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里达州的一间警局里，纪录片导演尼克正对自己的摄影装备进行最后一遍检查。
铁门拉开，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女人走到尼克面前，笑容明媚爽朗。
她就是艾琳·乌尔诺斯，被检方指控以相当残忍的手段谋杀了7名男性。但艾琳始终坚称自己是无辜的。
面对陌生的镜头和尼克，艾琳表现得非常平静自然，就好像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两个老朋友一样。
但当尼克提起她身上背负的罪名时，她突然瞪大双眼，义正辞严地强调自己是正当防卫。
“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权利，我做的事正是如此，然而却要被处死。他们都对我实施了暴力至极的强奸行为，我却不得不求他们放我一条生路。”
艾琳的气势完全震住了尼克，这让他不禁开始顺着她的话思考，案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究竟是蓄意谋杀，还是自卫杀人？
1989年12月13日清晨，佛罗里达州的警察发现了一具被地毯裹着的裸体男尸。
死者是51岁的理查德·马里瑞，当地一家电器维修公司的老板。
尸检发现，马里瑞连中三枪，其中穿透肺部的两颗子弹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
还没等警方调查出什么来，接下来的几个月内，佛罗里达州的公路边上又陆续出现了六名相似的死者。
- 2号死者：大卫·斯皮尔斯，43岁，建筑工人，连中六枪，几周后卡车被发现。
- 3号死者：查尔斯·卡斯柯顿，40岁，连中九枪。
- 4号死者：彼得·西蒙斯，65岁，尸体未找到，但遗弃的汽车被发现。
- 5号死者：特洛伊·布鲁斯，50岁，卡车司机，连中数枪。
- 6号死者：沃特·吉诺·安东尼，62岁，五天后汽车被发现。
- 7号死者：查尔斯·亨普瑞斯，56岁。
这7名死者之间的共同点很明显：均为中老年男性；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均在佛罗里达州的公路附近；都被一把点22手枪杀死。
警方很快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连环杀手。
全面搜查过被抛弃的尸体和车辆以后，警方发现，死者的私人财物都被洗劫一空，很有可能是凶手所为。
如果拿走这些财物是为了换钱，那么，凶手一定会去当铺。
根据佛罗里达州的法律，当铺接收典当品时必须采集客户的信息，尤其是要留下指纹。
因此，警方立刻开始对佛罗里达州境内的当铺进行大范围排查。
很快，他们就从其中一位死者丢失的相机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根据当铺的记录显示，来典当这部相机的客户自称劳里。
在其他当铺，警方陆陆续续又发现了一些死者的物品，记录的指纹也都属于同一个人。但这个人一会儿自称苏珊，一会儿又自称格林。
警方在数据中心对这些名字挨个进行搜索，都一无所获。
最终，警方将指纹上传到了国家犯罪中心，每个有前科的人，指纹都会被记录在国家犯罪中心的数据库内。
很快，比对结果就出来了，指纹属于艾琳·乌尔诺斯。
1991年1月，两位便衣警察来到了一家酒吧。
就在两天前，艾琳来到这里，在好心店主的允许下，暂时借住在酒吧里。
警方一开始的计划是直接在酒吧内对艾琳进行抓捕，但是考虑到艾琳有枪，酒吧人员又太过庞杂，他们担心，一旦艾琳失控，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为避免节外生枝，警方决定把艾琳诱出酒吧后再进行抓捕。
两位便衣乔装成了毒贩，并借此身份成功和艾琳搭上了话。
他们不着痕迹地在言语和行动上迎合艾琳的喜好，没几天就让艾琳放下了对他们的戒备。
1月9日，两位便衣热情地邀请艾琳去他们居住的汽车旅馆洗个热水澡。
疲惫不堪的艾琳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然而，她刚踏出酒吧，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警察就一拥而上。
艾琳被捕后，被媒体冠上了“美国第一女连环杀手”的名号，受到了全美国的关注。
在媒体的刻意炒作下，她让人唏嘘的一生也被一丝不挂地端到了公众的面前。
1956年2月29日，艾琳·乌尔诺斯出生在美国密歇根州罗切斯市。
在艾琳2个月大的时候，父亲因强奸女童被判刑，他在监狱里被诊断出精神分裂，不久就上吊自杀。
艾琳6个月大的时候，母亲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
外祖父母收养了艾琳和哥哥基思，成为兄妹俩名义上的“父母”。但是，他们对兄妹俩并不好。
外祖父脾气暴躁，经常一言不合就对他们施以毒打，外祖母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11岁，艾琳连“性”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亲哥哥基思的诱骗下，与他发生了关系。
也是在这一年，有人告诉艾琳，她一直以来称呼“爸爸妈妈”的人，其实是她的外公外婆，而她的亲生父母早就不要她了。
艾琳顿时产生了被抛弃、被愚弄的感觉，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这之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和不同的男孩子上床，仅仅是为了换来香烟和毒品。
这样的廉价，让那些男孩子称她为“烟奴”。
在床上，那些男孩们嬉笑着骂她“婊子”，下了床，他们谁都不屑于跟艾琳并排行走。
14岁，艾琳在外祖父的默许下被他的一个朋友强奸。她怀孕了，孩子一生下来就被送到了福利机构。
15岁，艾琳的外祖母去世。葬礼过后，兄妹二人被外祖父赶出了家门。
哥哥基思住进了朋友家里。艾琳无处可去，只能四处流浪，晚上就睡在树林中一个用废品改造过的简易窝棚里。
没有一技之长，艾琳唯一的生存手段就是出卖肉体。
没有哪个嫖客会善待妓女，幼小的艾琳被粗暴地对待，他们不顾她的意愿强奸她，结束之后甚至不愿付钱。
但即使是这样的生活也难以为继。寒冬很快来临，密歇根州纬度高，气温一降再降，艾琳不可能缩在小树林里熬过冬天。
16岁那年，艾琳搭车南下，靠出卖肉体换钱，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佛罗里达州。
远离了噩梦的源地，艾琳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佛罗里达州很暖和，这里充足的阳光似乎能照亮她灰暗的生活。
1976年，20岁的艾琳遇到了69岁的路易斯·菲尔，两人一见钟情，火速成婚。
路易斯是一家煤炭公司的主席，手里还握有相当数量的股票。
和他在一起，艾琳可以享受优渥的生活，再也不用忍饥挨饿，最重要的是，她会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再也不用流浪了。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就好了，结局就停在这里，艾琳带着灿烂的笑容和路易斯一起手牵着手，漫步在佛罗里达温暖的阳光下。
然而人生不是电影。
结婚仅仅一个月后，路易斯就以逃命般的速度提出了离婚。
据他所说，婚后的艾琳不但挥金如土，而且有很严重的暴力行为。她经常对路易斯发泄怒火，特别是当他给的钱不能让她满意时，艾琳甚至会直接殴打他。
艾琳和路易斯也许有过温馨的时刻，但这远远不能抚平艾琳从过去延伸至今的伤痛。
佛罗里达曾经带给艾琳的短暂希望破灭了，她依然在泥潭中挣扎。
22岁的时候，艾琳购买了那把点22口径的手枪，她想就此结束生命，但因为喝得太醉，枪口没有对准，最终没有成功。
这之后，艾琳四处游荡，频繁因持械打劫、酗酒赌博、伪造支票等罪名入狱。
她不是没有想过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但她的性情暴躁古怪，也压根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和人正常相处的经验。在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后，艾琳彻底放弃了，她再次干回了老本行。
没有火辣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她只能选择当公路妓女——站在路边以搭车的名义推销自己，快速进行交易，结束之后再偷偷顺走一些财物。
她把目标锁定在中老年男人身上，这些人大都只是为了发泄性欲，不会挑三拣四。但他们往往举止粗暴，所以为防万一，艾琳总是将手枪带在身上。
1989年11月的一天晚上，艾琳像往常一样站在路边等待着生意上门，这次她等的时间有点长，所以当终于有一辆车停在面前时，艾琳很是兴奋。
但艾琳没有料到的是，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理查德·马里瑞，曾因强奸在监狱服刑了近10年。
一上车，艾琳就像之前每次做的那样开始熟练地和马里瑞谈价格。谈妥之后，马里瑞将车开到了公路旁的小树林里。
性交易一开始，艾琳就感觉到不对劲了，马里瑞的动作比她以往接待过的客人都要粗鲁得多，她连忙叫停，但马里瑞没有理会她，甚至还把她的双手捆了起来。
艾琳在法庭上回忆了这一段经历，她说，马里瑞揪住她的头发骂她“贱人”，还用各种手段折磨她。
满足了性欲和施虐欲后，马里瑞不肯罢休，他还想抢走艾琳的钱包。
如果说辱骂和折磨都还可以忍受的话，马里瑞此举无疑是逼急了艾琳，她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挣扎，慌乱间，她摸出了自己提包里的手枪。
“砰！”“砰！”
马里瑞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妓女竟然会随身带枪，没有防备的他被击中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转身逃跑。
然而，这两枪就像是打开了一道无形的阀门，艾琳内心里长期积压的痛苦和愤恨伴随着枪响宣泄了出来。
艾琳追了上去，举起手枪，这一次，她瞄准了马里瑞的后背。
子弹穿过身体，马里瑞应声倒地，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暴徒彻底没了声息。
杀人后的艾琳并没有马上离开，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先是用一张毯子裹住了马里瑞的尸体，然后驱车离开。在远离杀人地点以后，她清点了车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随后带着财物弃车而去。
对于艾琳来说，真正要紧的是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换成一笔钱。所以，她来到了典当行，留下指纹，为自己日后被抓埋下了伏笔。
也许结合艾琳过去的经历看，她对金钱的迫切渴求似乎并不让人惊讶；但事实上，她这样做，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
1986年，艾琳在一间同性恋酒吧里碰到了24岁的泰瑞亚·莫尔。
这年艾琳30岁，在经历过从前的种种以后，她已经彻底对男人死心，将对感情的渴求转移到了同性身上。
泰瑞亚，这个大眼睛的姑娘吸引了艾琳全部的注意力。
不同于那些折磨她，打她，只想从她身上获取性资源的男人，艾琳在泰瑞亚的身上感受到了爱和尊重。
正式交往后，泰瑞亚辞去了原本的工作，从家里搬了出来，和艾琳一起住进了汽车旅馆。
她们一起醒来，一同入睡，偶尔窝在小小的沙发上，头靠着头分享一小盒冰淇淋，就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
泰瑞亚没有工作，为了让爱人过上好日子，艾琳心甘情愿地出卖自己的肉体去赚钱。每当她用连卖身带抢劫的方式赚了一笔后，她就会拿着钱回到泰瑞亚身边。
泰瑞亚花钱大手大脚，喝酒玩乐不加节制，而艾琳对此毫无怨言。等钱花完了，她就会再次站上公路。
艾琳毫无保留地向泰瑞亚袒露了自己全部的秘密，甚至会与她分享杀人的感受，也曾有目击者在案发现场见到她们一起驾驶着死者的汽车。
她们就用这样的方式在一起度过了长达三年之久。
艾琳用自己的方式向泰瑞亚奉献着一切，但在泰瑞亚口中，她们却并不是像艾琳以为的那样亲密无间，泰瑞亚说艾琳有极强的占有欲，她总能从她们的关系中嗅到暴力的味道。
警方找到泰瑞亚时，她已经从艾琳身边离开，回到了父母身边。
她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艾琳杀人的事实，但她矢口否认自己参与其中。
在警方的要求下，泰瑞亚通过电话联系了艾琳。接到爱人电话的艾琳显得很开心，她不知道的是，她们的对话每分每秒都处在警方的监听下。
这其实是警方和泰瑞亚进行的一场交易，泰瑞亚配合警方劝说艾琳坦白认罪，以此换取自己免于被起诉。
泰瑞亚在通话中向艾琳哭诉，自己被警方当成了嫌疑人，家人都被盘问了。
面对慌张的爱人，艾琳义无反顾地充当了保护者的角色，她耐心地安慰着泰瑞亚，并隔着听筒做出了承诺。
“我不会让你进监狱或是怎么样的，如果需要我认罪，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泰瑞亚的劝说效果显著，没过多久，艾琳就向警方承认了这一系列案件都和自己有关。
但她始终坚称，是因为这些人想要强奸她，她出于防卫，才会将他们杀死。
至此，公路连环杀人案告破。
至于这7名死者是否真的都如艾琳所说，有试图强奸她的行为，警方很难证实。
因为艾琳始终不愿意认罪，并持续提出上诉，整个审判陷入了“上诉、重判”的死循环。
也许艾琳厌倦了这重复的过程，在纪录片拍摄的后期，她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在法庭上大肆发表一些侮辱性的言论，朝着法官竖中指。
她甚至推翻了自己之前全部的关于自卫的供述，并直接宣称：“我憎恨人类，如果我没有被抓，还会继续杀人的。”
总之，艾琳表现出一副已经完全不在乎审判结果的样子，她更像是希望自己能赶快被执行死刑，让一切都到此为止。
2001年，泰瑞亚因病逝世，得知这个消息的艾琳彻底丧失了求生欲，她再次向佛罗里达州最高法院寄出了一封信件。
她在里面写道：
“生命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2002年10月9日，艾琳被执行注射死刑。
在监狱里，艾琳曾被诊断出边缘型人格障碍。
这种人格障碍的最大特征就是，会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紧张的人际关系模式。对他人的评价，在极端理想化和极端贬低之间交替变动。
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对于泰瑞亚来说，艾琳无疑是天使，愿意将一切都奉献给她；对于那些被杀害的人来说，艾琳就是恶魔，残忍地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关于边缘型人格障碍的成因，目前学界尚没有明确的共识。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患者基本上都有着不堪回首的早年经历。
“无论经历了什么，都不应该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写完艾琳破碎的一生，这句话，废姐是真的说不出口。
1991年，艾琳被捕4个月后，以她的经历为原型的电影《末路狂花》上映，至今已21年。
这部电影在某瓣评分高达8.9分，被誉为“向男权社会发出抗争的女性主义电影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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