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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咏/文 小红书上有一则邀约:在北京,免费请一个女孩染粉色头发,要求是把染发过程分享在互联网上。之所以请别人染发,是因为博主自己刚染过蓝发,短时间内不适合再漂染换色。

这份邀约是为了一个叫郑灵华的姑娘。去年7月,这个女孩拿着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给病床前的爷爷报喜,把照片分享在网上,没想到却因为一头染成粉色的长发而被大规模网暴。在咒骂、造谣、诽谤的倾压下,她患上了抑郁症。经过半年多的维权、治疗以及自我调整,她未能渡过暗夜,在兔年大年初二那天结束了23岁的生命。

在小红书发出邀约的博主说,做头发的自由,是最基础的自由。不论是粉头发,还是蓝头发、黄头发,都不该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在对郑灵华的纪念中,粉色头发成了一个标识,代表着人们对网暴的抵制、对个体权利的维护,也是人们对基本价值观的鲜明表态和坚定捍卫。

郑灵华只是很多网暴受害者中的一个,在她之前不久,有寻亲男孩刘学州,他婴儿时被抛弃,15岁时发视频寻亲找到了亲生父母,最后却因不堪网暴而自杀。

面对网暴,没有模棱两可的态度,只有零容忍。这应该成为一种社会共识。这样的共识越清晰、其基础越广泛,就越能提升反网暴的社会意识,形成遏制网暴的社会氛围。

有人认为受害者也要注意自己网上的言行,不授人以柄。比如对郑灵华的遭遇,他们会说,粉色头发本来就容易招致非议;或者,为什么把私人照片发网上?既然发了就要有被“检阅”的承受力。这样的言论是苛求“受害者完美”了。且不说郑灵华、刘学洲们自身并无过错,就算他们有瑕疵,就有理由施以网暴吗?认为受害者心理脆弱,不堪一击也是对是非黑白的混淆,受害者更坚强些或许能避免悲剧,但不能消解网暴者的过错,更何况“事非经过不知难”:,当一个人处于舆论风暴中心,其身心压力非围观者可以感受。

其次,要让网暴者付出应有的代价。目前虽然没有针对网络暴力的专门立法,但无论是民法典、治安管理处罚法还是刑法,都有相应条款。2022年11月,中央网信办印发通知,要求加大网暴治理力度,进一步压实网站平台的主体责任;最高法在2022年工作报告中强调,对侵犯个人信息、煽动网络暴力侮辱诽谤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最高检也表示要从严追诉网络诽谤、侮辱、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等严重危害社会秩序、侵犯公民权利的犯罪。

但现实中,受害人利用法律维权的道路却艰辛曲折。这其中的阻碍点在哪里?网络的隐匿性、群体性是原因之一。网暴往往不是一个人的行为,而是一群人的行为,他们隐身在网络后,受害者首先面临的是“对谁维权”的问题;又因为法不责众的因素,在这种群体无意识式的攻击中,应承担责任的主体不容易认定。何为网暴的标准也难以界定,哪些跟帖跟评算网暴,哪些只是有些情绪化?这些都让维权之路荆棘遍布,在漫长的纠缠中,对受害人往往又形成了二次伤害。

网暴受害者维权成功的案例很少,网络似乎成了人们释放人性深处幽暗的法外之地,但事实上,绝不应该如此。如何让法律落到实处,如何让平台承担应有的责任,如何让维权的路容易一些,是需要在摸索中探究的课题。值得注意的是,维权最后不应该反过来变成对网暴者的“网暴”,偏离正当程序的以恶制恶或许能带来短暂的快感,但无助于建立长久的秩序。

法律是人们维护自己权利最基本的武器,当越来越多成功者出现,对于后来的维权者而言是一种信念支持,这对于深陷舆论风暴的人来说,也是希望所在。在法律之外,社会的共情也是一种帮助,其中心理支持不可忽视,尤其是当受害者是未成年人或者涉事不深的年轻人时,他们可能非常需要专业的心理疗愈帮助其度过黑暗的日子。

激发人们思辨能力以减少从众行为,倡导理性辩论而非情绪化对峙,加强社会弹性以缓和紧张,或许能减少网暴的产生,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且也不能消除网暴。期待没有网暴的互联网,就如同期待不含任何杂质的空气。因此更重要的是,如果它发生了,我们的社会和法律如何应对。这一次,郑灵华去世后,一些女孩亮出了她们的粉色头发,一些女孩决定去染一个粉色头发,这是一种纪念,也是一种宣告,这个社会良知和正义还没有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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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咏经济观察报版组主编

评论版主编
武汉大学法文系毕业。08年入职机动记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