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两会已顺利闭幕，但作为世界观察中国发展趋势的重要窗口，国际社会依然对全国两会保持关注。深圳卫视直新闻就此专访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斯坦福大学商学院名誉院长迈克尔·斯宾塞。
斯宾塞曾担任美国国家科技及经济政策研究委员会主席。他最出名的成就，是在2001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他对不对称信息市场分析的开创性研究，构成了现代信息经济学的核心，是过去50年里国际经济学发展里程碑。
作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以及发达经济体与发展中经济体融合领域的世界权威，斯宾塞还曾于2011年与世界银行前首席驻华代表林重庚合著出版《中国经济中长期发展和转型：国际视角的思考与建议》一书。《纽约时报》曾在一篇对斯宾塞的报道中提及，斯宾塞与林重庚成立的顾问小组，“频频与中国政府负责规划和经济的重要官员见面，该小组对中国发展面临的挑战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深入研究”。
面对动荡不安的世界 中国政府要作出回应
今年中国政府提出的经济增长目标是5%左右，包括《经济学人》、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等在内的外媒在报道时认为，中国设置的这一目标相对谨慎，但同时也有舆论指出，面对当前不容乐观的经济形势，中国这一目标很务实。
对此，斯宾塞教授认为，随着中国放开以及消费的反弹，相比2022年GDP增长3%，中国要在2023年实现额外的2%的增长是合理的。在他看来，之所以会设置5%左右这样一个目标，是因为现在这个世界充满了很大的不确定性。
“俄乌冲突仍在持续，中美关系变得更加紧张，我们面临着难以预料的潜在冲击，所以我认为总的来说，不管是中国还是世界上其他国家，人们都变得更加谨慎。”
当前全球经济复苏前景不明朗，主要发达国家经济疲软，各大工业国都面临着订单萎缩的难题。斯宾塞认为，如何在动荡的世界里行稳致远，是中国政策制定的首要考量。
“特别是随着供应端发生巨大变化，现在全球面临着通货膨胀，利率飙升。很多国家的央行将通胀目标设置在2%，但现在很多人开始讨论‘最后的这一段路很难走’。”斯宾塞预测，通货膨胀至少还会持续2年的时间，“随着利率上升，国际资本流动将变得相当不稳定，难以应对，所以在这个充满潜在动荡的世界，我认为中国政府也是在对此作出回应。”
中国国务院机构改革直指监管痛点
今年的全国两会上，国务院机构改革成为另一热点话题。而在13项改革当中，就有6项是直接与金融监管相关的。而在接受深圳卫视直新闻专访时，斯宾塞就多次强调，中国经济发展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就是如何规范好金融体系。因此在谈及国务院机构改革中涉及金融监管方面的改革时，斯宾塞给予了正面评价。
“总的来说，我们生活在一个金融世界与其他世界没有什么区别的环境中，而金融世界正在经历着非常重大的结构性变化，数字经济正在侵入金融领域。”在斯宾塞看来，一套全面的监管方式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这就不会出现多个监管机构之间发生混乱的情况，也不会不清楚究竟是谁来负责金融系统的某一部分，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执行的问题。”
中国经济要实现高质量发展 要做好这两点
20世纪60年代以来，全球100多个中等收入经济体中只有十几个成为高收入经济体，这些取得成功的国家和地区，都经历了高速增长后从量的扩张转向质的提高；而那些徘徊不前甚至倒退的国家和地区，都没有自觉推动和实现这种根本性转变。而当前中国正处于转变发展方式关键阶段，劳动力成本上升，资源环境约束增大，粗放型发展方式难以为继，经济循环不畅问题突出。因此，推动高质量发展，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确定发展思路、制定经济政策、实施宏观调控的根本要求。
斯宾塞通过对中国经济长期深入的研究后得出的结论是，中国不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他确信中国的经济发展会继续向上增长，直到开始放缓，因为那时中国已成为一个高收入国家。
不过，斯宾塞认为，对于未来全球经济的发展，一个不容忽视的变化就是全球经济不再拥有无限供应的新生生产力。“中国和所有发达经济体都在经历老龄化，抚养比上升，劳动力下降。”对此，斯宾塞的建议是，要最大限度发挥数字技术在生产力方面的作用，此外要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一是要确保让民营企业知道，他们对中国创新和增长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时让他们得到他们需要的帮助；二是要稳定中国的房地产行业，最终实现经济对房地产投资依赖程度的降低。而我相信这些都已经在中国政府的议程上了，让我们拭目以待。”
人们不该对美国债务问题置身事外
近期，美欧银行接连“爆雷”引发业界对更广泛动荡的担忧。美国《华尔街日报》在分析中指出，硅谷银行和签名银行的倒闭让人们对银行系统的不信任持续蔓延，瑞信陷入困境更令形势雪上加霜。而其中，美国第一共和银行被认为已经站在“悬崖最边缘”，这是美国第14大银行，截至2022年底，该银行拥有约2130亿美元的资产。
为挽救危机，16日，华尔街11家大型银行向第一共和银行注入300亿美元流动性，以防范银行系统恐慌情绪蔓延。但在17日，随着该行正在谈判通过发行新股从其它银行或私募筹集资金的消息流出，投资者越发担心银行业动荡酿成衰退危机，受此影响，第一共和银行重启暴跌势头，本周累计跌幅接近72%。
美国银行危机不断，让华尔街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让外界检讨这系列危机的“导火索”——美联储过去一年加息8次，狠狠伤及美国经济。而一段时间以来，全球出现美债抛售热潮，也是外部世界对美国联邦政府债务即将达到上限最直接的反应。对此，斯宾塞认为，美国的债务现在再次成为一个问题，这非常值得关注，“因为这会是一场真正的违约，将会对国际金融体系带来相当大的混乱”。
斯宾塞认为，没有人能够对美国债务问题置身事外，尽管过去美国曾经找到最终应对问题的办法，“但在当前美国国内政治完全两极化的情况下，如果债务问题最终无法解决，那么就会像财长耶伦说的，‘是一场灾难’”。
希望中美高层坐下来聊聊
如斯宾塞所言，正是由于美国党争日趋激烈，债务问题逐渐成为两党政治博弈的筹码，并成为扰乱全球金融市场的潜在风险。但另一方面，美国两党又在对华战略上具有高度共识，将中国当作“最主要对手和最大地缘政治挑战”。美方口中所谓的竞争，“就是全方位遏制打压，就是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
对此，斯宾塞认为，从美国方面来说，“推动着一切的主要是国家安全议题”。他坦言，美国在制定国家政策时，国家安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突出，“所以实话实说，中国的发展速度会被放缓，而且这种影响可能不是暂时的”。
但斯宾塞同时认为，美方对中国的遏制打压，并不会成为中国永久的障碍，他强调中国要做的就是在关键技术领域实现自给自足。他同时提醒，如果中美之间的这种竞争蔓延到了气候领域，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所以我个人希望看到的是，中美之间的高层能够坐下来会谈，弄清楚在哪些领域会竞争，哪些领域可以合作。我们可以看看这是否会发生，但至少这是在制定政策时思维的一种转变。”
作者丨曾子瑾，深圳卫视直新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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