的关系。

我苦口婆心:“当然不是真的了,你们想一下,他是法学院的风云人物,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周惟瑾从入学第一天就在大礼堂代表学生发言,一路拿着奖学金,跟着导师在核心期刊发表论文。

更别提他长得好看,有无数狂蜂浪蝶扑上前。

纯种的天选之子,而我只是个普通麻瓜,过着普通的生活。

楚妍不信:“那他为什么不阻止别人叫你嫂子?”

我思索良久,才缓缓得出一个结论:“我猜,他可能在报复我……”

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的一件乌龙说起。

我大二开始,就在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当方老师的助理。

当时,方老师出差了,让我把她桌面上的学生资料整理一下,并且通知他们先过来填心理自测表格。

我并不知道那些资料上,还盖着一张国家奖学金的个人情况。

于是我顺理成章,给周惟瑾打了电话。

手机那端的扬声器,低沉的嗓音传来:“哪位?”

我告诉周惟瑾:“这里是心理咨询室,我想请你过来填一份表格。”

他没有异议:“好。”

半个小时后,周惟瑾坐在我面前,柔软的黑发搭在额前,鼻梁高挺,唇色浅淡。

他蹙眉看着自测表:“这东西,应该不是我要填的。”

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同学是非常抵触直面自己心理问题的。

我放轻了语气,劝他:“没关系的,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学校也会帮你们保密的。”

在鸡同鸭讲中,周惟瑾最终安安静静把心理自测表填完了。

“我们之后会安排你来和老师面谈的,如果不想等的话,可以给方老师在工作时间打电话。”

“好,谢谢。”

周惟瑾颔首,道了谢之后推门离开。

当时我说的是心理咨询,他以为是国奖申领。

我拿过他的心理自测表格,粗略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听说是有人对自己的心理问题隐藏得很深,所以才会滴水不漏,要深入交流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来。

我幽幽叹了口气,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有心理问题,应该是压力太大了。

在我们这种卷生卷死的学校,保持绩点第一,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想到这,心底不由得对周惟瑾多了几分同情。

自从周惟瑾填完表格之后,我就时常注意到他。

我在饭堂吃饭,余光瞄到他一个人端着餐盘,站在原地,看起来很孤独。

我顿时同情心泛滥,招手:“周惟瑾!”

他黑眸沉沉,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我自来熟得很,直接让他过来:“你来我这边坐吧!”

他缓步走了过来:“你在叫我?”

我热情洋溢:“是啊,我看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要不搭个伙一起吃饭呗。”

说着,把手提包拿了过来,给他空出了一个座位。

周惟瑾安安静静站在原地,过了一会才坐下来。

我扫了一眼他的餐盘,里面几乎都是素菜。

这个点钟来饭堂的,肉早就被抢完了。

“给你这个吧。”

我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他的盘子里。

周惟瑾动作一顿,看着我,没说话。

我以为他嫌不卫生,拍着胸口保证:“这是我刚拿的筷子,我还没开始吃饭,不脏的!”

他眉梢微挑,语气有几分玩味:“我没这个意思。”

“那就好。”

我松了口气,用一种非常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

这小孩多可怜,给个鸡腿都能开心起来。

周惟瑾安安静静吃饭,也不和我多说什么。

说实话,他垂眸的时候,看起来有点乖,挺像我老家以前养的小黑狗。

后面陆陆续续几次,我周二下课,只要在食堂遇到他一个人,都会打招呼让他和我一起吃饭。

并且喜滋滋给自己的功德簿上记了一笔。

某天,他一如既往沉默吃着饭,忽然抬头叫我名字:“叶薇。”

嗓音沉沉,声声入耳。

我刚咽下一口饭,条件反射抬头,嗓音洪亮:“到!”

他表情凝滞片刻,随后状似无意地问我:“你为什么总要和我一起吃饭?”

我笑得灿烂:“同窗情谊啊!”

总不能说是看你可怜吧。

周惟瑾眉眼深邃,意味深长地开口:“这样啊。”

我点头加强信服度:“是啊,而且我们都是打辩论的,大家互帮互助!”

他唇角勾起,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自然而然把这归结为学霸的神秘感,继续低头干饭。

好险,再过几秒就要饿死了!

大二下学期的期末周,很多学生彻夜埋头苦读,预习这学期的知识。

来做心理咨询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在焦虑考试。

我锁门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方老师穿上外套,略带歉意:“抱歉啊小叶,今天让你跟着我一起加班了。”

我摇头:“没事的,老师你回去吧,我也走了。”

她挥手:“注意安全!”

我们在办公大楼门口分道扬镳。

回宿舍的路上,四周一片静悄悄,我有些害怕,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我定睛一看,周惟瑾?!

他大半夜不睡觉跑语心湖这里来干什么?

前面不远处,周惟瑾贴着河边走,寂寥背影被月光无限拉长,我心一紧。

他不会因为期末周要跳湖吧!

我抓紧手机,风驰电掣跑过去,嘴里还喊着:“周同学,你,你不要想不开啊!”

呼呼灌了一嘴的风,听不真切自己的话。

周惟瑾听到动静,转身看我。

我大喊:“人生无常,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我可以请你吃学校门口的黄焖鸡啊!”

他好像想说点什么,但我没听见。

本来我想要拉住周惟瑾,结果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时候,左脚踩右脚,扑到了他身上。

周惟瑾反应很快,在摔倒的瞬间,抬手护住了我的头。

扑通——

我俩双双落水,湖中心的白天鹅疯狂扑棱翅膀。

保安大爷闻讯赶来,拿着手电筒,气势汹汹好似在舞动方天画戟:“哪对野鸳鸯在冬泳,还要不要命了!”

十分钟后,医务室内。

我和周惟瑾一人一条毯子,坐在小太阳取暖器前,瑟瑟发抖。

冬天的湖水是真的刺骨,幸好我俩在湖边,没有多深。

橙黄色的暖光中,周惟瑾黑眸沉静,丝毫看不出刚刚在湖里洗了个冷水澡。

我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抱歉。”

我真不知道他在思考盗窃罪不要求秘密性此等学术问题,并不打算自寻死路。

他神色微动,伸手把小太阳往我这里挪了一下,慢悠悠道:“托你的福,想通了。”

湿漉漉的额发落在眉间,柔和了他清冷眉眼。

我茫然地“啊”了一声。

医务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校长吓得脸色苍白,紧缩眉头:“你们俩就是要殉情的情侣?”

得,事闹大了。

我急忙解释: “不不不,是我以为周惟瑾同学要跳湖,我俩不是情侣!”

去而复返的方老师一脸震惊:“小叶,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我以为周惟瑾同学心理压力太大。”

在诸位领导老师的注视下,我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方老师幽幽道:“周惟瑾那个是国家奖学金的个人情况表,我给休产假的李老师代办而已,你是不是拿多了资料?”

得知真相的我,五雷轰顶。

阴差阳错,好一个阴差阳错。

我转头看着周惟瑾,求证:“所以,你没有心理问题?”

他眉眼倏冷,给我了两个字的回答:“没有。”

那瞬间,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在领导们的凝视下,我九十度鞠躬道歉:“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周惟瑾视线落在我头顶:“所以你才会让我和你一起吃饭?”

我如实供述:“是的,真的对不起。”

原来,一直都是我误会了,现在就算扣1佛祖也不会原谅我。

周惟瑾一直没有出声。

我愧疚无比:“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他语气不善:“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

我捉摸不定他的情绪:“还,还需要什么吗?”

“不需要。”

周惟瑾脸色铁青,看起来很不开心。

我有些伤心,好歹我也请你吃了四次鸡腿诶!

要不要这么生气啊!

但转念一想,谁遇上这个情况,都会生气的。

这件事,以我写了五千字检讨、学校在语心湖四周加装围栏、校内谣传当初建校时去世的情侣死而复生告终。

本来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周惟瑾如果要秋后算账,也太靠后了点,这都立春了。

楚妍拿着手机,激动无比:“有人把你俩的辩论视频发在学校贴吧了诶,下面好多人讨论啊。”

我脸色忽变,点开贴吧。

楼主发了视频,评论下面听取一片蛙声。

“哇,我记得他们上学期一起吃过饭!”

“哇塞,好酷的情侣!”

一路看下来,我俩甚至被谣传成已经订婚,明年结婚,同时打算三年生俩。

但谁能想到,我们仅仅只是打了一场辩论赛!

我有气无力趴在桌子上:“我校学子的传播八卦能力果然非同寻常。”

楚妍笑眯眯:“金融社辩论队在辩论史上从未出现这么戏剧性的时刻,大家疯了很正常,内娱最近没有瓜吃。”

“那吃校友的瓜,他们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痛定思痛,打算再给周惟瑾道一次歉。

第二天,我直接杀到了法学院的辩论社。

周惟瑾坐在窗边,应该是在看资料。

我敲了敲门,“周同学,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吗?”

我的出现,引来了其他社员的起哄,有的学弟还笑着问我:“嫂子,你怎么对社长的称呼这么生疏啊?”

我百口莫辩。

因为我们不是情侣啊亲!

周惟瑾放下资料,眼底有几分玩味:“我还以为你要过一段时间才来找我。”

他走出来,顺手关上了后门。

我站在门边,非常诚恳:“周同学,我为三个月前的事情再次向你道歉,所以你可以澄清一下吗?”

他眉宇微蹙:“你是想要抓紧撇清关系,然后找对象?”

我迷茫:“你听谁说的?”

周惟瑾回我:“你舍友。”

“不啊,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我揪着衣角,这不还没当上顶流,先被造谣了。

周惟瑾眼神晦暗不明,下巴微扬,示意我看向社团教室:“看见那个女生了?”

我不明所以:“看到了。”

窗户里边,确实有个女生,目不转睛在盯着我们。

回过头的时候,他忽然俯身,拉进了距离,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木质香。

周惟瑾声音有些许懒散:“谈个条件。”

我努力按捺加速的心跳,问他:“什么?”

要是他敢坐地起价我立刻就走!

虽然误会了他一段时间,但也不能糟蹋我当时付出的良心!

周惟瑾勾唇:“她叫童敏,喜欢我很久了,你和我假装男女朋友,等她知难而退后我们就分手。”

“哈?”

我觉得信息量太大,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

他循循善诱:“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对外说是你甩的我,这期间你也不需要做太麻烦的事情。”

我晕晕乎乎,直觉这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要是传出去是我甩的周惟瑾,岂不是在我的情史上记下了光辉的一笔?

他嗓音微沉,不给我太多思考的机会,催促我:“你不是想要赔罪吗?”

我抵抗不住他越来越近,溃不成军:“好……”

很难不怀疑这厮在用美男计。

周惟瑾眼眸微弯:“成交。”

轻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蛊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