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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高坡转业到地方,被安排到乡里土地所上班。他没文化,不能写写画画,加上言语粗鄙,做事简单粗暴,一直不被领导待见。好在李高坡胸无大志,不争权夺利,性格豪爽,唯一爱好是喝酒。

崔绒花在大家面前不少抱怨,说她这个丈夫不待自己亲,也不待儿女亲,就对酒精亲。别人一天喝一顿都算酒瘾大了,他倒好,一天喝三顿酒,几十年如一日,和女人来月经一样有规律。

村里人笑她道,别不知足了,你看村里谁家比得上恁家啊,家里几乎天天摆酒摊,大鱼大肉吃着,花红柳绿的饮料喝着,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高坡在乡里混得有头有面,十里八村都是朋友,多好咧。

看着村里人羡慕的目光,崔绒花有苦难言。家里有个酒鬼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外人只看到表面风光,却不懂其中苦涩。李高坡酗酒成性,但酒量不高。每次喝醉,不是吐得哪里就是,就是在大街上骂骂咧咧不上床睡觉。

尤其家里摆酒摊的苦恼,崔绒花更是哑巴吃黄连。李高坡上班混吃混喝不愁,但工资不高,大部分收入要靠家里的几亩地。李高坡不干农活倒也罢了,还把自己天天拴在家里做酒菜庄稼都荒了。

女儿米香心怀不满,每次都嘟嘟囔囔不愿意。说家里天天乱糟糟,跟饭店一样,没清净时候。最可恼的是儿子木墩,才上初二,已经学他爹抽烟喝酒,学习一塌糊涂。

崔绒花说过李高坡,你抽烟喝酒这么凶,还要不要命了?孩子小,你注意点,你要有三长两短,这日子靠我可是过不下去。

李高坡笑道,别瞎操心了,咱村孬大爷喝酒抽烟不比我凶?何况他喝得啥酒,抽得啥烟,不还是活到九十二?我抽得烟喝得酒要比他强多了,放心吧,我让人家算了,这辈子活到八十没问题。再说了,我交这么多朋友为啥?不还是给咱孩子铺路嘛,朋友多了路好走。

崔绒花知道说不过他,也就懒得再管。她想丈夫说得也有理,毕竟他才三十多岁,或许过几年,他自己觉得身体不舒服,也就戒了。结果人有旦夕祸福,两年后,李高坡酒精中毒,一命呜呼了。他死时三十七,差半月不到三十八。

李高坡死后,剩下崔绒花带着一双儿女。以前宾客盈门景象一去不复返,李高坡生前的狐朋狗友再没登过门,别说嘘寒问暖了。李高坡还成乡里的笑柄,就连村里都把他当成反面教材劝喝酒人,你喝酒恁下三儿,想学李高坡啊!

崔绒花低迷一个月,还好娘家是一个村的,大家过来劝慰她。说凡事想开点,米香和木墩还小,你要坚强些,家里还靠你哩!崔绒花只能擦干眼泪,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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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绒花在家里腾出一间屋,买了一台压面条机,给村里人压面条。收入尽管不高,但每天上午都要忙上两三个小时,尤其夏天,村里人都喜欢吃捞面条,生意倒也红火。

米香和木墩初中毕业不上学了,木墩在家待不住,打工走了。米香在家里帮趁着母亲,分担压力。

米香身材似李高坡,瘦高个,脸盘似她娘,秀里秀气。或许是李高坡在家太强势,米香性格温柔,见人不爱说话,爱笑。村人过来压面条都是提着一兜面,按重量收费。米香的工作就是称重,和面。崔绒花则是把面放进机器滑道,一边手绞着,一边不停填充湿面。

村里人嫌手擀面条麻烦,加上崔绒花收费不高,大多村里人都过来压面条。许多不熟稔的人慢慢也就熟悉了。有爱管闲事的发现米香出落成大姑娘了,提出给米香说媒。姑娘大了,早晚要嫁人。

崔绒花不反对女儿定亲,但她不想让女儿远嫁。丈夫死了,如果女儿再远嫁,平常连和她作伴的人都没有,崔绒花毫不掩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当媒人的。除了口齿伶俐察言观色,更会投其所好。这不,在媒人介绍的十几个媒茬当中,有两个人脱颖而出。

一个是木匠赵明普,一个是本村的方经伦。崔绒花倾向于赵明普,她觉得艺不压身,赵家两代木匠,三里五村都有名,人品也行。

米香相中了方经伦。方经伦比米香大三岁,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是村里有名的帅小伙。方家有一辆半挂车搞长途运输,也算是村里有本事人,崔绒花没有坚持,遵从女儿的意愿,答应了这门亲事。

方经伦弟兄五个,他排行老四,是兄弟中最帅气的。村里人靠务农为主,吃穿不讲究,方家不同,种地倒成副业。方经伦不务生产,没事在村里闲逛。经常身穿风衣,黑皮鞋锃亮,就像城里人。

最初,方经伦看不上米香,觉得她不够漂亮,皮肤有点黑。但他爹方同德说了,李高坡以前怎么说在村里算个人物,亲朋故旧不少,你娶他闺女也算门当户对。

方经伦偷偷观察过米香,觉得米香虽谈不上花容月貌,仔细看,倒也标致,属于耐看型的。加上他二十来岁,荷尔蒙饱胀,看到米香凹凸有致的身子,垂涎三尺。亲事就这么匆匆忙忙定下来了。

米香和方经伦接触频繁后,发现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她很高兴。米香厌烦父亲那样的男人,抽烟喝酒吹牛皮,天天浑身散发着烟味和酒气,令人作呕。

崔绒花却有不同的理解,她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没有爱好呢?抽烟喝酒固然不好,但这种人往往是直性子,有什么事有一说一,从不藏着掖着。就像丈夫李高坡,酗酒成性,发酒疯,吹牛皮,但她必须承认,李高坡心胸坦荡,从来没有小心思。不过,因人而异,各人性格不同罢了,婚事大事,只要女儿喜欢,她还能说什么呢?

方经伦经常来找米香,都是衣着光鲜站在旁边,从不下手帮忙。尤其农忙时,其他新女婿都是争先恐后在丈人家干得热火朝天,但方经伦觉得收麦时太热,手秋时太脏,往往这个时候销声匿迹了。

对此,崔绒花是有怨言的。毕竟儿子打工不在家,农忙时节跑前跑后就耍她娘俩。这个方经伦闲事经常在眼前晃悠,需要他时,他总有各种借口逃避推脱。崔绒花几次都恨不得通过媒人向对方表达不满,但都被米香拦住了。

崔绒花道,米香,不管怎么说,咱是农村人,靠在地里刨食哩。方家是跑运输,有点钱,但经伦弟兄五个哩,平常吃喝不还是靠种地?别看他长得光眉净眼,我觉得他就是滑头。你嫁给他咋办?难道真的要你在地里忙死忙活,他穿得人五人六在旁边指挥你?

米香道,娘,我看经伦生就不是种地人,他和我说几次了,等俺俩结了婚,分开过了,他就准备再买辆车,自己跑运输。到时候,让俺弟弟跟着经伦学车,那样,我就顾着家里一摊,他在外面挣钱。

崔绒花撇撇嘴道,闺女啊,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就没见他出过车,你以为跑运输是简单的吗?一来一回几千里地,风餐露宿,挣得都是辛苦钱。再说,恁娘心疼你,还不是担心让你嫁过去吃苦。

米香自信道,娘,别操心了,以后的事,我都和经伦规划好了。崔绒花看看女儿,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长长地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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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亲不到一年,方家就催婚了。崔绒花理解方家孩子多,想早点给经伦完婚,了却一桩心事。但她觉得米香年龄不大,还想让她多陪自己一年。不过,事情发展往往让人猝不及防,米香竟然怀孕了。

其实,米香并不想这么早和方经伦发生关系,毕竟未婚先孕,在村子里是丢人的事。但大多女性都是感性动物,米香也不例外。

那是一个下午,方经伦喊米香去家里玩,两人聊着聊着,顺势就抱在一起。年轻男女,干柴烈火。方经伦的亲吻和抚摸,让米香沉湎于兴奋和激动之中。当方经伦要脱米香裤子时。米香清醒过来,她哀求方经伦等等,到结婚后。

米香没有意识到,她的话是那么绵软无力,就像梦呓和呢喃。当时方经伦欲火焚身,已经完全不听米香说些什么了。也就这一次,米香中招,突如其来怀孕了。

崔绒花恨铁不成钢,她无法接受女儿这么草率把身子给了人家,但有什么办法呢?!女大不能留啊,只能把女儿草草嫁了,等到女儿肚子挺起来,就太丢人了。

崔绒花没要彩礼,她觉得自己不是卖闺女,只要女儿和女婿的小日子过得好,她就知足了。方家还是懂规矩的,依然送来一万块钱。

崔绒花对米香道,这个钱,我不会要,暂时在我这里存着,你们随时用钱就过来拿,还是你们的。

米香结婚了,李家在村里属于小家小户,本家没有几个人。按照本地风俗,结婚当天,崔绒花不能当送客。崔绒花叫娘家的兄弟去了。她听说方家的酒席还不错,崔绒花觉得很欣慰。她心道,李高坡,你个死鬼,咱女儿出嫁了,要是你泉下有灵,就祝愿女儿幸福美满吧。

米香婚后不久,就分家了。方同德对孩子们很公平。每个人都是一进院子,五间瓦房,三亩地。至于家里跑运输挣的钱,按照每个儿子的参与程度不同,分配不同。方同德一碗水端平,公平合理。

米香这才知道,方经伦三个哥轮流开车,要占去大头。方经伦平常很少出车,收入寥寥。当场,米香有些泄气。

米香的肚子渐渐大了,但她坚持下地干活,要方经伦全心全意去跑运输。崔绒花心疼女儿,经常扔下自己的活来帮米香。

时间久了,米香发现方经伦好吃懒做,遇到事总爱推三阻四,爱发牢骚。她气不平道,你作为一个大男人家,怎么遇到事,像女人一样扭扭捏捏,缺乏主见。方经伦瞥她一眼道,你有本事,你干!

米香生个女儿,方经伦嫌弃,有时免不了表现出来。米香委屈道,这也不是我的错,反正第一胎,大不了交罚款再生呗。方经伦顿时没好气道,生,生,你以为罚款不是钱嘛?钱是好挣的!米香没了言语。

女儿两岁时,米香道,经伦,这样下去不行啊。车少人多,要不咱们买辆车吧。你和木墩跑车,不是挣的多些,木墩也能学门手艺。方经伦道,难道我不想?可天上不会掉馅饼,哪里有钱呢!

米香道,办法是想出来的,不是发愁就有的。这样吧,我去找咱娘借点,咱们凑点,剩下贷款就行。方经伦道,要借,你去借,我是没有这个能耐,别指望我。

米香找到母亲,说这事。崔绒花是支持的,她把家里粮食卖了,把给儿子攒的结婚钱,全拿出来。但只有三万块钱,她厚着脸皮去找娘家兄弟,算是又凑了两万。

崔绒花把钱全部都给女儿。见米香依旧愁眉深锁,崔绒花道,你们凑了多少?米香道,我们只有一万多块钱。崔绒花诧异道,方同德不帮你们吗?他安心看着儿子作难?米香苦恼道,我说了,公公说要准备给老五娶亲,没钱。

崔绒花气愤不过,嘟囔几句,但有什么办法呢?她一个当娘的,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女婿发愁吗?崔绒花去找丈夫的好朋友老张。老张是乡里信用社一把手,他碍于面子,没有刁难崔绒花,最后贷了款。

买车后,方经伦有了干劲,木墩跟着压车,他们跑南方路线,最远到广西。没多久,木墩不干了,他对姐夫有意见。

米香问咋回事。木墩气道,没见过这么懒的人,我不是压车,就是他的奴隶。还有,我对你说,他不是啥好东西,他的心花着哩,这一路他不少找小姐,你注意点。

米香不信道,不会啊,恁姐夫不是这样的人。木墩急道,我是恁亲兄弟哩,我能骗你?他和别人闲聊天我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越南妞处女五块,其他两块。每天晚上他背着我偷偷出去,我不知道吗?

米香很震惊,她不相信方经伦是这样的人。她质问方经伦,方经伦一脸无辜道,你别听木墩瞎说,他知道啥啊,就知道天天猛吃海喝,胡说八道。米香分辨不出真假,最后还是相信了丈夫。

木墩死活不跟车了,跑长途,一个人不行啊!方经伦又找了邻居小侯跟车。跑了半年,米香问小侯怎么样?小侯道,挺好啊,经伦哥能言善道,路上教会我不少东西,俺俩配合默契,一路上都不乏累。

米香一直纳闷,方经伦很忙,但很少给家拿钱。每次问他,他都说跑车不挣钱,除了油费,换轮胎,还有罚款等等意想不到的花销。米香焦急道,不行啊,不说借的钱,咱们还有贷款要还呢。

方经伦两手一摊道,我努力了,就这么大本事,逼死我也没用。崔绒花找过女儿几次,说我的钱可以向后拖拖,恁舅舅的钱不能拖了。米香说,娘,我知道,你放心吧,等钱攒够了,先还俺舅的。

三年过去,米香又生个儿子。方经伦很高兴,但米香开心不起来。信用社贷款是还了,但欠母亲和舅舅家的钱,始终没还。木墩结婚,母亲急得焦头烂额,米香也急,但方经伦只说没钱。

米香恼了,说投资这么多,几年还没有回本,干脆把车卖了吧。方经伦竟然同意了,最后把车卖给方家老二。米香要求先把账还了,方经伦说,不能还,咱是不跑车了,但我想去县城做个小生意,钱如果都还了,哪里有本钱呢!米香觉得丈夫说得有理,思忖后同意了。

方经伦拿着钱去了县城,开始卖家电,开饭店,结果都赔钱了。米香恼死了,这时,老二靠着买他们的车跑运输,挣不少钱,洋楼盖起来了。米香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有两个孩子拴着,米香又不能天天在县城呆着。这期间,两人不少生气吵架,最后眼不见心不烦,方经伦索性在县城不回来。

有几次,方经伦过来要求米香再去娘家借钱。米香气急道,俺娘和俺弟哪有钱?以前的钱还没还呢,还张嘴借钱,你还要脸不?方经伦骂道,妈的,你不管我,是吧?老子自己去想办法。

一段时间后,风言风语出来了。最先告诉崔绒花的,是在县城摆摊卖火烧的娘家侄子,他说,姑,你不知道,方经伦在县城找个相好,两人在县城已经住到一起了。我害怕你们蒙在鼓里不知道。

崔绒花第一时间告诉女儿,米香听后怒不可遏,她撇下两个孩子让母亲照管,自己骑车三十里去县城找方经伦。果不其然,她顺利逮到方经伦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

米香扑上去撕扯方经伦的脸,那个女人在旁边面无表情,看着米香和方经伦。方经伦一脚踹倒米香,骂道,我最困难时,你不帮我,有啥资格在这大吵大闹,滚!老子不要你了,咱们离婚。

米香哭着骂道,方经伦,你个没良心的,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方经伦当着那个女人的面,狠狠地揍了米香一顿。最让米香痛心的,是旁边那个女人一脸的不屑。

米香是鼻青脸肿,哭着,推着自行车回去的。米香看着过往车辆,还有文岩渠湍急的河水,她想,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她将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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