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鲁藏布江畔的绿色年华

雅鲁藏布江畔的绿色年华

张宗红

张宗红

第一部分:初到西藏

时间的钟声刚刚进入一九九二年的十二月,在这天寒地冻、冰雪覆盖道路、白褐颜色相间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上,一溜儿崭新的东风141军卡,像一条逶迤的长蛇从拉萨贡嘎机场向着米拉山深处的兵站滚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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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是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有激动、有兴奋、有不安、更有期盼。这群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第一次离开家乡,投笔从戎就来到了西藏。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仍然是简单淳朴、稚气未脱的娃娃,山上氧气稀薄,却也正显得天空湛蓝湛蓝的,不同于他们原先司空见惯的那种污浊和浑沌不堪,空气反而格外清新,倒也多了几份清冽。只是有个别人这时候就需要个氧气袋了,要不然头疼得不行。我们车上好像大家感觉都不错,没有人需要吸氧,伴随着车辆的颠簸一路歌声一路笑,晚上到了兵站下车集合的时候,就听见连长站在队伍前面开骂了,这该死的把氧气袋当枕头用了,氧气全压跑光了,待会儿要是有人用咋办呀,浪费啊。

兵站上的战友们早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白米饭、菜和汤,灯光下,满载新兵的车辆鱼贯而入的时候他们满脸兴奋的站在大门口迎接我们,估计他们常年待在这山上的兵站里,一次看到有这么多人的机会也不多。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了,感觉饭菜特别香,也可能是高寒缺氧的原因只记得那夜睡的很沉。我也第一次听说了西藏三大名菜,“木耳、海带、黄花菜”。后来才知道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较于西藏这个地方,基于那个年代,干菜要更容易运输和储存。

汽车沿着江边公路一路疾驰,左手边就是宽阔的雅鲁藏布江江面,车子最后折向南过桥驶入江畔的一个大水泥院子里,院子里三五层的楼房真不少,还有一个高大的礼堂,看上去很雄伟,在这一路满目荒凉的山野之中的确是难得的少见。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了,议论纷纷,看来咱们的营房不错哦,待在这里也挺好的。不料车队在院子里的大广场上转了个圈,又随着众人的一片唏嘘声驶出了大门。这时有人告诉我们,这里就是山地步兵第五十三野战旅的旅部。

车子继续沿着江边南岸公路向东行驶,说是公路,其实就是一条铺满石子的土路。来到一个像农村小镇模样的地方,夏龙新村。这一片聚集了步兵二营、步兵三营和防空营。公路两边是搭建的木板房,里面是商店、饭店、台球厅等,公路的北面是二营和三营的一幢幢水泥结构的营房,公路的南面是老十八军驻防时留下来的土坯青瓦房,这里现在住着防空营的三个高炮连和营部机关、指挥排。从旅部到夏龙片区之间有个旅教导队,是要提拔的干部们和报考军校的战士们集中起来进行强化军事技能训练的地方。我们这一批新兵荣幸的成为了旅教导队的本届学员,编为新兵一连、新兵二连。

至此,我们的新兵集训就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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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淬火成钢

军训的内容主要是军事训练、内务整理和政治学习。要搞好军事训练首先要过的就是体能关,共同科目里军事五项都是拼体力的活儿:五公里武装越野、单双杠一至五练习、四百米障碍跑、投弹、射击,无一例外。

李丰在参军前从高二在读的学校直接应征入伍,他本来就生的羸弱多病,再加上这些年一直过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生活,更显得身体削瘦单薄、手无缚鸡之力了,这一下子来到部队并且是西藏军区的部队里开始高强度的军事训练,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太适应。所以每天晚上,在新兵连以班为单位组织的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训练中,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农家娃就显得尤为突出,往往也是训练时间最长的那一个。刻苦参加体能训练,就是为了提高手臂力量和身体素质。

印象特别深的是在训练四百米障碍跑时,其中有一个项目是两米深坑,一个长宽高均是两米的水泥深坑。从这边跳下去,然后跃起用脚蹬住坑壁从另一边攀住坑沿爬上来,继续向前跑进行下一个项目。每次别的战友都已经在进行下一个项目的训练了,李丰只要一跳下两米深坑去,任凭他怎么折腾就是挂在那儿攀不上来,主要还是两条胳膊上没有劲儿,撑不起身体。有一天下午训练时,眼看天快黑了,也马上到吃晚饭时间了。其他班排都已经收队洗漱准备吃饭了,李丰在两米深坑里屡次尝试就是出不来。班长和战友们都蹲在坑边不停的鼓励他加油,可越折腾就感觉胳膊腿儿越酸,更使不上劲了。于是,班长对着李丰说,如果出不来你就在坑里待着吧,我们可吃饭去了。在一片哄笑声中李丰被战友们七手八脚的拉出了深坑,也互相鼓励打气、彼此提醒一定要充分利用早晚饭前后课余时间好好做手擘力量的练习。

“新兵怕哨,老兵怕号。”新兵连最突出的就是隔三岔五的半夜紧急集合,有时一夜好几回,有连里组织的,有排里组织的,还有班长组织的,整整折腾一宿,一个个呵欠连天,早上照样准时起床,叠内务,早操,开始一天的科目训练,丝毫没有疲倦感,想想那时候年轻真的是本钱啊。一天夜里,教导队的集合号呜呜响起,事后才知道是旅里领导搞的突然袭击,两个新兵连全副武装紧急集合,开始半夜五公里武装越野。三分钟时间整个教导队全部人员集合完毕,悄无声息的将队伍拉出营房上路了,只听到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和带队连长嗓门压的很低的“跟上,不要掉队”的声音。跑了一圈回到教导队的操场上后,旅领导对本次夜间全副武装紧急拉练做了简短讲评后,就让各连带回大家抓紧休息。

我们新兵二连带回后在楼下又再次进行了总结讲评,一声令下,全连所有人放背包面朝宿舍楼而坐,杜指导员背对楼前廊下灯光站立着。也许是杜指导员意犹未尽,他说的细致、具体,说的苦口婆心,可大家没有心思听这个,大家的心思都在杜指导员的裤子上,伴随着窃窃私语和阵阵笑声,李丰随着大家抬头一看,不禁也乐了,杜指导员穿了条女式裤子。估计当时黑灯瞎火的他也没分清,直接把他媳妇的裤子穿上抓了个手电筒带着全连武装拉练跑了一圈回来了。好不容易等杜指导员吧啦吧啦的讲了老半天终于结束,大家伙在下面也乐够了,这才解散队伍各自回宿舍睡觉去了。

在旅教导队三个月的集训很快就结束了,新兵连解散时我们被分到了防空营。在防空营营区内的小广场上又再次进行了分兵,像我们几个高中文化程度的新兵都分到了导弹连,其实这个也能理解,毕竟防空导弹的理论学习和实际操作,是需要很强的文化基础才能完全领会、熟练掌握。汽车离开夏龙新村又向东沿江边公路前行了六公里左右,来到一个几排土坯青瓦房掩映在满院苹果树中的营区,这里就是山地步兵第五十三野战旅的防空导弹连。甫下连队,我们睡的大通铺、烧的是柴火,伙食却比新兵连好太多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再也不用像新兵连时那样刚一学会低姿匍匐的战术动作,就把它用在了从灶事班的宿舍窗户下爬过去偷馒头吃了,因为在新兵连的训练强度太大,每顿饭吃的挺多了但还感觉肚子饿,没有办法呀。也是因为这陕西人的胃从来只适合吃白面馍馍,它不适合吃大米饭。

至此,李丰正式在军旅中开始了紧张有序的基层连队生活。每天满满当当的政治和导弹理论学习,枪械射击、导弹实操、体能训练等各项军事课程,劈柴火、建大棚、翻菜地等生产劳动,让李丰的生活变的规律而生机勃勃。如遇节假日,晚上还可以喝点小酒,特别是喝到微醺状态时约上三五好友聚在篝火堆旁,怀里抱着把吉它,或站或坐,边嚎边唱,那是声情并茂啊,有时还能自己填词写上一首。没有吉它的便击节而歌,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甚是痛快。慢慢的,在经历摸爬滚打、风霜雨雪的日子里,李丰逐渐从一个青涩的懵懂少年成长为了一名成熟、稳重的边防战士,身体也结实了很多。不得不说,军队是大熔炉、是一所真正的好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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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退伍返乡

眼看一九九五年的十二月马上就要到来,几人欢喜几人愁!家在农村的战友们大多希望能考个军校或者转为志愿兵,就不用再回到家乡种地了。

文化程度好点的就直接报考军校了,那时候全国各大军事院校对于边防地区军队每年都有一定比例的定向委培生名额,录取分数要低于高考统招好多,但毕业后必须回西藏军区的部队工作。文化程度低的就眼巴巴的盼着能转志愿兵了,成为职业军人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奈何名额有限,绝大多数只能最后回到家乡参加建设。另外,还有极少一部分可以报考当地的民族学校,毕业后在驻地从事乡镇最基层的工作。因为那个年代,边疆地区特别缺有文化的青年干部。也许是恋家情结吧,李丰的文化程度还算可以,但他自始至终没有产生过一点报考军校留在西藏的想法,只是盘算着城镇兵回家了政府能给安排一份工作,就这样安安稳稳的结婚、生子、过日子也挺好。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连队举行了隆重的退伍仪式后,我们的帽徽、肩章取下来了,每人脖子上挂了一条洁白的哈达,平时连队的军民共建搞的好,驻地的藏族老乡们也来送行,大家互相说着祝福的话,平时玩的关系好的抱在一起哭的稀里哗啦,在这时候,即使曾经打过架、闹过矛盾的也不会有人去计较了,这一别也许真的是一辈子。又是一辆辆崭新的东风141军卡载着我们缓缓离开,大家心情都比较沉重。走到中途休息的时候,我们防空营派来开车的志愿兵班长爬到车上来,交给李丰一封信,信是黄连长写的,信封上面大大的写着李丰的名字,打开信封,里面两张信笺纸上字迹隽秀,字里行间情真意切,勉励李丰回家后一定要好好干,祝他大展鸿图。信笺纸里还夹有50元钱,黄连长说他没来得及买礼物,让李丰自己买一个。这封信李丰一直保存了好多年,至今对黄连长仍念念不忘,深怀感激之情。

这次回家是从拉萨的贡嘎机场乘坐飞机,到成都的双流机场,坐军卡进了市区后,这一群人穿着没有肩章的黄军服,戴着没有帽徽的大棉帽在莲花市场还美美的逛了一圈,然后坐着火车回宝鸡了。

第四部分:写在最后

对于军旅生涯,多少大家巨匠已经有了很多经典的论述。但我要说的是,无论命运怎样安排,你一直都是那个最真实的你,善良、乐观、勤奋的本质永远不会变,所有的经历只能让你的性格更加饱满,让你的人生更加熠熠生辉。

此生无悔青春,无悔军旅,无悔美丽的青藏高原,无悔林芝——汗水浇洒的我的第二故乡,无悔金珠玛米呀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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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张宗红:生于一九七四年十月,于一九九二年十一月从陕西省宝鸡市参军入伍来到西藏林芝,一九九五年十二月退伍,先在国营兵工企业工作,后下海经商。

作者:张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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