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女厕中发现了一具女尸。
警方调取附近街道监控,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死者的前男友刘明宇。
但警方赶到刘明宇家中时,刘明宇已经畏罪潜逃。
警方对社会发出通缉令,悬赏10万元。
我就是刘明宇。
但我没有杀人。
警方到我家逮捕我的时候,我正在外面吃早点,我是个干外卖的,夜班。
我回家的时候,警察正在街道上,一家一家打探我的消息。
我没敢回家。
我17岁那年,在舞厅工作,跟着舞厅的大哥砸了对家的舞厅。
那次聚众斗殴事件,让我坐了半年的牢。
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到警察,就会下意识地躲避。
我远远地看到警察出现在我租房的社区附近,决定今天随便找个地方窝一会。
我找了家网吧待了一上午,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了凶案的通缉犯。
从网吧出来,我找到了一个桥洞栖身。
我发誓我没有杀人。
死者颜笑笑,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我没有办法证明我没有杀她,
我有作案时间,
在她死亡当天,我见过她。
我也有杀人的动机,
三个月前,她跟我分手,跟自己的客人在一起了。
我对她多次纠缠,甚至还曾持刀出现在她店门口,要挟她要跟她一起死,并扬言要杀了她的奸夫。
却被他奸夫派人堵在了一条小巷里。
我的作案动机和时间都很完美。
除了,我真的没有杀人。
我能猜到是谁杀了颜笑笑。
一定是那个男人。
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后,过得并不好。
我多次跟踪颜笑笑,看见过,男人多次深夜把她赶出豪宅。
可她,却依然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为了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我在桥洞一直等到深夜。
之后,赶到了豪宅区,
看到了星空下,无数个警灯闪烁。
那个男人死了。
警方将我定为第一犯罪嫌疑人,通缉了我。
我变成了两宗命案的重案犯。
真正的凶手用了一个套,把我套了进去。
让我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清楚。
我只能,选择逃亡。
从豪宅逃走之后,我开始了逃亡的道路。
我没有地图,只能顺着高速路一路向南。
高速路旁的村落,会有空着的房子,我会在那里找可以歇脚的地方。
一直以来,我都不相信网络支付,这让我有留现金的习惯。每个月,我会把我的工资提出来,背在身上。
那时候,颜笑笑笑我,像个老人家。
可就是这个习惯,给我的逃亡提供了便利。
跟颜笑笑分手后,我又攒了一万块。
每次遇到村镇上大集,就是我给自己购入补给的地方,那里人口混杂,不会有人记得我。
我还会在集上花钱给自己理个发,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不像个逃犯。
我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
被全国通缉的第43天,我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在那条高速大桥五十里开外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村落,村落几十户人家,都已经搬空,留下一栋栋房屋,在一片荒芜的地方。
在这个村落中,我找到了最完整的一家。
屋子里的东西完备,有水有电。
有老旧的冰箱电视,还有锅和炉灶。
我决定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
漂泊了那么久,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我去院里的井里给自己挑了一桶水。
拿出已经干硬的煎饼吃了一顿。
这一晚,我睡在了床上,做了个好梦。
梦里,梦见了还活着的颜笑笑。
我在无人村一住就是十几天。
每天我都会向着不同的方向出发,确定周边的情况。
我在三十里地开外的大集上买了面条和烧饼,足够我吃一个月。
我找到了村里的电表,推开了电闸,用自己做过电工的残存记忆,偷出了一点电。
逃亡这么多天,第一次给手机充上了电。
我修好了电视,能收到七八个频道。
当然,一到夜晚,我必须保持绝对安静。
不能开火,也不能开灯。
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住进了一个人。
但我知道,我不能就此安逸,一旦安逸下来,我还是会被人找到的。
我尽可能多地为自己准备下一次的逃亡用品。
我去不同的镇子的集市上,买到了背包、鞋子、衣物、口粮和防身用的折叠刀。
我很小心,一个镇子只买一样东西,保证不留下任何痕迹。
可我还是遇见了警察。
看见警察的时候,我正准备到集市里买个手电筒。
我远远地就看到他们在街道上盘查,拦住的都是男性。
我的心一瞬间跳得极快。
我假装漫不经心转身就走。
可一转身,迎面而来就是一个藏青色的身影。
他向我举起警察证,告诉我有事情需要我协助盘查。
他从随身携带的平板里,展示了一张逃犯的照片。
还好。
照片上的人,不是我。
而是一个欠债的赌鬼。
半个月前,一百公里外的一个赌鬼失手杀死了不肯借钱的亲哥哥,跑了。
他们通过调查,确定赌鬼在附近的村镇出没过。
我被盘问了几个问题,随口编了我的家庭住址。
临走之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那个警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急匆匆向家中赶去,在大脑里开始盘算,要带走哪些东西。
背包我早就整理好了,食物放在东屋的储藏间。
可我要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门内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声响。
我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将门推开了一个缝,看到杂物之间,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正在动。
下一秒,我意识过来,那不是黑影,而是一个人。
我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折叠小刀。
这时,那个黑影猛地转过身来,借着门外微弱的阳光,我看清了黑影的样子。
那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偷吃我的面饼,生的那种。
看到我,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我不要赶他走。
看起来很是熟练。
我大脑嗡的一声,问他怎么找来的?在这里待了多久?
他犹豫着回答,没几天。
没几天?
是几天!
他告诉我,他是一个白天找到这里的,本来想偷点东西吃,却被我堵在了东屋。
意外发现自己可以住在这里。
白天,我出门准备行囊,他就出来觅食放松。
每当我回到家里,他就藏在漆黑一片的东屋储藏间。
夜晚,睡在盖水缸的棉被上。
东屋储藏间没有窗户,我很少进来。
我从不在里面开灯,他又经常躲在暗处。
但我的脊背一阵阵的发凉。
我想起自己每天走进储藏屋,放置米面香肠时,有一个男孩就躲在我的脚下。
他看到我的动作,听到我的自言自语。
甚至,看到过我的脆弱。
我好像在这里哭过一次。
而我痛哭的时候,他很可能就在我的身后。
我拎着男孩拎出了储藏屋,大脑飞速旋转。
我不能确定,他知不知道我是通缉犯。
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他会不会立刻把我的行踪告诉警察。
我盯着男孩,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我的右手伸进了口袋里。
可他却拉住我的衣角,让我给他一点吃的。
男孩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
他告诉我,他是个被爸妈卖掉的孩子,去给别人家做儿子。可是他的养父母很快有了孩子,爱也从弟弟出生的那一刻消失了。
弟弟三岁生日那天,他偷了养父母家1000块钱,想要回家。
可当他离开了养父母的家,才知道自己被卖掉的地方,距离原来的家有两千多公里。
他回不去家,也没有了家。
我看了一眼手表,早上八点。
阳光洒进了屋子,正好照在了我和男孩的身上,我们的影子叠在了地上。
我皱着眉头,看到他一边说着,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
他盯着我的右手。
我把手拿了出来。
我转身进屋,说给他做一碗面。
清汤的,一点佐料没加。
男孩狼吞虎咽,吃得一干二净,说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这句话,颜笑笑也说过。
我跟她是在夜店认识的,我去送外卖,她是前台。
因为一场误会,我们各自受到了单位的惩罚。
那天凌晨,我们在路边的便利摊再次撞见。
她见到我先是不依不饶。之后,又蹲在路边开始大哭,说我让她扣了一天的工资,一百块钱她可以吃半个月。
我看她哭得可怜,像个路边没人要的小野猫,就安慰了一下她。
才知道她只有18岁。她的妈妈病了,哥哥是个残疾人,收入有限。为了给妈妈治病,不得不出来打工。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可她转头却跟了别人。
我跟踪了她两个月,纠缠了两个月,却最终等来了她的死讯。
我原本要再次伸进口袋的手再次拿出来了。
远处,若隐若现的警笛声牵扯了我的注意力。
男孩也听到了。
我看到他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我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警告他不许出声。
男孩没有反抗。
我拉着男孩出了房门,躲进了院子里的旱厕。
心提到了嗓子眼。
警笛声越来越近。
我有些慌乱,开始思考,到底是他们发现我了,还是,他们想要找到那个赌鬼才来排查这个无人村落?
就在我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打晕男孩,自己逃跑的时候。
男孩突然间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我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压在了地上。
他咬了我的手,我吃痛放开了他。
一片混乱间,一把折叠刀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那是我的刀。
男孩偷了我的刀,他偷东西的手法很是熟练。
我捡起折叠刀,狠狠地给了男孩一个耳光。
警笛声并没有在无人村长久停留,而是呼啸而来,又呼啸离去。
我大汗淋漓,放下心来。
我拖着男孩回到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阳光正好,耀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还好,警笛在的时候,男孩一声也没有叫。
如今,他正躺在地上,被我用一辆手推车压住,闭着眼睛,眼泪在眼角打转。刚才那一下,应该很痛。
“你要做什么?”我问他。
“为什么偷我的刀!”
“以前就偷过东西?”
“是不是想要找死!”
他直挺挺地躺着,不睁眼,不看我。
倔强地像个警惕人的野狗,当有人靠近时就会疯狂地吠叫。
“有种你就杀了我!”
杀人?
开玩笑。
我看起来这么像个杀人犯吗?
“你叫什么?”
我换了个问题。
“刘强,不,张强,王强!”
“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把脸滚向另一边,竟然哭了。
我凑了上去,追问他:“你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前面说的话是不是在骗我,你小子有爸妈吧。”
这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睁开眼,咬牙切齿,努力抬起了身子:“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句话,有点耳熟。
像极了小时候的我。
每当别的冤枉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嘶吼着,但没人相信我,因为我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没有多少心理活动,我的话脱口而出:“好,我相信你。”
男孩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我搜了他的身,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我喝令他别动,起身去了东屋。
东屋没灯,我打开了手电筒。
屋子不大,也就是十几平,放置着一口水缸,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挂在水缸里的香肠被强子咬过,面饼的碎屑落在了被褥上。
墙角,多了点尿渍。
看到尿渍,我浑身不自在起来。
这小畜生,也不知道注意点。
我把手电筒放在桌子上,准备收拾一下东屋。
收拾之前,我走到门口,又看了一眼躺在院子里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男孩。
索性叫他强子吧。
他正在试图推倒身上的手推车,站起来。
看起来是徒劳。
他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确定,到底是引爆他更安全,还是把他远远地丢开更好。
我开始梳理我现在的情况,我得离开这个村子,但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警察应该没有走远,他们很可能会回来排查到这个村子。
我不能让警察在这里找到他。
更不能让他带着警察找到这里。
我一边收拾屋子,一个计划在我脑海中形成。
我准备出去找一根麻绳,绑住他,再捂住他的眼睛,走个百十来公里,之后把他扔了,自己逃走。
但这个计划里,有个最大的变数。
我再次回头看向院子里的强子。
一时间,我的头剧痛,像是被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
强子不见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手推车!
下一秒,我意识过来,不是像,他娘的,我的头真的被一个石块狠狠地砸了一下。
妈的,这个混小子,有两下子。
我摇摇晃晃,一头跌向了身旁的水缸。
头很痛,像是要开裂了一般。
迷迷糊糊之间,我能感觉到,有人将手伸进了我的口袋。
我的视线十分模糊,眼前昏暗一片,喉咙里都是血腥的味道,鼻孔里全是灰尘。
光线很暗,我应该还在东屋。
我试图撑起身体,背部却十分沉重,我意识到,自己的背上,是一辆手推车。
而把手推车砸在我背上的人,是强子。
我被个十二岁的男孩暗算了。
他现在,正在掏我的手机。
我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不过,他应该想不到,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一些小混混们,打赢过比自己大几岁的高中生。
简而言之,我比他想象的抗揍。
就在他掏手机的同时,我的视线恢复了正常,
我装作没有清醒,任由他连拉带拽,拿出了手机,离开了屋子。
确定他离开之后,我推开了身上手推车,抹掉了自己头上的血。
我推了一下东屋的门,门打不开,他应该用根木棍插死了。
我回身,用手推车狠狠地撞向木门。
门,开了。
门外,是听到声音,匆匆赶来的强子。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丢进了储藏间,找了个麻袋套在了他的身上。
屋子里没有长麻绳,没有办法把他绑住。
我用根短绳给麻袋系上了头。
我把他头朝下,脚朝上,倒放在一张椅子上,在袋子上给他开了口。
做完这一切,我捡起了地上的手机,装回到了口袋里。
他肯定还没来得及报警。
因为手机并没有电。
我转身准备走,却听到了强子的声音:“别关门,我害怕。”
我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一个能在东屋住好几个晚上的人,会怕黑?
我关上了门,准备找东西把门再修好。
在关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他在屋子嘶吼着,“求你了,我怕黑!”
声音带着哭腔。
我犹豫了一下,不确定他是真的害怕,还是在演戏。
我开始回忆,我到这里之后,东屋的门的确从来没有关过,虽然阴暗,再黑也能有一丝光亮。
这时,屋里已经响起了啜泣声。
“求你了,哥哥。”
声音竟然有点真?
我打开了门。
我发誓不是因为他叫了我哥哥。
我用手电筒照亮了屋子。
照在他的脸上,并告诉他。
“如果不想我关门,就说实话,你到底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
他躺倒的姿势非常别扭,但他还是努力抬起头,看向我。
“为了钱。”
“抓住你,有赏金。”
有点可笑。
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竟然想要自己抓一个A级通缉犯?
不过,有点意思。
如果是十二岁的我,也想这么做吧。
那可是十万块。
有了这笔钱,我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我来自一个单亲家庭,我爸是个赌鬼,我妈不堪忍受,最后扔下我和我爸跟一个男人跑了。
我爸对于管我也没什么兴趣,为了躲债,他把我扔给爷爷,跟自己的赌友们跑了。
爷爷在我8岁的时候死了,把我送给了我爸的堂弟。
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也就是别人口中的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为了不让自己吃亏,我的人生信条很简单,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那时的我相信,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只要有人欺负我,我一定要用更狠的办法还回去。
很显然,你也是这样。
强子,对吧。
今天,我拿手推车压住了他,
他又用手推车压住了我。
臭小子,点有骨气。
我把他连着麻袋拎出了东屋,扔回到了院子里,保证他满脸满眼都是阳光。
我问他:“你到底姓什么。”
他说自己第一个爸爸姓张,第二个姓王,第三个姓刘。
他是个非婚生子。
他妈把他留给了他爸,他爸留给了姥姥,姥姥被人骗了,把他卖了,他跟了姓王的一家,姓王的有了孩子,不喜欢他了,转手又把他卖给了姓刘的,姓刘的连老婆都没有,只会打骂他,连饭都吃不饱。
于是,他把家里的钱全都偷走,跑了。
他没有明确的地方可以去,也根本不想回前的任何一个家。
天下之大,他根本就没有家。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一张报纸上的通缉令,他要找一个叫冯小民的男人,只要他能提供关键线索,帮助公安机关将其逮捕归案,就能得到5万元。
如果拿到这笔钱,他就可以去网吧,租一台机子玩。
他的设想非常好。
但是。
第一,我不叫冯小民。
第二,我值十万块。
第三,小孩子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玩什么电脑!
不过,我知道冯小民是谁,他是那个杀了自己亲哥哥的在逃赌徒。
我仔细回想着冯小民的照片,想明白了一件事,我跟冯小民的确有一点像,
都是瘦脸,平头。
怪不得那个警察会多看我一眼。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的心情格外好。
我决定看一会电视。
很巧,当地的新闻台正在播报,冯小民已经被逮捕归案。
窗外,强子也看到了。
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失望。
在他心里,他应该是错失了五万块。
我有点玩弄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冯小民被抓了。”
他很有骨气地看着我,没有任何抱歉的样子。
“我饿了,给我煮碗面。”
这口气,很像命令。
但我还是煮了。
我很喜欢听到有人说,爱吃我做的面。
上一个人,还是颜笑笑。
可颜笑笑,已经死了。
我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加了一根火腿肠。
我把他从麻袋里放出来,让他蹲在地上吃。
我问他:“要是我是冯小民,你准备怎么办?”
他说:“找机会,给警察发信息,再把手机还给你,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警察来抓你。”
哟!学到了。
这臭小子,还挺有办法。
不过,他可能没有机会了。
吃完面,我又把他丢进了麻袋里。
他还不值得信任。
我也不准备跟他睡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在院子里给他铺了被褥,还给了他一床被子。然后把坏掉手推车和几块石头压在了他的身上。
我告诉他,院子里有月亮。
要是睡不着,还有星星。
不出意外,这几天,他都要这么睡了。
可那个晚上,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有的,是一场暴雨。
我在暴雨中惊醒,听到了院子里的嘶吼。
闪电划开夜空。
像是撕开了天空的口。
年久失修的房子正在渗水,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抹了把脸,想起了东屋的米面,一定会遭殃。
可这样一切,都比不上强子给我带来的麻烦。
我听到了这辈子听到的最恐惧,最绝望的嘶吼声。
强子在绝望的喊叫,仿佛有人在一刀一刀地在剃着他的骨肉。
打在他身上的,不是雨水,而是利刃。
他的身下,不是水流,而是血污。
我冲到暴雨中,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重物。
我把湿漉漉的强子拖进了屋子里,让他住嘴。
但没有效果。
他瘫软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吼叫。
我只能从背后抱住他,捂住了他的嘴。
这个姿势,迎来了他更加激烈的反抗。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我。
颤抖地缩在了角落里。
他停止了喊叫,而是在发抖,抽搐。
他反复说着一句话。
我听清楚了。
他在说:“不要。”
“求你了,不要。”
强子害怕暴雨。
刻入骨髓的恐惧。
我猜到了他在暴雨中经历了什么。
畜生!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畜生!
我坐到了强子身边,再次要他安静。
他无法安静。
眼神中全都是恐惧。
我有些着急。
如果他一直这样大喊大叫,总会引来他人的注意。
甚至是警察。
“闭嘴,闭嘴!”
我低吼了几声,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怒吼道:“闭嘴,你会害死我的。”
窒息的疼痛,让他安静了下来,他惊恐地看着我,意识到了我在做什么。
但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只能喊出气声。
恍然间,我似乎看到了颜笑笑,那一天,她就是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松开了手。
从正面抱住了他。
我安慰他,不要怕,我在。
“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强子慢慢地停止了喊叫,开始了啜泣,接着开始了抽搐。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我:“可以开灯吗?这里好黑。”
开灯!
怎么可能。
我是个通缉犯啊。
虽然,警察刚抓了冯小民。
这里,还没有我的通缉令。
但开灯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样一个暴雨夜,多少人会辗转难眠。
午夜梦回,总会有人看到,几十,几百公里外,有一盏昏暗的灯光,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
我别过脸:“晚上不能开灯。”
强子带着颤音:“求你了,哥哥。”
不可能!
眼前的强子,与我白天见到的那个男孩,完全不一样。
他失去了属于自己的那种倔强。
他的眼神是恐惧的,身子是滚烫的。
他在发烧。
他倒了下去,从颤抖成了剧烈的抽搐,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我扛起他,放到了床上。往他嘴里插了根筷子,希望他不要咬到舌头。
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他,依然在求我。
“好黑,我怕。”
妈的,混蛋!
我咬了咬牙。
打开了灯。
昏暗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黑夜,明暗不定的光线照在了强子的脸上。
我看到了强子惨白的面庞,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
他趴在床上,无声的哭着。
泪水浸湿了床单。
屋子还在漏雨,雨水滚落到了强子的背上。
我一夜未眠。
收拾了屋子,又抢救了食物。
顺道,还给强子唱了一晚上的歌,颜笑笑最爱的那首。
我数了数剩下的钱,盘算着自己还需要补进多少食物。
最终发现是徒劳。
天亮之后,雨停了。
我去集市上,给强子买了药和鸡蛋。
我告诉自己,治好那个混小子,我就走。
镇子上,已经有传言,昨天不知道哪个村子,晚上有人杀猪般的叫。
回去的路上,我开始笑话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么一个大麻烦。
于是,我又找了个镇子,买了条麻绳。
回到家,我煮了一碗蛋花汤,给强子喂下,又哄他吃了药。
他退烧了。
但还没有恢复状态。
瞪着眼睛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动。
这天晚上,没有再下雨。
我把强子移到了院子里,打了地铺。
我问他,“那个人,是谁?”
他告诉我,是姓刘的赌友。
没钱还的时候,姓刘的就把他关在黑屋子里,把人放进去。
抵债。
畜生!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恨吗?”
强子的眼角挂泪:“我离开的时候,把他的钱都偷了,他还不起赌债,有他好受的。”
他不肯让我看到他哭,转头摸了摸泪。
臭小子,还挺倔强。
“我都看到了。”
“我也看过你!”
强子补了一句。
我才想起,自己在东屋哭过一次。
好吧,一对一扯平了。
我们两个在院子里躺下,玩了一个数星星的无聊游戏。
以前跟颜笑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常玩。
那时,我总是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而醒来时,颜笑笑还睁着眼,看着窗外。
而这一次,我赢了,我数到了1364,强子困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对我说:“哥哥,谢谢你。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的心,嗡的一声,软了。
我坐起身,给他盖好被子,又看了一眼院子里抢救回来的米面香肠。
我给手机充上了电,拍了一张星空的照片。
存在了相册里。
我没有拍强子,但我会永远记得,强子就在这片星空下。
我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晚,我睡得很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下午。
可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
我的身边一片变成了空白,
院子里什么也没有。
强子不见了!
而我的手机和背包,也不见了。
惊魂普定的我刚想要起身,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
强子站在我面前,一手拿着我的手机,一手拿着一张通缉令。
那是我的通缉令。
刘明宇,价值十万元。
强子看着我,
“哥哥,你就是刘明宇吧。”
我是刘明宇,身背两起命案的A级通缉犯。
强子从一开始就想要抓的人。
他根本没想过要抓冯小民。
我又被骗了。
我总被人骗。
上次骗我的人还是颜笑笑。
她根本没有生病的母亲,也没有残疾的哥哥。
她甚至从来没有爱过我。
刚跟她在一起时,我把自己省吃俭用的五万块给了她,让她给母亲治病。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第一次见女人哭,慌得不得了。
就当我手忙脚乱要为她擦眼泪的时候,她一下子抱住了我。
那个感觉,很温暖,很温暖。
那天晚上,天很黑,去往我家的路灯,一直是坏掉的。
可因为这个拥抱,我觉得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漫天繁星。
颜笑笑点亮了我的世界。
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我把挣来的钱都给了她。
她拿去给自己添置行装。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跟我在出租屋里省吃俭用的女孩,在灯红酒绿下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但我永远都记得,她告诉我她要去陪酒的那天。
她悲戚地看着我。
求我,原谅她。
我知道,她有多爱她的妈妈。
于是,我同意了。
从那以后,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几天几夜不回家。
而我,我在门口一等就是一夜。
等不到的时候,我就去数星星。
可漫天繁星,我怎么数得清。
她的同事见我可怜。
拉我到一个角落,告诉我,颜笑笑已经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我不肯相信。
却也不敢质问。
我停了一天的工作,守在店门口。
眼睁睁看着她上了一辆豪车,又进了一个豪华的小区。
我翻墙进了小区,满小区找到了那辆的豪车所在的位置。
被小区的保安看到,怒斥我怎么进来的!
快递员的身份给我打了掩护。
我拼命道歉,说自己稀里糊涂送错了位置。
我顺利离开豪宅区,心却丢了。
回去的路上,我给颜笑笑留了言,跟她说我这个月的全勤工资多发了500块钱,我想请她吃顿我们一直想吃得麻辣烫。
她来了,烫着我没见过的大波浪。
我给她拿了很多两块一串的串,那是以前我们想吃舍不得吃的东西。
吃完后,我把她拦在了路口,问她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我发现了,气急败坏地骂我竟然跟踪她。
我没有搭理她的质问,而是接着追问,问她是不是骗我,她妈妈根本没有生病!哥哥也没有残疾。
她的眼神里透漏出一种失望。
但很快,变成了不屑。
“原来你都知道了啊。”她笑着说。
然后,她告诉我,没错,一切都是她骗我的。
她根本没有爱过我,只是觉得我这个傻子愿意给他花钱罢了。
起初,我以为我不会难过,
可听到颜笑笑亲口说出不爱我的那一刻,
我还是心如刀割。
我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颜笑笑没有走,而是在寒风中看了我很久,递给我了一支烟。
我不会抽烟。
原本,颜笑笑也不会。
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愤而起身,把颜笑笑抵在了墙上,我想让她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爱过我。
可她冷漠地看着我:“刘明宇,有意思吗?我就是没有爱过你。”
我红了眼眶,发力地掐着她的脖子,怒吼着:“不可能,不可能!你亲口跟我说过,你爱我!
“颜笑笑,你骗人!”
颜笑笑的脸因为窒息变得通红,却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看我的眼神,有恐惧,有失望,有愤慨,有不甘。
就像昨天的强子。
我慢慢地松手,却不舍得松开。
我知道,只要一松开,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天晚上,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街边的几个商贩大哥,看到愤怒的我后,喊叫着拉开了我。
他们指责我对女人动手。
又拉起了快要窒息的颜笑笑。
颜笑笑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跌跌撞撞地走了。
颜笑笑走后,街道恢复了烟火气,大家各自走开忙碌。
我看着颜笑笑的背影,怒吼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对颜笑笑的纠缠和威胁。
后来,我被他男人派来的人堵在了一条死路里。
我没有输。
回家的路上,我再次放声大哭。
18岁出狱之后,因为有案底,我只能打短工,漂泊了三年,最终在一个城市落脚,一个朋友为我做担保,让我成了外卖员。
我努力在这个城市打拼,穿梭在灯红酒绿之间,最终却要回到暗灰色的房间。
我们在霓虹灯下工作,却要在路灯都没有的地方生活。
颜笑笑曾点亮我的世界,最终又让我的世界归于黑暗。
我在出租屋里躺了半个月,
颜笑笑没有来看我。
我清除了颜笑笑在出租屋里所有的痕迹。
却清不掉她在我心里的。
我开始有意无意往豪宅区接单,跟那里保安混熟了关系。
我发现,颜笑笑跟那个男人过得并不好,我几次看到她被连夜赶出家门,像丢垃圾一样丢在路边。
可我却没有勇气,与她再见。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看到颜笑笑再次被送出了豪宅,蹲在路边大哭。
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经过后。
颜笑笑不见了!
我惊慌失措,骑着电动车追了上去。
最终,面包车消失在一个公厕旁。
我忐忑不安地冲进公厕,
看到的,是颜笑笑断了头的尸体。
颜笑笑死了,被人割了喉咙,头掉了一半。
我没有杀人。
但割断颜笑笑喉咙的菜刀,是我的。
我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一场很大的骗局。
抛尸颜笑笑的那辆面包车,一开始就在等我。
他们偷了我的菜刀,
规划了我的行动路线。
就为了让我无路可逃。
听完我的故事,强子愣了很久。
他终究没有拨打出那个号码,也没有发出短信。
他给我松了绑。
我早就笃定他不会报警。
我赌对了,臭小子。
我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强子求我,带他一起走。
他想跟我逃亡。
我口头答应了。
但心里想的是,我们不会是同路人。
小孩子,最重要的是读书,玩什么浪迹天涯。
更何况,我已经很疲倦了。
我的人生已经暗淡了,但我应该给他留一份希望。
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对他说:“我可是值十万块啊。”
强子转过头,不去看我,好像多看一眼,就会心痛。
“你是被人陷害的。”
“可警察还不知道啊,你抓住了我,十万块就是你的。”
强子把手机和钱包塞给我,生怕自己多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是被冤枉的,而且,你救了我。”
臭小子,还挺讲义气。
“喂,你要是抓了我,拿了钱,准备做什么,不许说上网。”
强子抱住了自己的双肘,瞪着我:“你管我!”
我把手机和钱包放回到了口袋里,又把那张通缉令摆在自己的脸前:“像吗?”
通缉令上,十万元,是加粗的字体。
强子扭头:“不像,你更丑。”
我上前,戳了戳强子:“我告诉你,要是以后有钱了,你得去上学,读书,知道吗,一个人只有读书才有未来。”
强子被我说的不耐烦了:“你有病啊!少管我!”
逗强子,让我的心情很好。
我走到炉灶前,准备做饭。“今天想吃什么,荷包蛋的,还是香肠的?”
强子咽了咽口水:“都要。”
面条很快下锅做好,强子坐在桌边慢悠悠地等着开饭。
我把他的那一碗放到桌上,
又去盛自己的。
等我回来,强子已经把面吃了大半。
“再来一碗。”
强子命令我。
我转身去盛面。
院外,响起了喊话声。
“刘明宇,我们是辽东市刑警支队刑警,现在通知你,你已经被包围,放下武器,不要伤害人质,我们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警察?
是警察。
面条晕开的雾气还没有散去。
我回头看向强子。
他刚刚吃完最后一口面,满头大汗。
“不是我。我没有!”
“哥哥,你可以查通话记录,我真的没有报警!”
他站起身来,为自己辩解。
“哥哥,你快跑,我不会供出你的。”
他冲上来,拽着我的衣角。
我没有动。
见我不动,强子急了,拼命地把我向外推。
外面的喊话声,又重复了一遍。
我笑了起来。
强子,对不起,你该离开我了。
我单手掐住了强子的脖子,把他从地面拎了起来。
我不给他呼救的机会,用力掐住他的咽喉。
我眼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四肢软绵绵的瘫了下来。
我把他像一块破抹布一样丢出了院子。
天已经黑了。
杀人其实挺简单的。
毕竟我已经杀过一次了。
时间回到颜笑笑死的那天。
离开公厕的时候,我拿走了杀人的菜刀,擦干净收了起来。
那天晚上,星光很好,可我的星星已经陨落了。
警察还没有那么快发现我,我决定做完这一晚上的工作。
直到听到警笛声驶向公厕的方向。
我知道,是时候了。
我卸载了外卖系统,丢掉了电动车,我在网吧窝了一上午,又在桥洞一直等到深夜。
之后,赶到了那个豪华的小区,
我翻墙进门,家里只有那个男人。
我把菜刀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问他为什么要杀颜笑笑。
男人吓得魂不附体,刚想要呼救,被我剁掉了两根手指。
我让他别想着玩花样,给我一字一句说清楚。
他告诉我,就是因为我。
颜笑笑想要摆脱我的纠缠,求他做掉我。
而他已经厌倦了无休止要钱的颜笑笑。
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与其做掉我,不如杀了颜笑笑,嫁祸给我。
一举两得。
他说的时候,很是慌乱,不断转着眼珠,话语也吞吞吐吐。
我心痛如麻。
颜笑笑,那些话,真的是你说的吗?
是因为我的纠缠,才让你丢掉了性命?
男人看到我难过,借机冲到窗边呼救。
但只喊出了“救”字,我就用菜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与他杀死颜笑笑的方式,一样。
我知道,他骗了我。
颜笑笑死后,我从她口袋里拿到了她的手机。
手机是我买的。
1299元,我们当时挑了很久。
手机的密码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颜笑笑并没有改。
我打开手机,看到了她给我的备注,还是月亮。
而我给她的备注,是星星。
手机里,有她跟哥哥的对话。
还有每个月寄给家里的存单。
我才知道,她没有骗我,她真的有一个生病的母亲和残疾的哥哥。
但她又骗了我,为了让我离开。
我终于明白了,我求她说爱过我时,她眼中的深意。
我心如刀割。
颜笑笑,对不起。
是我害了你。
我逃出豪宅,看到了星空下,无数个警灯闪烁。
那个男人死了,
我变成了两宗命案的重案嫌疑人。
一宗我是冤枉的。
还有一宗是我干的。
回到桥洞,我抽了一支烟。
我13岁就出门混社会,但我一直不会抽烟。
因为我的老子,是个老烟枪,我讨厌烟味。
与颜笑笑分手后,我首先学会的就是抽烟,又在漫长的逃亡中,戒掉了烟瘾。
今天,就破例一次吧。
我得更像个杀人犯。
熄了烟,我把强子留在了院子里。
我没有埋他,也没有藏他。
我知道他怕黑,给他留了一院星星。
强子,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做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了,被人欺负了也没个人帮你报仇。
我从后墙翻墙而出,
可刚刚落地,就被两个刑警,压在了地上。
他们喝令我不许动,交出武器。
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任由他们抽走我的折叠刀。
把我用最不舒服的姿势铐住。
这一天,天气很好。
头顶上,就是月亮。
星光灿灿,还有警灯闪烁。
我的心情很平静。
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安全的藏身之所。
人群很乱,他们来来往往,大喊着,“孩子呢,去找孩子。”
紧接着,我听到了那边有人在喊,
“队长,在这。”
嘈杂的脚步声向着院子里跑去。
我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
“你个畜生,孩子你都不放过!”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
不知道,强子挨我耳光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
强子,你还好吗?
以后的夜晚,如果睡不着,就数星星吧。
我叫强子,今年18岁,是个高二的学生。
在我的成长的过程中,我很爱数星星。
因为我总觉得,星星跟我一样孤独。
他们散落在星空,却各自守在各自的角落。
如果只有他们自己,他们甚至不能照亮一个家,一个人。
成长的过程中,我总会做同样一个梦。
梦里,我总能听到嘈杂的喊声。
“醒了!醒了!醒了!”
我睁开眼睛。
先是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又看到了眼前的人。
我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拼命地向外跑去。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被推上警车。
他回头,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只能拼命地摆手,又指了指身边的人,想要告诉他不是我。
我没有报警。
可他并没有看我。
很多年后,我的梦才有了结局。
那个人因为故意杀人罪,损害尸体罪,绑架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而我,因为协助公安机关破案,得到了十万元奖金和优秀少先队员称号。
我的妈妈找回了我,我改了名,叫韩强,随了我妈的姓。
我们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生活着。
可我却很疑惑,警方的报警短信上,是我发的一段信息:警察叔叔,我被通缉犯刘明宇关在了南浔镇石舍村,你们可以来救我吗?
可我没有发过信息。
我没有报警。
从来没有。
直到我18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支录音笔,才得到了答案。
录音笔是办理刘明宇案件的警官给我的。
那里面是刘明宇的自述。
刘明宇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但他说谎了,
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准备掐死我,只是用手刀打晕了我。
后来,警官们也发现了,他们很想知道,我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
于是,录音笔的最后,有这样一段对话。
我能想象,在那个昏暗的环境中,
他戴着手铐脚镣,看着讯问自己的警官。
警官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夜空传来。
“刘明宇,你想见弟弟吗?”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想见。”
“我们现在已经把他接过来了,你愿意见他吗?”
他颤抖得更严重了。
“不见。”
“以后,你可能二十年都见不到他了,你怕不怕他把你忘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忘了就忘了吧。”
“那你会不会把他忘了?”
他沉默了很久。
“我早忘了。”
是吗?哥哥,你真的已经忘了我吗?
不可能,你又说谎了。
你忘不了我,
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
那个报警短信,是你自己发的。
你不仅发了短信,还伪造了你袭击我的现场。
但你瞒不了我。
陆警官把你的手机给了我,我看到了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星空的照片。
你知道,我怕黑。
所以,你给我留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和漫天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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