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地,一种特殊的人文地理现象,指隶属于某一行政区管辖但不与本区毗连的土地。如果某一行政主体拥有一块飞地,那么它无法取道自己的行政区域到达该地,只能“飞”过其他行政主体的属地,才能到达那属于自己的飞地——

南充市嘉陵区与遂宁市蓬溪县多有接壤,在安福河两岸,嘉陵区安福镇和蓬溪县农兴乡的边界犬牙交错,曲折迂回。而农兴乡的金华村全部、河沙村1、2村民小组,则完全被安福镇土地所包围,成了全省乃至全国均有名在册的飞地。

2007年9月14日,记者前往采访这两块飞地时,在安福场又有了意外收获:在这里,还有一块堪称史上最小的飞地――240平方米的地盘,三间东倒西歪的房屋,在南充方面土地房屋铁桶般的包围中,它的土地房产权属和居住者,全部属于蓬溪县。

史上最小的飞地

安福镇地处嘉陵区西南一隅,与广安武胜、遂宁蓬溪接壤,虽然偏远,但极具边境优势。站在安福场上,美丽的安福河穿场而过,水流轻缓,临水而筑的民居内,几副钓竿从岸边房屋的门窗内伸出来,记者看到不时有鱼儿被钓起,却看不见垂钓者的尊容。从南充这方隔河相望,也是一条比较整齐的街道――蓬溪县河沙村修建的农民新村。

漫步在安福街头,乡村清新的空气和恬淡的生活场景让人心旷神怡。这安福场不大,主街也显得很窄,但整条街还算是比较清洁。房屋新旧夹杂,现代与沧桑的交错,真实地记录着它的历史。

史上最小飞地

张氏父子展示房产证、国土证

在安福场正中临河一侧,有一处特别显眼的建筑――三间门面的木结构平房,夹在两幢四层高楼之间。房瓦生出绿苔,柱子开始倾斜。在低矮的房檐下,记者采访了它的主人张同康老先生。

“都说蓬溪在南充的飞地有两块,其实应该是三块!”一见面,86岁的张老首先更正。“记者同志,你前脚踩在蓬溪,后脚却还在南充哦!”刚到张家房檐下时,老人说。

其实记者一点也不感到诧异。在面见张老之前,随行的当地干部就已经介绍了大致情况。张家住宅用地的批准单位,是蓬溪县国土局;而房产证的颁发机关,也是蓬溪县房管局。

张老随后拿出两个本本让记者查看,它们分别是《房产证》和《土地使用证》。在后一本证照上记者看到,该本证号为“蓬集用(2000)字第0971号”,用地面积为240平方米,地号为“1-9-1-81”。两证的办理时间分别2000年4月、5月。

面积240平方米!这大概是目前世界上有证可查的最小的飞地了吧。言及成因,张同康老人最有发言权。

张家世代为蓬溪县人。张的祖辈为富足多金的大财主,因为相中了安福河沿岸的良田沃土,早年间来此广置田地,同时也在安福场购地建房。解放前夕,张氏家族的房产,占了安福场临河一侧的大半条街。张同康老人现在居住的房子的左右两侧,都是分出去的本家产业。

张父张鸿木,喜食鸦片,分得的家产不几年就被他抽光,临到解放时只剩下这三间街房,因此土改时划成分,那几家叔伯弟兄均为地主,田地房产一律没收;而张鸿木家因早就没了田地雇工,被划为自耕中农,三间街房得以传诸后人。

当时,张家地主们在安福场的街房由南充县的农会没收,当年买得的土地由蓬溪县农会没收。张同康和他的子孙们则一如从前,以蓬溪人的身份生活在安福街上,直至现在。张老回忆,1957年,他们对房子进行了最后再一次改造。

金华人的飞地生活

说完最小的飞地,我们来来看看最大的一块飞地吧。

蓬溪县农兴乡金华村,一个方圆3平方公里的村落。虽是蓬溪属地,却被南充土地完全包围。它距安福场仅3公里,但要到农兴场,则有6公里路程,且不能晴雨通车;而它距离蓬溪县另一个重镇蓬南镇,则有10公里路程。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比如说开会、领款、办身份证,我们是不会到蓬溪场镇的。”村支部书记罗奇向记者说,“我们这里的村民,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证上写着蓬溪,也许已经记不起自己是蓬溪人了……”

采访当天,记者一行先来到安福镇五通村三组,从这里进入蓬溪县金华村境地。经过一条石板桥之后,见到了十多幢散落分布的砖瓦房,这些房子显然是才新建不久的,在新房子的旁边,时不时地还能看到一些破旧的泥瓦房,不少外墙已经剥落,甚至连房顶也倒塌了。很显然,破房子的主人早就举家搬迁了。

蓬溪在南充的飞地示意图

罗奇说,全村4个村民小组,户籍人口1060人,有耕地200余亩。但目前居住在村里的人口,仅仅只有300多人,他们几乎全是老、弱、病、残。然而即便如此,200多亩耕地从未撂荒。“这些都是良田熟土啊!”

在金华村小学,记者看到这里还有80来个学生。“以前最多达到过300人的哦!”学校负责人张洪吉告诉记者。张是土生土长的金华村人,面对学校生源的减少,他只是叹息:“当初这学校还是村民们集资修建起来的,现在好多都空了,看看心里都觉得可惜啊!”

记者了解到,金华村小学这80来个学生中,有一大半都是南充的孩子。

因为地理位置特殊,金华村无论是村干部还是村民,打交道最多的还是南充。村里要修路,首先要找安福镇五通村的村干部商量;村里要安电话,首先也要和五通村的村民沟通;早年前村里通电,也全由安福镇安排。“这些事通过政府也能解决,但估计在程序上太麻烦,耗时费力,效果还不一定好,因此我们村干部就自己协调解决。我们历来就有合作的传统,并且合作得很好。”罗奇举例说,解放后交公粮,金华村的人如果交农兴乡或蓬南镇的粮站,路远得很;而南充这边的村如果交安福粮站,路也远了些;于是双方就来个“换手抠背”,最后由当时的大队干部坐下来算账,品迭找补,互不吃亏。到了后来土地下户,各家各户交粮,村民们同样沿袭过去的做法,你帮我交,我帮你交,只要能完成任务,找补算账的事就免了――这就是人情!

关于金华村飞地的成因,76岁的张维善老人有这样的记忆:

民国30(1941)年左右,蓬溪有一个叫做张奠元的大财主,为拓宽自己的租地,他出钱在当时的南充境内购买了金华这块土地,把蓬溪的佃户和他自己的家业搬到了这里。解放后,在土地改革划分属地的时候,经过反复考虑,认为这块地是蓬溪的地主购买的,那这块地就应该划归蓬溪。因这里有一条沟叫做金华沟,于是命名为“金华村”。

河沙村的酸甜苦辣

河沙村早年间叫农兴公社9大队,与安福场隔河相望。场中部一座石桥,连接着两岸的居民。1990年代中期,遂宁市搞农村集中居住试点,蓬溪县就选中了河沙村。

记者以为,这飞地上生活的人是应该受到关注的。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住在河沙新村的村民,平时连乡干部也难得一见。上边选择这里搞试点,是因为它紧靠安福场,于是当年就从那座古老的石桥头建房,先修一竖,再就沿河上下,建成了约600米长的街道,计门面185间,入住65户200余人。“这条街虽然没有名字,也不逢场,但乡场应该有的这都有,茶旅店、医药铺、加工坊。”蓬溪县农兴乡河沙村党支部书记张国平说。

到这个新村建房的,河沙村人是主流。据唐东海介绍,虽然只有一河之隔,安福的地基卖到十七八万元一亩,但这河沙只能卖七八万一亩。“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好几家安福场的居民,就到这边来买了地基,修起了住房。”

背后就是蓬溪县沙河村,土地房屋均被南充“包围”

河沙村党支部书记叫张国平,是张同康老人的长子,今年58岁。他在对面的安福场上生活了大半辈子,十来年前修新村才搬过来的。回忆起当年的飞地生活,他和妻子陈素琼有说不完的话。

陈素琼是一个最有飞地缘的人:她的出生在飞地金华村,嫁到了飞地河沙村,在安福场那块240平方米的飞地上生活了几十年。因此,有人称她为“三栖女飞人”。

当年住在安福街上,陈素琼觉得最恼火的是孩子们读书。安福学校离张家不足100米,张家的孩子都曾在安福中心小学读过书。张国平的弟弟如今在南充某学院当教师,当年他是在毕业考试前,从安福场去了农兴的学校报名考试,最终考入绵阳一所学校。

张国平与陈素琼养育了5个孩子,但没有哪一个完全享受了就近念书的便利。大女儿要读初中时,夫妇俩在安福场附近给她办了个临时挂靠户口,但被学校认出来——天天都见得到的邻居啊——最终没能进教室。没有办法,陈素琼只得送孩子去离安福场6公里的农兴场读书。

陈素琼回忆,后来家里的孩子都去兴农读书。一到了雨天,她背上背着,手里拉着,脸上淌着泪,心里窝着火。她甚至去找了农兴乡的党委书记,责怪他们没能把河沙村划到安福。虽然她也知道,区划调整不好办。但她一家人的日子太尴尬了:祖祖辈辈生活在安福场,学校近在咫尺,只是因为户籍,苦了大大小小的孩子们。

“现在好了!我们这里的孩子都在河对岸安福小学念书,‘两免一补’也全是享受了的。”陈素琼的眼里满是欣喜。安福镇的一名干部对记者说,目前大约有200名蓬溪的学生在安福学校就读,乡下也有南充孩子在蓬溪读书,双方均严格执行了国家的义务教育优惠政策。

后记:大约在2010年前后,这块世界最小飞地上的构建物得以重建,成为钢筋混凝土的街房。但是土地证、房产证仍然是遂宁市蓬溪县发放。

来源 今日头条【满说』 邓成满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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