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奶说:“我年纪这么大了,我还是喜欢清静一点的地方,再说你们也不年轻了,都是要做公公婆婆的人,虽然四世同堂很热闹,但是人一多,矛盾也就多了起来。何况我自己的性格我自己了解,不是那种能受得了委屈的人。”“话说回来,我不想你们为难,但也不想为难我自己,目前来说,分开住是最好的,这样起码不会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她的儿媳劝说“你自己住我们怎么放心,万一磕到碰到了怎么办?再说,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肯定会说我们不孝,还以为是我们把你赶出去的。”周奶奶听了儿媳的话后却摇摇头说“我就住在东屋,两家挨得近,再说,现在分开,总好过闹了矛盾再分,更何况现在你们也娶儿媳了,我就更不能和你们住一起了,如果你有心的话,做好吃的就给我端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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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7年过去了,周奶奶和儿子儿媳之间的关系比以前还要好,特别是和孙媳妇之间,更像一对亲祖孙,孙媳妇经常说这就是她的亲奶奶。周奶奶前半生过得并不算好,听说她的父亲在她六七岁时就因病去世了,而在此之前,她父亲是一名远近闻名的木匠工。在那个时候木匠工算得上是一门手艺,可以说非常吃香,周奶奶家因为父亲的手艺,生活要比村里其他人过得好很多。她父亲会的东西非常多,他不但会做衣柜、床或者沙发,还有櫈子之类,甚至连老家用木板做的阁楼和楼梯等,他都是信手拈来,仿佛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东西。为了接到活做,她的父亲几乎常年都在外面到处跑,而每次回来都是农忙的时候,也是周奶奶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对于她来说,父亲回来就表示说有肉吃,还有糖果吃,甚至还会有新衣服穿。只是这样有盼头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在她父亲突然病倒后,就戛然而止了。而她父亲去世的那一年,她还没上学,她还记得当时她正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在鱼塘边钓虾。

那天还下着毛毛雨,鱼塘的水很凉,母亲原本不让她钓虾的,可是,她趁着母亲下地干活后就偷偷溜出去了。说实话,在没有玩具的年代,钓虾是所有小朋友都喜欢做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小朋友到地里去抓蚯蚓,然后就到鱼塘边,在自己固定的位置摆上渔具,兴奋地等待着大虾上钩。正当周奶奶如往常一样坐在鱼塘边的竹子下钓虾时,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大伯还有村里其他人一起,慌慌张张地抬着她的父亲到路边的拖拉机上,然后就走了。那一瞬间,周奶奶也慌了,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家里出事了,她连鱼具都不要了就往家里跑。

只是,家里没有人,而在当天晚上,父亲被盖着白布拉回来了,母亲呆呆地坐在家门口,爷爷奶奶围着父亲一直叫着父亲的名字,可是,父亲却像睡着了一样,无论爷爷奶奶怎么叫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后来,家里挂起了白布,也来了好几个做法事的人,虽然没人告诉她什么是死亡,但是,她从家里的气氛感觉得到父亲已经不在了。她跪在父亲的遗体旁,为父亲烧纸钱,看着父亲被装进棺材里,在盖上棺材盖的那一刻,她才像发了疯似的大哭,拦着不让盖棺材盖。也许在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只要盖上了棺材盖,她就再也看不到父亲了。孩子的哭声让整个灵堂变得更加哀伤,可最终那棺材盖还是盖上了。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周奶奶再也见不到父亲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没有了父亲也等同于没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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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后,家里顿时失去了顶梁柱、主心骨,也失去了经济来源,周奶奶和母亲还有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妹妹就失去了依靠。而当时,对于一个没有男人可依靠的女人,往往是别人欺负的对象,周奶奶的母亲正是如此,不但被人指指点点,还明着欺负她,甚至有人说:就欺负她了,怎么了,有人帮她出头吗?连周奶奶的两个亲大伯都欺负她们一家,说她们是绝户。后来,周奶奶的母亲因受不了精神和生活上的双倍折磨,就带着她的妹妹改嫁了,却把她丢给了爷爷奶奶。失去了父亲,同时被母亲抛弃后的周奶奶,日子就更加难过了,而原本属于她父母的那一份田地,还有房子,都被两个大伯霸占了。

而周奶奶只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奶奶虽然待她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尽己所能地把好的都给了她。但是,他们毕竟已经老了,养活自己就已经是一件困难的事,更何况还要抚养小孙女,哪怕他们用尽全力,仅仅只是维持一日三餐而已。庆幸的是周奶奶父亲在世时,对两个老人都非常大方,逢年过节,除了给老人买吃的穿的和日用口之外,还会偷偷给老人塞钱。而老人都是节俭惯的人,平时都不舍得花钱,基本上都会把手上的钱积攒起来,周奶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有上学读书的机会。但是,这也是非常有限的,周奶奶才读了三年小学就辍学在家,和爷爷奶奶一起下地干活了。不过,在那个年代,能够读几年书已经算是幸运儿了,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没机会读书的。

后来,周奶奶长到21岁时,爷爷好友的儿子来求娶她,这个男人就是周奶奶的丈夫,也就是当时有名的卖猪肉大户。当时,奶奶是这样对她说的“我们都老了,看不了你几天了,趁着我们还能动,就尽量帮你挑户好一点的家庭,万一哪天我们都不在了,你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再说,你也不小了,总要有自己的家,有了家,总好过跟着我们,我们也放心了。”其实,在当时,这样的人家算是非常好的对象了,从这也可以看出爷爷奶奶的用心,而从当时男方的家庭情况来看,可选择的范围相对要好很多。男方看上周奶奶,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的长辈,一方面是对周奶奶的同情,就这样,周奶奶听从爷爷奶奶的安排,嫁给了她后来的丈夫,有了自己的家。婚后,周奶奶像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生儿育女,和丈夫一起操持家务,照顾家里的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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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奶奶的婚后生活也算过得很不错,特别是在她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公公婆婆待她更加上心,不但主动帮忙照顾孩子,甚至还把家里的家当都交给她来管。都说任何的关系都是相互的,婆媳之间同样如此,周奶奶得到公公婆婆的真心对待的同时,也对公公婆婆付之真心。一家人虽然偶尔有点小吵小闹,但也算和睦。而周奶奶的两个儿子虽然没有十分出色,但也算本分老实,周奶奶的两个儿子娶妻,基本不用父亲操心,他们都是自己找对象,甚至连彩礼都是自己出。村里人都羡慕周奶奶运气好,不但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关键是娶的媳妇都非常好相处。因为,村里人发现,周奶奶的两个儿媳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周奶奶两口子买衣服鞋袜,还有各种营养品。可以说,整条村几百上千人,只有他们家的儿媳会对公公婆婆这么好,其他家庭的婆媳关系非常紧张,甚至还为了一些小事而争吵不断。

很多人都说周奶奶前半生过得苦,现在就等着享福了。其实,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周奶奶在两个儿子都娶儿媳后,就从形式上和两个儿子分家了,虽然两个儿子平时都不在家,但是,他们都是自己小家庭的主人。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周奶奶从不掺和儿子和儿媳之间的事情,甚至连孙子孙女的事,她也不会过多地指手画脚。周奶奶总说“成家了就已经是大人了,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我也有我的生活方式,如果两代人硬要在一起生活,那势必发生矛盾,大家都过得不开心,哪怕勉强在一起也是将就,这又何必呢?”“还不如各自按各自的生活习惯去过日子,如果他们有需要,而我又有这个能力的话,我就帮一把,再说,现在不是挺好,我尊重他们,也得到了他们对我的尊重,彼此之间还能互相关心,这就够了。”

正是因为周奶奶的明事理或者说活得通透,她的两个儿媳对她都非常尊重,家里的事情都喜欢请她帮忙出主意,特别是有关孙子孙女的事,他们都会让周奶奶有参与感。而且,周奶奶的每一个生日,都是两个儿媳操办的,特别是周奶奶摔了一跤之后,大儿媳就把她接到身边,亲自照顾她。为了安婆婆的心,儿媳说大城市的医疗条件要比农村的好很多,而且,身为儿子本就应该赡养父母,而他们却没有好好孝顺过父母。老伴也劝周奶奶安心住下来,就这样,周奶奶在大儿媳家住了将近8年,直到大孙子马上要结婚,才趁此机会再次提出回老家。周奶奶说“我们年纪大了,毛病就多,而且,很多习惯和年轻人不一样,再说,我们也想那些老邻居了,想回去看看。”其实,儿媳知道,婆婆(周奶奶)是担心自己会给儿子儿媳带来麻烦,毕竟,确实是人多是非就多,谁也不能保证即将进门的新媳妇能接受和老人一起生活。为了大家庭和睦,周奶奶第一时间就退出他们的小家庭,既保留了彼此的情分,也给了彼此一份得体。正是因为这一份体贴,儿媳对周奶奶更加尊重、孝顺。儿媳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才是我们家里真正的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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