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学华原创作品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现在很多人不知道右派是什么意思,曾经被打成右派的人,也都有七八十岁了。我在上一篇文章里,就说了我义父从1956年到1978年,被打了20年右派的事情(1968年曾经摘帽,1970年又是因为乱说话,再次被定为右派)。

义父20年的右派生涯,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人性的丑恶,他总说一句话:当年南下的战友,活着的没几个,一起被打成右派的也死了不少,能够活着就不错。

在中国,右派是一个特定的历史名词,起始于五十年代,终止于七十年代末期。义父是建国前参加革命的,军人的本质嫉恶如仇,看不得别人乱扣帽子,说了几句公道话,结果也被打成右派,他写信给领导,哪知领导也被打了,领导的领导全被打倒了。

义父只能认命,他和另外七八个右派被放到一个偏远的上去大队里去改造,好在他是残疾人(战场上受伤),又有文化,所以被安排去教书。和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天不亮就被叫起来去劳动,有民兵拿着枪监督,不允许偷懒,谁要想偷懒,轻则一顿骂,重则挨揍。

隔三差五的还被拉出去批斗,几个人被戴上高帽,帽子上写着:右派分子XXX的字,另外还有几个当地的地主和富农,队伍的前面有人敲锣,显得很壮观。

游行一圈之后,被赶到大队部前面搭成的舞台上,呼啦啦跪下一片,低着头,接受贫下中农的痛斥。贫下中农们骂的主要是那几个地主富农,右派们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随便骂一顿“臭老九”之类的就行了。

但山里面的村子,不是同宗就是亲戚,所以骂归骂,贫下中农们很少上前暴打那些地主和富农,反而拿右派们当出气筒。

用皮带或者皮鞭抽打,那是家常便饭,大队里还整出一套对付右派们的厉害招数。

放飞机:把人吊起来几个小时,等放下来之后,两个胳膊都不能动了,就那么高举着,要别人帮忙使劲搓,才能慢慢放下来。

闷罐子:大热天让右派站在汽油桶里,直到因为脱水而晕倒。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财源滚滚:把劈过的木柴放在地上,让右派跪在木柴上,一跪就是几个小时。受刑后的右派,接连几天都无法正常走路。

庆幸的是,山里的村民大多数都很淳朴,每当右派们受刑的时候,还有年纪大的老人上前帮忙说好话。我义父有一次被闷罐子,还有一个老人送水给他喝。打人的一般都是那些民兵,还有大队里面的干部,普通老百姓不会打人,也轮不到他们打人。

我义父说,有一个姓林的民兵连长,下手特别狠,原来县农业局的一个右派,说他们插秧插得太密了,为这事被打了三天,大腿骨头都被打断了,送去公社医院住了一阵,回来后就成了瘸子。大队支书大发慈悲,让那个瘸子干点轻松的活,和村里的一个老人一起放牛。结果那人到山上之后,从崖上跳下去,等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开始“发胖”了。队里打了一副简易棺材,让其他的右派抬下山。那人死了之后,还被安上一个“不服贫下中农管教”的罪名。

比起农业局的那个右派,原先县委宣传部的一个干部,就因为“放飞机”的时间太长,左手成了残废,不过他好歹熬到了摘帽子恢复工作。

右派们白天要干活和批斗之外,晚上还要学习和“认错”,要用于对其他右派分子进行检举揭发,旁边坐着一圈人,都是民兵和大队干部,还有一些积极分子和老人,真正的壮劳力白天干活辛苦,过来应付一下就回去躺下休息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认错”的态度如果不好,当场就会被打。下雨天没法出去干活,都会进行这种学习和“认错”,有时候会被安排到屋檐下,一边淋着屋檐水,一边“诚恳认错”。

六十年代末期,上面分配下来一些知青,大队书记整天围着女知青转悠,右派们的境况总算好了一点。我的上一篇文章里就说了被强奸的女知青自杀的事件,大队书记在几年后淹死在水库里。大队书记被女知青的冤魂勾了去,但最喜欢打人的民兵连长,下场也不算好。

后来我和义父去了一趟那个村子,听村里的人说,运动结束之后,民兵连长成了杀猪匠,杀猪的技术倒是一流,九十年代初期喝酒过量,一头撞死在小沟里,入棺的时候,双手用红布包裹着。

他生了几个孩子三男二女,除了老大的智商高一点,其余都是低能儿,最小的那个女儿,说话都不清楚,身高没有超过一米三,如今五十出头,还是一个老姑娘。老人们都说:林连长作孽太多。

在回城的路上,我问义父:你们这些右派在村里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恢复工作之后,就没有人找他们算账的吗?

义父摇了摇头,缓缓吐出几个字:能活着就不错啊!

是的,那个疯狂的年代,多少人都死了,能够活下来的人,感恩还来不及呢!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